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說來有點巧。”背後發涼,她臉上保持着笑,“我本來也不記得他了,但一看見他,就又想起來了。就像我一看見我爹,也馬上想起他了呀。”
“想得起人,想不起事?”江玄瑾皺眉。
懷玉伸手拉過他的手,輕輕摩挲着道:“是啊,我就只能想起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突然問這個?”
伸手揩掉她鬢邊的汗珠,江玄瑾道:“只是覺得奇怪,隨口問問。”
這個人絕不會隨口問什麼,肯定是又察覺到哪裡不對了。不過他不繼續問,李懷玉也不會動湊上去找死,轉臉就笑道:“你終於把我的話聽進去了?沒事兒,想問就問,我什麼都回答你。”
“要是還得在這裡待上七日,你會不會覺得悶?”他問。
七日之後就可以出去了?懷玉聽得撇嘴,心想你哪兒來的自信啊?柳雲烈那羣人肯只讓他休息七日?
然而她還是笑着答:“有你在,爲什麼會悶?”
“我到底哪裡好?”他擡眼,“你從第一眼看見我開始,好像就……”
抿了抿脣,他沒好意思說。
李懷玉咧嘴就笑:“就什麼呀?就喜歡你是吧?全京都喜歡你的姑娘多了去了,你還不知道自己哪裡好?”
“可是沒人像你這樣執着地纏着我。”
“所以沒人像我一樣成功了呀!”她很是驕傲地揚了揚臉,“只有我嫁給你了!”
還真是……江玄瑾扶額,那麼多正經的姑娘他沒娶,怎麼就娶了這麼個人呢?
“還有什麼想問的?”她笑嘻嘻地道,“你沒有的話,我可要問了。”
“什麼?”
“他們都說你心繫蒼生。”懷玉眨眼,“那要是隻能在我和蒼生中選一個,你選哪個?”
“蒼生。”江玄瑾薄脣輕啓,答得毫不猶豫。
懷玉愣了愣,垮了臉:“爲什麼?”
“家訓。”
江家家訓之一:以黎民蒼生爲己任,萬死不辭。
他這回答是認真的,沒有欺騙也沒有隱瞞,但李懷玉聽着,呵呵笑了兩聲,別開了頭。
“不高興?”他皺眉。
“沒有,我夫君是個頂天立地之人,我爲什麼要不高興?”
“……你臉上都寫了。”
深吸一口氣,懷玉道:“是我問的問題不對,我不該這麼問,平白給自己添堵。蒼生那麼多人,我只有一個人,拿什麼跟他們比?當我沒問過,咱們用午膳吧。”
說着,朝外頭喊了一聲:“乘虛。”
門外的人應聲進來,拱手道:“午膳已經傳了,屬下還有消息要稟告。”
“說。”
“白御史去了一趟大牢,之後就親自帶人去了長安街上的賭坊,眼下廷尉府正在派人,似乎是要去查封什麼。”
江玄瑾聽得擡眼:“白御史怎麼會去大牢?”
乘虛看了看李懷玉,後者笑嘻嘻地道:“我告狀了呀!白梁氏她們拿這件事來煩我,還想沾你的光把人撈出來,我一怒之下就讓乘虛去告訴我爹了。”
眼裡劃過一道光,江玄瑾朝着乘虛就道:“把徐偃一起請過去。”
“是!”京都裡的賭坊沒一個是乾淨的,都仗着背後的靠山做吃人的生意,他曾經想過法子整治,但阻力太大,沒能成功。不過眼下只挑一家細查,又是白德重親自去,肯定是能有收穫。只是白家的人與賭坊有債
務,爲了避嫌,徐偃也一起過去最好。
原本堵着的路突然被人打通,江玄瑾心情瞬間明朗,撫着懷裡的人就道:“你這誤打誤撞的本事倒是真不錯。”
懷玉一臉茫然:“我又撞着什麼了?”
說了她也不知道,江玄瑾勾脣,墨瞳裡泛起了光。
白德重是個認死理的人,自家人犯了錯,那就關,他也不救。賭坊有問題,他也要查,並且一查到底,無視各路身份的人求情,只花一天的功夫,就將這間賭坊的黑賬都拉了出來。
出千沒有證據,但賭坊裡的黑賬卻是可以查清楚的,偷稅漏稅不說,還有大筆來歷不明的金銀在這裡週轉,白德重手一揮,直接先查封,然後請廷尉府協查。
柳雲烈臉色很難看:“白大人,光是文書就已經壓得我們透不過氣,這個時候您還扯這個案子出來幹什麼?”
白德重義正言辭地道:“既然有問題,就該查,不管什麼時候,都該查。”
這個老古板,比他還古板!柳雲烈咬牙:“昨日的文書就已經積壓了一百餘,眼下再忙賭坊之事,實在分身乏術!”
“廷尉府這麼多人,你要是忙,讓徐偃跟着老夫也可。”
“可您難道就不用看文書?”
“我都交給齊丞相了。”白德重道,“他喜歡改,就讓他多分擔些。”
齊丞相的確是挺喜歡看文書的,天下大事都在上頭,哪個地方發生了什麼,簡直一目瞭然。但……他也只有一雙眼睛,沒日沒夜地看,也始終會有文書積壓。
夏季已至,北魏旱災澇災齊發,不少文書是加急的,更何況有的文書是江玄瑾先看過改過,人家第二次呈報上來的後續,求個安排。之前江玄瑾是怎麼安排的他們都不知道,眼下要如何接着安排?
架空紫陽君,說得輕巧,光是文書他們就搞不定啊!
頭兩天柳雲烈等人還都挺高興的,爲國分憂,也能體現爲人臣子的價值嘛。但賭坊這事一出,柳雲烈覺得扛不住了,終於跑去問了齊丞相一句:“怎麼辦?”
齊丞相從無數的文書裡伸出頭來,血紅着眼道:“爲國盡忠啊,別睡覺了,扛着!”
可有些事不是不睡覺就能扛得住的,緊急文書太多,他們又沒有紫陽君那樣果敢的決斷,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火一點點燒上來。
五日之後,加急的奏摺直接送到了皇帝面前。
“紫陽君呢?”李懷麟白着臉躺在龍榻上問。“稟陛下,君上重傷,被廷尉大人請在廷尉府養傷,已經是多日不曾見過。”雲嵐清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