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威嚴莊重,寂靜一片,只依稀能聽到紙張翻折的悉索聲,上首案桌旁,那明黃的身影忽然將手中的奏摺合上,放下,掃了眼下面站着的曾公公,“貴妃她們已經去了皇莊?”
徐公公立馬轉過頭,向着御前靠近了些,衝着東華帝恭聲說道:“回陛下的話,貴妃娘娘她們早在一個時辰之前已經去了皇莊,那詩魁大賽怕是已經開始了。”
東華帝拿奏摺的手一頓,落在奏摺上的目光有些飄忽,忽的呢喃一聲,“詩魁大賽啊……”他擡頭看着大殿外面,俊朗的臉上閃過一抹怔忡之色,又是一年三月了。
徐公公擡頭正好看到東華帝臉上的悵惘之色,他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聽說重光郡主也去了這賞花宴。”
手指微動,東華帝翻開奏摺,掃視着上面的內容,好似沒有聽到徐公公的話。
大殿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徐公公心裡一咯噔,莫不是自己剛剛說錯話了?!他緊了緊手中的拂塵,準備退到一邊。
“誰讓她去的?”上方威嚴的聲音忽然傳來。
徐公公腳步一頓,連忙恭敬回答:“回皇上,是太后娘娘傳懿旨讓郡主去的。”似是想到了什麼,他補充說道,“太后娘娘怕是想到了郡主這些年在那定陽侯府過的艱難,眼下又與那安國公府退了親事,日後這婚事只會愈發艱難,所以想着讓郡主多多認識些人。”他這話說的也算是委婉,多認識人,能認識誰呢,這賞花宴上認識的男子,也只有諸位皇子或者是與皇室沾親帶故的貴公子們了。太后娘娘也是用心良苦啊,眼下除了皇子們,別的人無論誰娶了郡主,郡主往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誰讓這女子最要緊的就是名聲,從前重光郡主蠢鈍的名聲在外,如今她又與未婚夫退了婚,是京中大戶人家毫無疑問的不娶人選。就算礙着太后的顏面娶了,若有朝一日太后不在了,還不是一頓磋磨。
“啪”的一聲,一陣巨響傳來,徐公公被嚇了一跳,連忙跪在地上,“皇上息怒,是奴才多嘴,奴才該死。”
東華帝眼底驟然閃過一絲銳利之色,他掃過一臉誠惶誠恐的徐公公,威嚴的臉上神色漸漸和緩,“起來吧。”他拿起剛剛被他拍在桌上的奏摺再次看起來。
“謝皇上。”徐公公慢慢站起來,拿出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水,一幅驚神未定的模樣,近來皇上的脾氣是越來越不好了,他也是,怎能在皇上面前說起太后還有重光郡主,誰不知道皇上與太后的關係大不如前了。而且,皇上對重光郡主的態度至今未明呢。
“讓人去皇莊看看,隨時彙報情況。”上方威嚴的聲音再次傳來。
徐公公連忙收起帕子,恭聲說道:“奴才遵旨。”
“朕聽說明瑜也過去了,告訴她,若看到合心意的,告訴朕。”
徐公公腳步驟然一頓,臉上閃過一抹凝重,皇上終於要給明瑜郡主指婚了。鎮南王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可這個女兒卻絲毫不輸男兒,文才武功皆是上乘,當年可是這蒞陽城的風雲人物,她理應配這世上最傑出的男兒,可惜……
“遵旨!”
奏摺忽然合上,東華帝擡頭看着徐公公離開的身影,眼底晦暗難明。
皇莊之中,瓏翠園中,寫字的案桌早早就被準備好了,順着涼亭依次往下排開,葉凌汐等人都已經到齊,各自找了個位置站好,至於雲貴妃等人則是坐在涼亭之中喝着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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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已經各自站好位置,雲貴妃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斜睨了一眼旁邊的侍婢,“皇子們現在在做什麼?”
“回娘娘的話,幾位殿下正在一起品茶呢,要不要將他們請過來?”旁邊的宮婢恭聲說道。
德妃放下茶盞,溫柔一笑,“他們兄弟們感情好,何必打擾他們,等結果出來了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德妃姐姐說的是。”齊妃嬌笑一聲,“殿下們身份貴重,豈是那些胸無點墨的人能隨意相見的,還是等結果出來再說爲好。”說着她的目光瞟了下方的葉凌汐一眼,眼底滿是不屑。
雲貴妃看了兩人一眼,難得看到她們與自己的意見一致,她點了點頭,看着下面的衆人,目光在白娉婷身上停留了片刻。她最看重的就是她了,無論是家世還是氣度,她是最適合端王的女人,可惜端王早已有了正妃,但是能嫁給端王爲側妃不也是她的福氣麼。
“姐姐,大家都等着你出題呢。”德妃忽然衝着雲貴妃柔聲說道。
雲貴妃回過神來,瞬間留意到下面站着的衆女們正一臉期許的看着她,她掩着帕子咳嗽了下,看了看天,忽然說道,“那就以‘雲’字爲題吧,時間爲一炷香。”
這話一出,下面的衆女心頭皆是微驚,這“雲”字可是雲貴妃的封號啊,她拿出這個字作爲題目,那她們不就需要避諱嗎?
似是看出了大家心頭的疑慮,德妃一旁笑着說道:“各位小姐們不要擔心,貴妃娘娘既然出題了,自然是希望你們最大程度的發揮自己的才能,不要被有些規矩掣肘了纔是。”
雲貴妃看了德妃一眼,冷哼一聲,誰要她多嘴了。不過她面上依舊大氣,點頭說道:“德妃說的是,你們不必避諱什麼,本宮只想看到最好的答卷。”
“是!”衆女們這才放下心來,否則若是一會兒因爲詩作而得罪了雲貴妃那就得不償失了。
宮婢們拿着托盤,幫着衆人將紙張鋪陳開來,因爲在衆女中葉凌汐位分最高,所以站在最前面。
“等下看看她能做出什麼好詩來。”後面一個嘲諷的聲音傳來。
又一個嗤笑的聲音響起,“就是想得出,怕是她那字也見不得人吧,最怕的是,她連字怎麼寫都不知道。”
“快別說了,人家是郡主,省得一會兒又說咱們不懂得尊重她了。”
葉凌汐看着面前空白的宣紙,聽着後面的話,秀美的臉上神色從容,拿起筆來,直接寫了起來。
倒是她後面站着的白娉婷神色說不出的凝重,眼前這個葉凌汐分明與傳聞不同,而且她剛剛口口聲聲說她要踩她們的臉,這是不是表示她有什麼不爲人知的本事。不,也許只是虛張聲勢,若是她真的厲害,當年怎麼會被髮落到鄉下,而那齊世朝怎麼會放着堂堂嫡女不要,與一個庶女牽扯不清。
她就不相信一個未受過正經教導,又被髮落到鄉下呆了三年的女子能做出什麼好詩來。眼瞅着葉凌汐正拿着筆在紙上動作着,她心裡更加堅定,這位重光郡主怕是握筆都不會吧,這寫出來的字註定是要貽笑大方了。
這樣一想,她瞬間放下心來,拿起筆,開始思索着詩句。
倒是涼亭之中的德妃目光一直落在葉凌汐身上,不知道爲何,總覺得這位重光郡主說不出的從容,好似是見慣了這種場面,不,該是應該見過更大的陣仗纔是,幾遍是在她們面前,她也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齊妃絞着帕子,冷笑看着葉凌汐,心裡嘲諷着,什麼郡主,分明是個目不識丁的蠢貨,她等着看她的笑話。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衆位貴女們的表情各異,有的愁眉不展,而有的則是自信滿滿。但是,不少人的目光卻是落到了葉凌汐身上,似是迫不及待的等着看她出醜。
紙張都被收了上去,雲貴妃,德妃以及齊妃三人坐在一起翻閱着。說是作詩,但是既然寫出來了,自然還是要看字跡的,所以這比賽算是詩作與書法的結合。
“這詩倒是不錯,字也頗爲娟秀。”雲貴妃翻出一張紙來,微笑說道,“雲散天邊落照和,關關春樹鳥聲多,應這春景。”
這話一出,下面許方怡臉上瞬間露出一抹嬌紅,站出來,福了福身,“謝娘娘誇獎。”說着她挑釁的看了葉凌汐一眼。奈何葉凌汐一直看着前方,根本就沒有理會她。她心裡冷哼,瞧不上她的,那她倒是看看她這位重光郡主能做出什麼好詩來。
詩作不斷被翻閱着,不少女子都被提到了,但是卻沒有多少誇讚,直到到了白娉婷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德妃開口了,“白小姐不愧是這京中第一才女,竟然在短短時間內能畫出如此佳作。”說着她擡起頭看向站在葉凌汐身後的白娉婷,一炷香的時間內能畫出這樣的畫作來,就是能與京中那些頂級的畫師們媲美了。
衆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那副畫,畫上是連綿不覺的山巒,山上翠綠一片,正是春意盎然,如雪一般的雲高立山間,漂浮涌動,別有一番景緻。這是以畫代詩嗎?!
雖然上面沒有詩作,但是那畫工意境完全符合主題,有沒有詩句倒顯得次要了。衆人看向那一臉從容自信的白娉婷,心中豔羨讚歎不已,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以畫代詩,畫作優良,這第一是非她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