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亭外仍然下着綿綿細雨,那初春的小雨灑在老君灰色的道袍上,溪邊綠樹掩映之下,更將老君點綴的飄逸如仙。
李玄見狀連忙強行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往老君的方向疾步而去。
“師父,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這才離去六日的光景,怎麼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真只是六日嗎?”
老君淺笑望着眼前狼狽不堪的李玄,淡然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你去兜率宮中聽了五日的經,再加上路途花費的一日,實際上凡間已經過了六載的光景。”
“你那童兒在第三個年頭的時候,見你遲遲末能回來,以爲你已坐化成仙,便草草將你的屍體埋葬,迴轉山陰縣城娶妻生子去了。”
“還記得我在兜率宮中與你所說的劫難嗎?”
“這便是你飛昇前必經之劫。”
“如今你功行已滿,當可飛昇成仙,爲師特意下凡來渡你。”
“可是……”
李玄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復又尷尬的望了望這具醜陋邋遢的身體,苦笑道:“師父,就算我命中該有此一劫,那師父您也不必安排這麼一具醜陋的身體給我吧?”
“您應該知道徒兒素喜乾淨,如今卻將這具邋遢並且殘缺的身體……”
“哈哈。”
老君見狀不由得大笑兩聲打斷了李玄的話,接着又一臉睿智的分析:“李玄,你知道爲什麼在天界的時候,我沒有立即點化你成仙,而是讓你回凡間再經歷此劫嗎?”
“爲何?”李玄第一時間急切的追問,這也是他最爲困惑的事情。
畢竟從一個風度翩翩英俊公子,忽然變成邋遢的臭乞丐,這樣的落差實在太大,哪怕如今得知了可以飛昇成仙的消息之後,他仍然感覺內心有些芥蒂。
“李玄,你可記得前幾日在兜率宮中講道之時,我向你略微提及過的上洞八仙一事?”
“當然記得,師父所說之事,徒兒怎麼敢怠慢。”
“唔。”
老君略一點頭,沉聲道:“如今天道已亂,世間妖魔橫生,若不加以制止的話,將來必會有更多像這名乞丐一樣的人客死異鄉。”
“天庭爲了對抗三三之災,九九之劫,故而擬定了一個八仙計劃。”
“接下來世間將會有八位根骨奇佳之人應運而生,而他們的出現,則直接關係到三九重劫能否被剋制!”
“哦……”
李玄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接着又一臉疑惑的反問:“那按師父您所言,我應該也是八仙中的一位吧?”
“沒錯,你將會是八仙中第一位應劫而生的人,所以你肩上的擔子,目前也是最重的。”
“徒兒明白了,可是……”
說到這裡李玄又有一些不好意思的望了老君一眼,懦懦道:“讓我委身於這具殘缺的皮囊中,與我是八仙之一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當然。”
沒有經過任何思考,老君便直接了當的迴應:“李玄,之所以沒有在兜率宮中直接點化你成仙,而是讓你重回凡間經此歷練,爲的就是讓你自行悟道飛昇。”
“如今你已悟大道,自然也就能夠飛昇成仙了!”
“我悟道了?!”
李玄迷茫的伸出手來撓了撓亂蓬蓬的頭髮,詫異道:“師父能否明示一二?”
老君卻是不急不徐的灑然一笑,右指朝着李玄那條瘸腿一彈,金光乍現之下,一股仙靈之氣朝着他的左腿奔襲而去。
待這股仙氣將他的左腿盡皆包裹起來之後,李玄原來還有些疼痛的左腿立即有種如沐春風之感,先前那種巨痛逐漸消散無形,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身心俱爽的舒暢。
片刻之後,整條腿已然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了。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由於這條腿瘸得太久,老君雖幫他治好了外傷,但卻並沒有將瘸腿扶正。
一系列動作完畢,老君站在林間小道邊睿智的提醒:“李玄,你生來天性高潔,尤其對於外在的形象十分在意,這也是你修行生涯中最大阻礙。”
“八仙雖是八位一體,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貪,嗔,妄,傲,懶,吃,賭等等不一而足。”
“而你的缺點則是臭美!”
“道門講求身心自在無慾無爲,不困於心,不亂於形,方能悟得大道。”
“就在你伸手攙扶乞丐那髒亂的身體時,便已經算是堪破了心魔。”
“如今你又委身於這具殘缺的軀體中,更是悟道重生。”
“今後聚齊八仙之事,就得靠你和東華上仙合力排除萬難了。”
“多謝師父點化!”
李玄一臉恍然大悟似的朝着老君鞠了一躬,心中已有如醍醐灌頂,一切都在瞬間豁然開朗了。
再回想起自己曾經在追求體態完美時的種種行爲,如今看來竟有如跳樑小醜,何其不堪入目。
在李玄暗自爲曾經的行爲懊悔不已時,老君卻淡然的衝他一笑,手中泛着絲絲仙靈之氣的拂塵灑然一揮,從拂塵之中激射出一道金光,瞬間隔空覆蓋在李玄的身上。
隨着金光越發變得濃密,李玄那有些邋遢的軀體也開始泛出仙靈之氣,雙眼更是隱隱有精光閃現,雖然身着破爛的衣服,但整體的氣質卻已經有如華貴的尊神,那庸常的臉上也泛出一陣飄逸的神采,幾乎讓人不敢逼視。
咻……
一陣輕響從李玄的身邊發出,在瘸掉的左腿邊憑空幻化出一根看上去極爲精緻的鐵柺。
那鐵柺入手之後居然隱隱有一絲冰寒之氣傳來,拐身的仙靈之氣更是充盈無比。
另外腰間那隻斑駁的酒葫蘆此時也不斷的發出鳴響,幾乎有種要從他身邊飛走的趨勢。
這一拐一葫掙扎片刻之後,終於隨着老君施加在李玄身上那道金光的消逝而歸於平和。
此時的李玄已經很明確的感應到來自身體內部的巨大變化。
以往他雖然也已經是得道之人,但說到底仍然是肉體凡胎,就算本身的修爲再強大,卻也始終無法脫離“凡人”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