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宮殿裡面,西涼帝佝僂着身體,看着那靠近的人,眼底冰冷一片,走到他們這一步的,哪還有什麼母子親情。
宋太后走到榻邊,坐在了旁邊的小方凳上,看着一臉病色的西涼帝,淡淡說道:“皇上這說的什麼話,你是哀家的兒子,哀家不管做什麼都是爲了你好。”
“爲了朕好,還是爲了宋家,母后你比誰都清楚。”西涼帝冷冷的看着宋太后,眼底滿是嘲諷之色。他支起身體,往後一仰,靠在了軟榻上,喘着粗氣。
宋太后聞言,眸中閃過一抹厲色,“哀家這樣做,有什麼錯,若是沒有宋家,沒有哀家,你能當上這皇帝嗎?你倒好,掌權之後卻要對有功之臣趕盡殺絕,你真是太讓哀家失望了。”
“說到底,母后心中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西涼江山,而是宋家的榮華。朕身爲西涼天子絕對不能容忍任何一個世家威脅到皇權,這天下是朕的天下,是君家的天下!”西涼帝看着宋太后,帝王的威嚴盡顯無疑,好像眼前這個人是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一般。
看着西涼帝激動的樣子,宋太后嗤笑一聲,“哀家何時想過要這天下,哀家只是想要保宋家的榮華,可是皇上你卻咄咄逼人。”
西涼帝冷笑一聲,他咄咄逼人嗎?宋家這些年明裡暗裡揹着他做了多少不利西涼的事情,有功勞又如何,若是沒有忠心,這種世家不要也罷,沒錯,他就是要逼宋家,他是天子,不想讓誰存在,誰就必須滅亡。
西涼帝忽然悶聲咳嗽了下了,聲音愈發低弱,“母后是想扶持煜王登基嗎?”
“煜王是中宮嫡子,德才兼備。”宋太后看着西涼帝淡淡說道,“西涼自古都是立嫡立長,長已經不在了,論理自然是煜王。
西涼帝看着宋太后,“母后覺得煜王登基,會放過宋家嗎?”
“宋家是他的母家,沒有宋家,就不會有他的以後。”宋太后敏銳的目光掃過西涼帝,“這一次,哀家相信自己不會看走眼。”
西涼帝仰着頭,看着頭頂,低聲說道:“看來母后是後悔了,後悔當初扶持朕當皇帝了。”
“哀家後不後悔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哀家還有彌補的機會。”宋太后看着西涼帝,從袖中拿出一道聖旨來,放在了榻邊,“這詔書哀家都幫皇帝你擬好了,就差你蓋上玉璽了。”
西涼帝看了那詔書一眼,“母后放在這裡吧,朕累了。”
“那哀家就等着皇帝你的好消息了。”宋太后看了西涼帝一眼,轉身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忽然停下了腳步,“有件事情哀家一直沒有告訴皇帝你,那個賤人死的時候,腹中又有了孩子,你猜,那是誰的孩子?”
“咳咳……”殿中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傳來,西涼帝瞪大眼睛看着那衣着繁雜華貴的背影,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一個人儘可夫的賤人,皇帝你倒是顧念了多年,還幫着先帝養孩子,哀家看着都覺得羞恥。”宋太后冷笑一聲,“罷了,一切都已經歸於塵土了,很快西涼會迎來一番新的景象。”說着,她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被砸到了地上。緊接着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瑾王府中,書房中,葉凌汐看着君千瀾從自己那裡拿走的畫像,這畫倒是保存的好,不過,是不是該說他上次臨摹的很逼真,也就是他的畫技很不錯。
將畫重新放到匣子裡面,葉凌汐一擡頭看着他正在看書,難得的安靜,自他身上一股書卷氣息鋪陳開來,不像是那種讀書人,而是儒雅中帶着沉穩,定奪乾坤的睿智。她一直都知道這男人皮相好,只是沒想到這安靜下來的氣質也是卓絕。
“楚楚你要是再看着本公子,本公子會忍不住過來親你。”君千瀾忽然開口說道。
“咳咳……”被人抓包,葉凌汐面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她瞪了君千瀾一眼,“胡說八道什麼。”
君千瀾撇了撇嘴,明明這次錯的不是他好吧,爲什麼楚楚對他總是這麼兇。
葉凌汐看着別處,不讓君千瀾發現她微紅的臉,說來也真是丟臉,竟然會被他的色相所迷。
“你說爲什麼你父皇跟宋太后的關係那麼差,這中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葉凌汐直接打開了話題。
君千瀾放下書,走到葉凌汐對面坐下,看着她有些微紅的臉頰,眸光微微一閃,他淡然說道:“的確是發生過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葉凌汐問道。
君千瀾擡手撫了撫葉凌汐微紅的臉頰,嘴角微勾,“楚楚,你臉紅了。”
“啪”的一聲,葉凌汐打掉了他作亂的手,瞪了他一眼,“君千瀾,你是欠收拾嗎?”
君千瀾撇了撇嘴,收回手,繼續說道:“先帝那一朝,老妖婆在後宮隻手遮天,雖然先帝不喜歡她,但是對她也算是尊重,她雖然只有父皇一個兒子,可是當時還有一個皇子養在太后的名下,所以她也不是非老頭子一個選擇,扶持一名養子登基爲帝,她一樣是這宮中唯一的太后。”
葉凌汐面色微變,看了君千瀾一眼,“所以當初宋太后爲了權勢,差點站在了親生兒子的對立面?”
“是啊,老妖婆一心爲了宋家的榮華,哪裡管什麼母子親情,當時那名皇子清楚這一點,自然是各種阿諛巴結老妖婆,而那個時候老頭子與老妖婆之間正好有摩擦,所以老頭子懷疑老妖婆暗中相助那名皇子,如果不是母妃毒殺了先帝,老頭子趁機將罪名嫁禍到那名皇子身上,老頭子怕是當不了西涼的皇帝了。”君千瀾冷哼一聲。
難怪西涼帝與宋太后關係如此之差,被自己的母親背叛,無論是面上還是心裡定然是非常難受,宋太后的所作所爲已經觸及到了西涼帝的底線,加上她一心爲宋家,身爲西涼的皇帝,自然無法容忍。
這次西涼帝病情加重,未嘗沒有宋太后的功勞,看來這皇帝與太后兩人的關係已經是到達冰點了。
“老太婆在老頭子剛登基那會不肯放權,老頭子很生氣,但是他大位初登,無法撼動宋家的地位,心裡卻是將這筆仇恨記下賴了。而老太婆多半也知道老頭子的想法,在安頓好宋家之後,爲了讓老頭子安心,主動放權,條件是老頭子不能動宋家。”君千瀾繼續說道,“其實老太婆那個時候心裡更想直接立老四爲太子,可是老頭子不喜歡老四,準確來說,老頭子就沒喜歡過哪個皇子,爲了不立老四,老頭子提拔了陳國公府,安定侯府與宋家分庭抗禮,還有孟國公府。”
“孟國公府不是二皇子的母家嗎……”葉凌汐看了君千瀾一眼。
君千瀾冷哼一聲,“是啊,老二死了,孟國公不久也死了,而孟國公世子降等襲爵,如今是孟侯府,已然是大不如前了。”
“這京中好像沒有他們的消息,他們真是低調的可怕。”葉凌汐沉聲說道。
君千瀾聞言冷笑一聲,“他們知道自己不討老頭子的喜,自然不敢高調,當初孟貴妃剛剛失子的時候,幾次三番想要殺本王都被老頭子給攔下來了,沒想到最後她竟然瘋了去刺殺老頭子,老頭子身邊的龍衛可不是吃素了,直接將她殺了,顧全孟國公府的面子所以就對外宣稱孟貴妃是失子抑鬱而死。可是孟國公府的人心裡都明鏡似的,自然知道夾着尾巴做人。”
葉凌汐點了點頭,倒是沒想到這中間有這些彎彎繞繞的,皇室可真不是一般的複雜。
“我估摸着宋太后已經開始行動了,你父皇那邊,能應對的過來嗎?”葉凌汐看着君千瀾沉聲說道,這宋太后在朝廷幾十年,根基穩固,想要扳倒她可不容易。
君千瀾輕哼一聲,“她不簡單,老頭子更不簡單,當年老頭子能洞察她的計劃,先發制人。今天,老頭子一樣看的清楚。那老妖婆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可別到時候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葉凌汐看了君千瀾一眼,心下默然,西涼帝的算計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所以眼下是這皇宮中最尊貴的兩人鬥法嗎?
“不過,老頭子的身體是個關鍵!”君千瀾忽然皺眉說道,“曲陽告訴本公子,老頭子已經到了極限了,聽說前段時間都服用禁藥了,爭的也不過是片刻時光!”
葉凌汐輕出一口氣,“不管怎麼樣,該做的準備我們還是要做,這皇位,你勢在必得。”
“嗯!”君千瀾點頭。
不知不覺到了深夜,君千瀾與葉凌汐準備各自回房休息的時候,宮中卻傳來消息,西涼帝病危,要求諸皇子進宮伴駕,同時還有另外一個消息傳來,煜王私制龍袍,意圖謀反,剝奪親王身份,貶爲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