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口中的孫子是孫曉軍。
就是好幾年不聯繫自己親爸,親爸找上門還裝不認識,警察出面才願意見父親一面的那個孫子。
真是風水輪流轉哈,上次見面孫曉軍還挺有個樣兒呢,這回就跟被人拋棄的流浪狗似的,哭的還挺可憐。
甭管心裡多不恥這個孫子,該處理的事情還是得處理。
唐梟和二師兄距離孫曉軍十米左右距離的時候停下來,對他說道:“孫曉軍,有什麼話咱們下來好好說唄,這天台風大,吹太久身體受不了”。
孫曉軍盯着手機,哽咽着說道:“我自己的身體,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唐梟嘆口氣,原地蹲下,看着孫曉軍的後腦勺問道:“那你能跟我說一說你爲啥坐這兒麼?”
孫曉軍特別沒有形象的用袖子抹去鼻涕,抽抽噎噎的回道:“我,我要死了……”
孫曉軍發泄似的絮絮說起來。
按照他的說法,他確實快死了。
前一陣兒他就尿困難,沒當回事兒,上個禮拜尿血了,嚇得他馬上去醫院做檢查,結果查出前列腺癌。
他嚇完了,回家跟閔蘭說了自己的病情,他以爲閔蘭會鼓勵他積極治療,結果呢,閔蘭要跟他離婚!
現在閔蘭已經搬走,家裡就他一個人,他想放棄治療,又不甘心,想着好好治療好好活着讓閔蘭後悔,再加上心底對於病症的恐懼,各種情緒糾結在一起,他就生出了自殺的念頭。
可往這高高的天台上一坐,他又害怕起來。
挺大一老爺們兒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簡直把唐梟當成了知心大姐,哭着問唐梟,“警察同志,您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啊?”
雖然知道不對,可唐梟心裡還是不由的出現一個聲音——活該!
因果報應這種說法雖然很唯心,但不得不說,遭人不恥的人得到報應真的很爽。
甭管心裡怎麼想,唐梟面上倒是挺平靜的,非常和氣的對孫曉軍說道:“首先,你得跟我們下去,找個能說話的地方咱們再好好的聊一聊。擱這兒坐着算怎麼回事兒啊,吃一肚子的風,回頭再肚子疼,多鬧心”。
孫曉軍還沒給迴應呢,二師兄幾個大步走過去直接將人從天台邊上薅回來,和唐梟一左一右半扶半架把人弄下樓。
孫曉軍不想回家,唐梟二人便把他帶回了小莊橋派出所。
唐梟給他倒了杯熱水,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他對面兒,閒聊道:“我們剛纔上去的時候看你在打電話,打給誰的啊?”
孫曉軍吸吸鼻子,“給我爸。就,就想跟他說說話”。
“你告訴他你的病情了?”唐梟問道。
孫曉軍搖頭,“有好事兒的時候沒想着我爸,現在遇着這種事兒當然也不能告訴他。我就想讓人關心關心我,媳婦兒沒了,我還有個爸爸”。
“你要不生這個病也想不起你還有個爸爸!”二師兄在旁邊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孫曉軍臊的臉通紅。
唐梟在心裡給二師兄豎了個大拇指,這句話也是她想說的。
住大房子吃香喝辣的時候沒想過自己的父親,現在生病了媳婦兒跑了身邊沒人的時候又想到自己的父親了,這孫曉軍的各種行爲實在不招人待見。
“我知道你們怎麼想的,我不生氣,也沒資格生氣,以前的我就是個白眼兒狼,只想自己過好日子不想我爸,我有今天全都是報應,我怨天怨地其實誰也怨不着,就怨我自己”,孫曉軍嘆息着說道。
這句倒像是人話。
有些人就是這樣,不經歷點兒事,不死到臨頭就看不清很多事,也看不清身邊的人。
現在都看清楚了,也不知道晚不晚。
“你現在別想這麼多,回頭跟醫生好好聊一聊,積極的治療。現在醫學昌明,癌症也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可怕”,唐梟勸道。
唐梟開解人還是挺有一套的,畢竟參加工作這兩年前前後後成功勸下來好幾個要自殺的了。她就跟孫曉軍閒聊,讓他不知不覺就從悲觀沮喪的情緒中走出來。聊到後來聊餓了,他還訂了份外賣請唐梟和二師兄一塊兒吃。
不知不覺就後半夜了,孫曉軍沒有要走的意思,左右也沒有什麼事兒,唐梟就繼續陪他聊天。
聊到凌晨快三點,孫曉軍在派出所的值班休息室睡着了,唐梟耳根清淨,忍不住跟二師兄吐槽,“頭一個月,我做夢也想不到會跟孫曉軍聊這麼長時間”。
二師兄拿着景染的按摩捶一邊啪啪的敲打後背一邊回道:“我現在有一個擔心,孫二財要是知道兒子的情況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孫二財早晚有一天都會知道孫曉軍的情況,那到底是早點兒知道好還是晚點兒知道好呢?
唐梟和二師兄都想不出答案來。
不過很快,他們就不用想這個問題的答案了,因爲孫二財連夜坐車過來了!
早上六點多鐘,孫曉軍握着手機驚慌失措的從休息室出來,結結巴巴說道:“我,我爸來了!”
“哪兒?來哪兒了?”一夜沒睡的唐梟有些懵的問道。
“已經下火車了,在火車站呢”,孫曉軍回道。
唐梟揉了揉眉心,“別傻愣着了,去接你爸吧”。
二師兄站起來,“走吧,我開車送你過去”。
孫曉軍和閔蘭有一臺車,不過已經被閔蘭開走了,這會兒不讓二師兄送他就只能打車過去,有點兒麻煩。
快下班的時候二師兄纔回來,說是人已經接到,他開車把人送到孫曉軍的住處才離開。
唐梟納罕的問道:“孫二財怎麼來了?孫曉軍不是什麼都沒跟他說嗎!”
二師兄嘆着氣,心情特別複雜的說道:“孫曉軍是什麼都沒說,可他大晚上的突然打電話回家,還說了挺多以前他從來都沒說過的話,孫二財馬上就猜到他可能遇着什麼事兒了,想也沒想就過來了。沒買到坐票,老頭兒在火車上站了大半宿!”
“那他知道孫曉軍的病情了麼?”唐梟的心情也特別的複雜。
“人都來了想瞞也瞞不住啊”,二師兄有點兒難過的說道:“老頭兒沒哭,可我看他那個樣子比哭一場還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