雷霆雨露皆君恩不假,可是事到臨頭,又有誰能坐以待斃呢,宋太后這話明顯是在將罪名往君千瀾身上扣。
葉凌汐坐在後方看着君千瀾那挺直的背影,也虧得他有這一手去離間宋太后與西涼帝本來就不牢靠的母子之情。
不過就在衆人以爲宋太后要給君千瀾定罪的時候,宋太后語氣一轉,嘆息說道:“說來瑾王也是因爲年紀小,不懂事,從前的時候煜王他們也是如此,看來府中還是得有一個人管着才行,瑾王年歲也不小了,該將婚事定下來纔是。”
西涼帝面上帶着冷意,看着侍衛們將散落的頭顱收到箱子裡面擡出去,心底的陰霾卻還在,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更是說明着剛剛發生的事情。
此刻聽到宋太后提到瑾王的婚事,西涼帝直接皺起了眉頭。娶張家的女兒是小事,可是知道這是太后的有意安排,他心裡就無法漠視。
君千瀾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理會宋太后,像是沒有聽到這話一般。
宋太后看了西涼帝一眼,原本以爲西涼帝會附和,可是他也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不說話。
女席這邊,所有人看向張清顏的目光中都帶着憐憫,不管她嫁不嫁給瑾王,反正結果都不好,畢竟瑾王今天這壽禮着實震撼。張清顏嫁過去還不知道是怎麼個死法。
張清顏低着頭,好像宋太后說的事情跟自己無關一般。
見西涼帝不理會自己的話,宋太后也懶得顧忌他,直接開口,“哀家瞧着張尚書家的嫡女不錯,先前哀家也下過懿旨給瑾王,不過瑾王沒有放在心上,今日舊事重提,哀家覺得張小姐品貌端莊,是瑾王妃的不二人選,選個吉日,讓二人完婚吧。”
張尚書一聽這話,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衝着宋太后說道:“多謝太后對小女的看重,小女一定不負太后所望。”
在場所有人都看着張尚書,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尷尬極了。
這被賜婚的瑾王沒有說話,連皇上也都置若罔聞,這張尚書這麼急着謝恩,也要弄清楚,這西涼是皇上做主,而不是太后。
此刻張尚書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西涼帝端着酒杯,不知道在看什麼地方,君千瀾則是打着哈欠,臉上帶着幾分疲倦。
宋太后氣急,沒想到西涼帝這個檔口會如此不給自己面子,這婚事她早就知會他了,他也沒有反對。
“皇上!”宋太后小聲說道。
西涼帝沒有看她,而是看着下面的君千瀾,皺眉說道:“都說了讓你少喝點酒,這麼大的人了,怎這般任性。”
“父皇是看兒臣不順眼嗎?兒臣也覺得這裡悶的很,出去走走好了。”君千瀾直接站起來,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見君千瀾要走,宋太后臉色一沉,“瑾王,剛剛的旨意你沒有聽到嗎?還不謝恩!”
君千瀾掃了宋太后一眼,冷笑說道:“謝什麼恩?謝太后你將一個殘花敗柳賜給本王爲妃?你做的出這事,本王可丟不起這人。當初本王早已經說過,絕對不會娶這個醜女人,你趁着本王不在郇都城,特意給本王與她賜婚,這不是存心膈應本王嗎?本王答應你纔是傻瓜!”
“你,放肆!”宋太后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怒瞪着君千瀾,“哀家都是爲你好,你卻扭曲事實,真是枉費了哀家的一片苦心。”她轉而看着西涼帝,“皇帝,你不該好好管教下瑾王嗎?”
西涼帝聞言看着君千瀾沉聲說道:“怎麼跟太后說話的,就是不高興這婚事,直接跟太后說明白便是,到底你是小輩,太后也不會爲難你。”
宋太后瞪着西涼帝,氣的胸口一陣起伏,好,好,真不愧是父子,專門來氣他的。
葉凌汐聽着這話,心下好笑,西涼帝這訓斥真是太沒有誠意了,什麼叫不高興這婚事直接跟太后說,太后是長輩不會爲難小輩的,真是太假了,宋太后要是真的顧忌祖孫之情,又怎麼會將聲名狼藉的張清顏賜婚給君千瀾,她分明是故意給君千瀾難堪,可是被西涼帝這樣一說,這婚事怕是無法進行下去了。
君千瀾可不打算就此揭過,他冷笑一聲,“父皇也別怪兒臣不懂禮數,當初張清顏在瑾王府中妄圖溝引本王,被本王直接轟出府並在街上游行之事,郇都城中人人皆知,兒臣也說過就是沒有女人可娶,也不會娶張清顏這種不要臉的醜女人。之後兒臣離京,太后趁機賜婚,兒臣不知道太后意欲何爲,但是那個醜女人恬不知恥竟然以瑾王妃自居,誰給她的膽子讓她如此厚顏,還想跟本王去祭拜大皇兄,她是個什麼東西。本王還聽說這女人曾經去過十里街,怕早已經是個殘花敗柳了,張家真是好家教,太后對本王也真是好,讓這麼個東西來噁心本王。”
“瑾王,你血口噴人,哀家是看張家小姐品貌端莊才賜予你爲妃的,你竟然敢這般污衊哀家的好意……”太后指着君千瀾怒聲說道。
君千瀾瞥了她一眼,“品貌端正,會去十里街,會在未嫁之時以瑾王妃自居?太后的眼光真不一樣。煜王的正妃就是太后欽點的,本王現在懷疑煜王妃是不是也是同這張清顏一樣。”
“七弟!”煜王臉色大變,站起身冷喝一聲。
君千瀾看了他一眼,“別吼本王,這事你得問太后。”說着他打了個哈欠,也不看宋家人與煜王他們難看的臉色,“本王也累了,先出去透透氣。”
眼瞅着君千瀾離開,太后指着他大罵幾聲,“混賬,混賬……”然後直接暈了過去。
“母后,母后,你怎麼了,醒醒,來人,快,快傳太醫。”宋皇后急聲說道。
皇子王爺們立刻上前表示關係,太監宮人們紛紛涌了上去。
頓時宴會亂作了一團,葉凌汐跟着君千瀾離開,回過頭看着御座上的西涼帝,他面色從容,看不出半分的擔憂,她眉目微斂,這西涼帝與太后的關係還真是差,都已經到了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的地步了。
“七弟,你將皇祖母氣暈了過去,就這樣走了嗎?”煜王回過頭看着君千瀾的身影直接說道。
葉凌汐眼底閃過一抹寒光,這是直接將不孝的罪名扣在了君千瀾的頭上嗎?
君千瀾回過頭來,看了煜王一眼,“你信不信本王叫她一聲皇祖母,她會直接被氣死,嗯?”說着他也不看西涼帝與煜王難看的臉色,直接離開。
宋太后是最清楚蘭貴妃與先帝還有西涼帝之間的事情的,她不能接受一個女人輾轉在這父子之間,自然不可能認君千瀾這個孫子,而且有可能這個孫子其實只是自己的庶子,若是讓他叫她一聲皇祖母,估計她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葉凌汐心下感嘆,君千瀾這膈應人的本事真是不錯,難怪先前他要放過張清顏了,估計宋太后這一氣,怕是要少活不少時日呢。
這邊張清顏坐在位置上,旁邊的嘲諷聲緊隨而來。
“她還真是有臉,若是我,怕是早就不想活了。”
“是啊,你瞧她還這樣穩如泰山的坐着,難怪瑾王殿下說她無恥了。”
“這般個骯髒東西也配在這宮宴,切。”
高月看着張清顏,眼底滿是失望,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瑾王殿下都說了不娶她,她竟然還上杆子貼上去,事到如今,她是活該了。
太后那邊還處在凌亂中,張清顏站起身離開也只有女席這邊知道,不過衆人都不甚在意就是了。
玉梓瀟看着上方的宋太后以及煜王等人,眸光閃了閃,低着頭,心下卻是冷然,鋒芒太盛終究是引得帝王不滿了。玉家絕對要避開鋒芒,想到這裡,他看着旁邊的玉梓楓,希望他們這一步走的是對的。
出了福壽宮的範圍,葉凌汐跟着君千瀾朝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今天算是將這陣子的惡氣都出了。”葉凌汐淡然說道。
君千瀾冷哼一聲,“那個老妖婆存心給本王找不痛快,那本王也給她找找。”
本來西涼帝對這婚事是無所謂的態度,宋太后提出來,他原本應該是會同意的,張家女兒就算當了瑾王妃也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實在沒有必要因爲她而跟宋太后鬧僵。只是君千瀾的壽禮讓他心中對宋太后忌憚極了。這個時候又怎麼會讓宋太后插手君千瀾的婚事,大概是一種逆反心理吧,宋太后妄圖管束西涼帝,西涼帝偏偏要跟她對着幹。
其實今日已經能看出西涼帝對宋家的態度了,除非西涼帝的兒子死絕了只剩下煜王,否則他是絕對不希望煜王繼位的,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宋家的人死絕了。
“拜見瑾王殿下,殿下,曲大人在找您。”一個太監走過來衝着君千瀾行禮說道。
“藥好了嗎?”君千瀾皺眉說道。
葉凌汐看了那太監一眼,問君千瀾,“什麼藥?”
“回殿下的話,曲大人沒有明說,但是他就在前面等您。”太監恭聲說道,“不過事關重大,大人說讓您一個人過去。”
葉凌汐聞言,面上露出一絲笑意,“看來在曲大人眼中我可是個閒雜人等。”
君千瀾皺眉,“那本王爺不去了。”
“好了,別鬧,你去吧,正好我四處走走。”葉凌汐笑着說道。
君千瀾抿了抿脣角,囑咐說道:“你別亂走,本王去去就來。”
“嗯!”葉凌汐點頭,看着君千瀾帶着那太監離開,轉身,朝着旁邊的小道走去。
就在她走不久,後面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