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深的心裡,她只是個愛慕他的小姑娘,心情好就逗弄兩下,逗得她滿臉通紅心跳不已,再大笑離開。他對她從未上過心,就連現在,也只不過是不習慣她說出這樣的話,所以眉頭緊皺。
但凡他有半點真心,她都不會這樣決絕。
江深風流滿京都,有無數紅顏知己,還曾寫過“斗酒三盞和香來,醉把清月入懷。”這樣的風流恣意之詞,他身邊不缺女人,也從不曾真的爲誰傷神。
會問他要休書的,她是第一個。若愛意不夠讓他銘記,那恨意也可以。
收回目光,徐初釀看向上頭的老太爺,重重地給他磕了三個頭。
老太爺神色凝重,看了她一會兒,搖頭道:“我江家兒郎,一旦娶了正室,就不會輕易休棄。”
徐初釀眸色微動,緩緩扭頭看向旁邊喝茶的紫陽君。
“他是被休棄的。”江深低低地補了一句。
江玄瑾:“……”
他好端端坐在這兒喝個茶,招誰惹誰了?
放下杯子,江玄瑾起身道:“賢惠如二嫂,都被二哥逼得想拿休書,可見平日裡二哥做事有多過分。玉不琢不成器,還請大哥家法伺候。”
江崇爲難地看了老太爺一眼,後者想了想,重重點頭。
於是那手掌寬的木板,“嘭……”地一聲就打上了江二公子的背。
“嘶--”江深伸手撐地,回頭惱怒地朝江崇道,“這麼重?”
江崇道:“玉不琢,不成器。”呸!江三這是伺機報復呢!他們還真聽!江深氣得咬牙,可轉眸一看,徐初釀的神色好像有些鬆動,他想了想,還是忍了,打就打吧,女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他挨這一頓再跟她好生說,說不定機會還大
些。
一向會哄女人的江二公子,沒想到竟也要落得這個用苦肉計的下場。
江玄瑾好整以暇地看着,餘光瞥見溜進門來縮在旁邊看熱鬧的李懷玉。
她一點同情心也沒有,看江深捱打看得這叫一個津津有味,江崇打得重了,她還暗暗鼓掌。
二哥真是小看了女人啊。
慢條斯理地朝她走過去,擋住她的視線,江玄瑾道:“已達陰平,有些事要與殿下商議。”
遺憾地收回目光,懷玉朝他勾手,與他一同離開。
白璇璣也站在一邊,看他兩人又湊做了一處,不由地上前朝老太爺道:“兒媳也想請您做個主。”
老太爺是不知道白璇璣的事情的,江家幾兄弟爲了少給他添煩憂,一直將這事瞞着。但誰也沒想到,這禮沒行房也沒圓的白二小姐,竟然敢直接在老太爺面前自稱“兒媳……”
江老太爺很是疑惑地看了她一會兒,恍然:“是焱兒那未過門的媳婦吧?怎的叫兒媳?應該是孫媳婦了。”
白璇璣搖頭:“兒媳是御封的君夫人,是三公子的正室。”
老太爺愕然:“那珠璣呢?”
“您不知道嗎?”白璇璣道,“她早與君上沒關係了,先前還因造反入了大牢,聲名狼藉……”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江崇停了手呵斥一聲。
然而,老太爺已經將話聽進去了,臉色微沉,看着江崇問:“當真?”
江崇不敢撒謊,也不敢認,一時慌張。
胸口起伏得厲害,老太爺狠狠將龍頭杖往地上一杵:“說實話!”
“父親息怒!”江崇放了家法走回他身邊,瞪了白璇璣一眼,而後道,“沒有這位白二小姐說的這麼嚴重。”
又喚她白二小姐?白璇璣有些惱,捏着手垂眸道:“陛下親自下旨賜婚,將軍還不承認璇璣的身份?”
江崇沒理她,兀自安撫着老太爺:“具體如何,等會兒讓玄瑾來解釋。”
老太爺很不能接受:“之前……他們不是還來跟我請安了?江白氏怎麼可能入獄?”
白璇璣插嘴道:“您以爲君上爲什麼要離開京都?還不是被那白珠璣拖累,爲了救她,君上不惜讓江府上下一起顛沛流離!”江崇是真的怒了,但他不太會罵人,只能惡狠狠地瞪着白璇璣。後者視若無睹,一句接一句地道:“君上是出了名的忠孝仁義,可被人一迷惑,四個字都丟了個乾淨。您與其在此罰二公子,不如去將那狐媚
子趕走,好讓君上恢復以往清明。”
徐初釀聽不下去了,擡眼道:“狐媚者,善人後以讒言。”
白珠璣是不是狐媚子大家都不知道,但眼前這個搬弄是非讒言惑人的,顯然不是個好東西。
白璇璣也不氣,看着她就笑:“二夫人書讀得不少呀,可惜眼神不太好,跟壞人湊得近了,也沒學着什麼好作爲。真以爲討了休書就能過好日子了?女子一旦沒了夫家,誰供你吃穿?誰給你遮雨的瓦檐?”
江深反脣相譏:“敢情二小姐是沒吃沒穿了,所以非要賴着我三弟?”
白璇璣一噎,復又笑道:“我這是幫二公子說話呢,您怎麼還跟我急上眼了?”
“江家家事,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撐着身子,江深冷笑,“二小姐現在能站在這裡,承蒙的是白御史的庇佑,江家肯給白御史臉面,但二小姐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敢在老太爺面前搬弄是非,真是犯了江家的大忌諱。
“都別吵了!”江老太爺氣得發抖,扶着旁邊管家的手就站了起來,“我先去找玄瑾問個清楚!”
“父親。”江崇急道,“您何必走這一趟,我去讓三弟過來就是。”
“他方纔,是不是與白家四丫頭一起走的?”老太爺問。
江崇抿脣:“我沒瞧見。”
“兒媳瞧見了,是的。”白璇璣道,“老太爺您現在趕過去,就能知道兒媳沒撒謊。”
江老太爺抓着龍頭杖就走。
陰平郡守寧鎮東一早就在等着了,江玄瑾同李懷玉一過去,他就十分欣喜地迎了上來:“提早收到消息,已經恭候君上多時。這是陰平近三個月的重要文書,送呈君上。”這郡守的態度比之前幾個城池遇見的都要好,江玄瑾頷首讓後頭的乘虛收了文書,然後隨他去見郡府裡的各階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