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還是考慮一下,要不要管這件事情,畢竟這也不是兒戲。”
“當然管。”
幾乎沒有半分的猶豫,裴無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道:“我以前是大理寺的寺卿,本來就是專職破案的,現在遇到了疑難的案子,有什麼理由袖手旁觀呢。”
“而且我還會功夫啊,這件事情若是人爲的話,我肯定可以把案子破了,但如果……”
說到這裡他又話鋒一轉,沉聲道:“如果不是人爲,而是精怪所爲,那麼就會有一點棘手,畢竟我們也是凡人,和精怪鬥法,恐怕沒有什麼勝算。”
“不會吧?”
何大嬸一臉擔憂的望向裴無名,沉聲道:“咱們村子可是有一段時間沒有鬧妖怪了,而且現在附近的妖怪也都知道咱們村有幾個修行的人,所以基本上是不敢來這裡鬧事的。”
“現在怎麼會突然又鬧妖怪呢?”
“莫不是妖怪們知道韓湘子和林貞他們不在村子裡,所以又捲土重來了?”
“不清楚。”
裴無名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沉聲道:“現在的情況還不好判斷,因爲我還沒有看到現場的情況是怎麼樣的,所以只是作了一個假設而已。”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是不是有妖氣,咱們只需要請青魚精幫忙來看看就行了。”
“這樣吧,趁着現在天還沒有黑,你趕緊先到何員外的家中去跟他說一下,讓他保護好現場,我很快就會過去調查案情的經過。”
“不過在去何員外家之前,我得回一趟草廬,看能不能找到青魚精,如果能找到青魚精的話,那麼有他相助的話,事情會簡單很。”
“這……”
何大嬸有些猶疑的掃視裴無名一眼,反問道:“你確定已經做好了插手的心理準備嗎?”
“非常確定。”裴無名並沒有任何的猶豫,當場便點頭應承了下來。
“好吧。”
見裴無名如此的肯定,何大嬸知道自己再阻止也沒有用了,當下冷靜的點了點頭,同意了裴無名的提議。
然後與裴無名商議了一番之後,二人便各自分開,辦自己的事情去了。
裴無名與何大嬸開分之後,立即朝着荔枝山曹溪草廬的方向疾步而去,由於他現在身懷五十年功力的原因,所以走起來路來已經是相當的迅速,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來到了草廬前方。
在草廬前方打量了一會兒,徑直走到曹溪邊,試圖找出青魚精。
因爲他與青魚初遇之時,就是在這條小溪裡面,後來又陸陸續續的在小溪裡見過幾次青魚,所以在他的印象裡,青魚應該是經常出沒於這條小溪的。
“青魚兄,你在嗎?”裴無名扯開了嗓子,在溪水邊叫喚了起來,由於事情比較緊急的原故,所以裴無名也顧不得會不會被別人注意了。
“別叫了,我在這裡。”
就在裴無名大概叫喚了三四聲之後,青魚精的聲音從草廬之中傳了過來。
“咦,你怎麼在草廬裡啊?”裴無名微微一愣,隨好饒有興趣的詢問。
“我在等你唄。”
青魚不假思索的聳了聳肩,苦笑道:“看你這麼心急火撩的,估計村子裡已經有事情發生了吧?”
“什麼意思?”
裴無名一聽青魚這話,立即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太尋常,於是眉頭一皺,追問道:“聽你這意思,難道你已經知道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是啊。”
青魚眼珠子微微一轉,面色凝重的說:“昨天晚上,我感應到村子裡出現了一股魔氣,不過那股魔氣一轉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後來我奉金蓮仙子之命前往村子裡調查,並沒有再感應到魔氣的出現。”
“以爲魔族只是經過而已,我也就沒有多作調查了。”
“不過鑑於這件事情可大可小,所以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一聲,哪裡料到你並不在草廬之中,所以我就在這裡坐着等你咯。”
“原來如此。”
聽青魚精這麼一說,裴無名心裡也就瞭然,這何員外家的公子,根本就不是橫死,他的死極有可能與魔族有關。
不過現在因爲還沒有見到屍體,所以也不便立即下結論。
當下略微一點頭,朗聲道:“村子裡何員外的公子昨天晚上死了,死因目前還不清楚,有幾個大夫都去看過了,但是沒有任何的發現。”
“我當時並不知道這是魔族在作怪,只是懷疑其中有詐而已,所以把這個案子給接下來,此番上山來,是想請你幫我一起去調查,怎麼樣?”
“沒問題啊。”
幾乎沒有半分的猶豫,青魚精便點了點頭,應承道:“其實就算你不開口,我也會去調查這件事的,因爲金蓮仙子也吩咐了下來,一定不能讓荷花村出事。”
“金蓮仙子?”
裴無名不假思索的反問:“她又是何方神聖啊,爲什麼三番兩次的聽你提到她?”
“她也和牡丹仙子一樣,是天庭的仙子嗎?”
“牡丹仙子?”
青魚精聞言不由得苦笑:“牡丹仙子雖然是六界第一美人,但若是論輩份的話,她和金蓮仙子差遠了。”
“金蓮仙子可是與王母娘娘同輩的神仙,當年她與王母一起在崑崙神殿之中修行,二人感情十分要好。”
“所以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金蓮仙子乃是上古時期的神仙之一,又豈是一個小小的牡丹仙子可以比的?”
“最重要的是,金蓮仙子還是魔族最大的剋星,所以的魔族,最怕的就是她。”
“只要有她在,那麼魔族就必死無疑,就算是魔君來,也是死路一條。”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她隱隱懷疑,這一次荷花村出現魔族,極有可能是針對她的。”
“這麼厲害?”
由於之前裴無名並不瞭解金蓮仙子這個神仙是什麼來歷,而且也是聽青魚精提了兩次才注意到的,所以也並不知道她有多厲害。
不過現在聽青魚這麼一說,看起來來頭似乎也確實很大。
於是點了點頭,追問道:“既然金蓮仙子如此厲害,那咱們直接把金蓮仙子請出來不就行了嗎,爲什麼還要咱們兩個小嘍囉去查案呢?”
“你懂個屁。”
青魚精番了個白眼,呵斥道:“像金蓮仙子這種大人物,怎麼可能會親自出馬。”
“何況她最近幾年都要教何泰的女兒仙法,根本沒有時間管凡間的事情。”
“所以這點事情,咱們兩去辦就是了,等到查明瞭真相之後,我再回去問金蓮仙子對策便是。”
“也罷。”
見青魚精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也就沒有必要再糾結於此事。
於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之後二人也不敢有所耽擱,立即並肩朝着山下荷花村的方向疾馳而去。
在來到荷花村之前,由於青魚的外型比較驚世駭俗,所以他又給自己幻化了一個容貌,變成了一個隨從的樣子,跟在裴無名的身後,二人一前一後朝着何員外家走去。
由於青魚精在村子裡活了數百年了,所以對於村子裡的人和事還是比較清楚的,二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何員外的家。
來到他家門口的時候,何大嬸已經等候多時了,見一個年輕男子跟在裴無名的身後,聰明如何大嬸,自然知道他就是萬綠湖那條青魚精。
因爲如今青魚精已經和村民們和睦相處了,所以她也沒有必要懼怕青魚。
衝着青魚點頭笑了笑,便算是打了招呼。
青魚當然認識何泰的妻子,而且之前他還鍾情於何仙姑,自然對於何仙姑的家人很是清楚。
他也衝着何大嬸笑了笑,十分的友好。
“裡面情況怎麼樣了?”
裴無名走到門外略一打量,然後衝着何大嬸詢問了起來。
“何員外同意讓你查案了,現在已經保留了現場,他一聽說你是從長安城大理寺來的,高興得不得了呢,等了你老半天了,我們快進去吧。”
“好。”
裴無名淡定的點點頭,三人並肩朝着屋子裡走去。
不得不說,何員外確實也是一個大戶人家,尤其在荷花村這種比較落後的小村子裡,一個三進三出的大宅子,那就能稱之爲豪宅了。
當然對於裴無名這種從京城來的大人物而言,這就不值得一提了。
進入宅子之後,迎面走到了一箇中年男子,此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衣着很是華麗,與荷花村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完全不同。
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了,但是容貌方面保持得還算不錯,皮膚十分紅潤,氣色也很好,想來平日裡應該也沒有少吃補品。
“何嬸,這就是你們家的貴客,裴大人嗎?”中年男子走上前來之後,立好詢問了起來,不過由於家裡剛死了人的原故,所以他的神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甚至還有一些悲慼。
“沒錯。”
何嬸點了點頭,迴應道:“他就是我之前提到的裴公子了,以前是在大理寺中當差的,因爲與湘子是好朋友,所以就過來看望湘子。”
“恰好湘子又不在村子裡,所以他就暫時住在了我們家。”
“今天聽聞員外家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就趕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待會兒員外爺對案情有什麼疑點,都可以告訴他,他會幫你調查。”
“太好了,太好了。”
何員外滿意的點了點頭,感嘆道:“事情發生之後,我簡直和無頭的蒼蠅一樣,根本不知道怎麼辦,現在裴大人來了,咱們家也就有救了。”
言罷,他又客氣的向裴無名鞠了一躬,人看起來十分的謙虛。
“何員外不用多禮。”
裴無名一把攙扶住他,詢問道:“不知道令公子的遺體放在什麼地方,我想過去看一看。”
“跟我來。”
何員外冷靜的點了點頭,然後立即在前面帶路。
“何嬸,你先回去吧,告訴大叔我今晚不回家吃晚飯了,你們也不用等我,入夜之後早點休息。”
“我把事情弄清楚之後,就直接回草廬去。”裴無名側過身子,朝着何大嬸提醒。
“明白。”何大嬸當然也知道自己留在這裡沒有什麼太大的幫助,於是當場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回家去了。
等到何嬸一走,裴無名與青魚精對視了一眼,二人均是點了點頭,跟着何員外往內室中走去。
等進入內室之後,可以明顯的看到屋子裡擠滿了人,大概有十來人之多,這些圍在距離牀邊有兩米多遠的地方,站着蹲着無一不是哭哭啼啼。
此情此景,裴無名心中也是一陣感慨之情,心中回想起他的至交好友尉遲少澤之死,當時的他又何嘗不是悲慼萬分呢?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
此時此刻這首詩在裴無名的心中閃過。
“先讓他們都下去吧。”裴無名站在門邊壓低了聲音提醒,生怕驚動了這些正處於悲傷中的人。
“大家都下去吧。”何員外朝着衆人揮了揮手,聲音聽起來十分威嚴,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可見何員外平日裡在這個家裡還是有相當威望的。
衆人聽到何員外的吩咐之後,雖然心中還是十分的悲傷,但也不敢有半刻的停留,一個個從屋子裡魚慣而出,看起來十分的順從。
等這些人都離開了之後,裴無名連忙與青魚二人來到了屋子裡,四下環視一眼之後,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了前方的牀榻上的那個男子身上。
這名男子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生的是眉清目秀,脣紅齒白,面容十分出衆,而且氣質也相當不錯,雖然緊緊的閉着雙眼,但神情間還是有一股讀書人的氣質,想來應該也是一個博學多才的人。
還這麼年紀就已經死了,難怪何家的人會如此傷心了。
“這就是令公子嗎?”裴無名指了指前方牀榻上的人,平和的詢問。
“嗯。”
何員外點了點頭,迴應道:“他是我的幼子,叫做何元,今年十八歲,是一名秀才。”
“也是咱們荷花村歷史上第一個秀才,原本是打算明年就進京去趕考的,哪裡料到……”
說到這裡何員外又不免留下了三滴清淚,看起來整個人的面色十分不好,估計也是傷心已極了。
“原來還是個秀才?”
裴無名心一驚,頓時察覺到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畢竟秀才也已經不是普通人了,一般來說中了秀才的人,是可以免除徭役和賦稅的,而且見到縣太爺還不用下跪,在社會中也算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
何況他還這麼年紀就中了秀才,說明他的知識也是比較淵博的。
這麼一個出色的年輕人,無緣無故的就死了,事情肯定非同尋常。
“那他昨天晚上睡着,可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或者說,有沒有誰接近過他?”裴無名眼珠子一轉,饒有興趣的詢問。
“應該沒有吧?”
何員外微微一愣,隨即以一種回憶的口吻迴應:“昨天睡之前,他在書房看了一會兒書,書房裡只有他一個人。”
“看完書之後,他還來找我問安,之後就回房休息了。”
“在向我問安之時,他並沒有什麼異樣,也沒有看出他有生病的跡象。”
“而且我何元的身體一向不錯,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死掉。”
“至於有沒有人接近他,我還真不太清楚,因爲那是他回房以後的事情了。”
“但是按何元的習慣,他在睡覺的時候,是從來不會讓書童伺候的,所以應該是沒有人接近他纔對。”
“行,我知道了。”
裴無名冷靜的點點頭,其實從方纔他遠距離的打量來看,基本上就已經可以斷定,何元並不是死於疾病。
而且他作爲大理寺的寺卿,有着對案件本能的反應,一看現場的擺設,以及環境,就有一種謀殺的預感。
不過令裴無名感到詫異的是,現場並沒有出現魔氣。
因爲之前裴無名被瘟魔的魔氣感染過,所以他現在對於魔氣,其實是非常敏銳的,如果現場有魔氣的話,他一定可以察覺到。
但現在他什麼也沒有察覺到,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這裡根本沒有魔氣。
“你怎麼看?”裴無名側身打量青魚精一眼,由於目前沒有什麼太多的線索,以他一個凡人恐怕是不容易調查出個所以然的,所以就只能把希望寄託於青魚精的身上了。
“這裡沒有魔氣,也沒有妖氣,所以並不是妖魔所爲。”
青魚雙眼凝視着何元的屍體,一本正經的迴應:“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他也並不是死於疾病,更不是死於凡人的謀殺,而是被厲鬼所害。”
“厲鬼?”
聽到這兩個字從青魚精的嘴裡說出來,裴無名當場被嚇了一大跳,就連何員外也被嚇得往後倒退了兩步,臉上浮現出驚懼的神色。
“你不是在逗我玩吧?”
裴無名嚥了咽口水,只感覺一陣後背發麻。
想他裴無名妖魔倒是見多了,可是厲鬼卻是從來沒有遇到過啊,如果真有厲鬼的話,那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纔好。
“沒有逗你玩。”
青魚一臉淡定的搖了搖頭,解釋道:“方纔進入這個屋子裡的時候,我就已經隱隱察覺到這裡有一股鬼氣,雖然已經被沖淡了許多,但卻仍然有一股陰冷的氣息在這裡瀰漫。”
“所以就算不是厲鬼害死了何家少爺,至少我可以保證昨晚有厲鬼來過他的屋子裡,但是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恐怕一下子還調查不出來,除非把厲鬼給找出來。”
“這怎麼找啊?”裴無名一臉的爲難之色,對付罪犯他倒是有經驗,對付厲鬼,那還真是頭一遭啊。
“我有辦法。”
青魚鎮定自若的點了點頭,提醒道:“是不是被厲鬼所害,咱們把那厲鬼找出來便是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一下何員外,你們家以前有沒有鬧過鬼啊?”
“沒有。”
何員外幾乎沒有半分的猶豫,當場便搖頭道:“何家的家宅乾淨,從來也沒有發生過什麼怪事啊。”
“至於厲鬼一說,我覺得那是無稽之談吧?”
“並不是無稽之談。”
青魚擡眼與何員外對視一眼,皺眉道:“那麼我想再多問一句,員外爺的家裡,一年之內,可曾有其它人死於非命?”
“這……”
被青魚這一追問,何員外的臉上立即閃過一絲絲慌亂的神情,雖然很快他就將這一縷神情給掩蓋了,但是卻並沒能逃出裴無名的法眼,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有問題。
“一年前,確實死過一個丫鬟。”
何員外苦笑着迴應:“不過那個丫鬟也並不是死於非命,她是病死的啊,難道這也有問題嗎?”
“真的只是病死嗎?”
青魚再度追問道:“如果只是病死的話,那確實沒有問題,但如果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那麼就會有一股怨氣留存於胸間。”
“只要這一股怨氣不散,那她就不能進入輪迴投胎,時間一長,她就會變成厲鬼。”
“所以,我希望何員外可以實話告訴我們,那個丫鬟到底是不是死於非命?”
“不……不是。”
何員外略微一遲疑,隨即咬了咬牙,迴應道:“她真的只是病死的,我沒有必要騙你們啊。”
“但如果真是她變成了厲鬼來害人的話,希望兩位能幫我把她給收了,如果不能的話,那我就只能自己到丹霞山去請大師來收鬼了。”
“去了也沒有用。”
青魚不以爲然的掃視何員外一眼,提醒道:“這隻厲鬼已經成了氣候,不然也不至於殺你兒子於無形。”
“所以就算你到了丹霞山,請了大師過來,也未必能降伏這隻厲鬼。”
“何況你也不看看現在的局勢,上古魔族在嶺南到處作亂,附近的幾個村子都已經遭殃了,你以爲現在的局勢,憑你的能力,能走到丹霞山去?”
“退一萬步說,就算到了丹霞山,你認爲那些大師會隨你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