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高空掠過。
街面上的行人,若有感知的擡頭望天,可是除了蒼白的天幕之外,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嘀咕着低下頭,嘴裡哈着熱氣,這些行人腳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有些東西,並非不存在,而是人的肉眼凡胎看不見。
入冬的容城,本就帶着凌冽的寒風。雖不似北方的冰寒,卻是有着南方特有的溼冷。那風颳在臉頰上,彷彿浸入肌膚,侵蝕着全身的骨頭一般。
可是,被侵入高空的葉雪飛卻體會不到這種寒冷。
因爲,在她身周,有着一個橢圓的透明防護罩將她牢牢保護,隔絕了外界的寒冷,還有逆風而上的摩擦。
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一眨眼功夫就出現在了空中,而且身體還不受控制的繼續朝着更高處而去,彷彿要穿透大氣層,進入宇宙空間一般。
此刻,她雖然沒有任何不適,卻也無法動彈半分。這種受控的感覺,讓葉雪飛心底一片冰冷,鋒利如刀芒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飄向了超過她半個身位的澹臺鏡。
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居然根本沒有還擊之力。
雖然,這是突襲,讓她沒有防備。但事實上,葉雪飛心底清楚,即便是知道澹臺鏡想要做什麼,以她此刻的能力,也根本無法反抗,改變不了被她擒住的事實。
只是——
澹臺鏡的目的是什麼?
葉雪飛的視線,或許是太過凌厲和冰冷,終於使得前方的澹臺鏡扭頭看了他一眼。
對上那雙清冽透明,此刻卻滿是冰霜的眼眸,澹臺鏡菱形的脣微微緊抿,最終垂下眼皮,濃密的睫毛輕顫了一下,轉回了頭。
他沒有任何解釋,只是左手向後一揮,一股黑紫色的濃霧,帶着一種神秘的尊貴從他掌中漫出,朝着葉雪飛襲去。
葉雪飛眸光一滯,想要反抗卻無從反抗。只能看着黑紫色的煙霧漸漸逼近自己,將自己籠罩包裹其中。
倏地——
她眼前一黑,敏銳的感官似乎受到了矇蔽一般,整個人陷入了一種仿若混沌的感覺。
那種虛無感,讓她眼皮一沉,昏迷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澹臺鏡已經把她帶到更高處,他們直線而上,萬米——
砰砰——!
撞擊聲劇烈響起,但是陷入虛無之中的葉雪飛卻絲毫沒有察覺。而對於地面上的人來說,這空中只是突兀的傳來了兩聲驚雷。
只是,雷聲過後,並無雨點落下。
那響聲,是穿透大氣層時產生的撞擊。在如今的科學中,這層保護着這個星球的透明光罩叫大氣層,而對於萬年前的世界,這叫結界,作用同樣是保護星球。
如果葉雪飛此刻感知還在,那麼她會發現此刻,她已經進入星空之中。
這裡沒有黑夜和白晝之分,四周都有着散發着不同光暈的星體。
而,這些星體中,有些是毫無生氣的死星,有些則是隱藏在其中如同地球那般存在生命的星體,也是三千人界中的其中一部分。
澹臺鏡帶着葉雪飛穿梭在星空之中,看着不斷從身邊流逝的星體,銳利的眼神中,除了之前的決然,還有一絲淡淡的追憶。
曾幾何時,他們也漫步星空,一個神通便到達一個世界。
如今,卻只剩下他形單影隻。
而那些飄飄蕩蕩的隕石,別人不知,他卻清楚的記得,這些不過是當年一戰的殘跡。無數世界在那一戰中破碎,有些直接化爲了虛無,而有些幸而留下,卻成爲了如同行屍走肉般的隕石。
當年的她是如此的令人驚豔,如此的睥睨無雙,桀驁天地?
如今,他又如何能眼睜睜看着她就這樣自暴自棄,以如此屈辱的方式徹底的消失在三道六界之中?
不!他、絕、不、允、許!
澹臺鏡的眸色重新變得堅定,本就緊抿的雙脣,此刻被他抿成一條線,將他如鬼斧神工般雕琢出來的五官,襯托得更加的剛毅、立體。
咻——!
身後突然而來的危機感,讓澹臺鏡泛着冷色的眸子猛地一縮,身上頓時涌出黑色的霧氣,飛行的軌跡也被他強行變化。
他身體剛剛一偏,一道如月輪般耀眼的金青色光芒便帶着凌厲的勢朝他之前的位子襲來。從他肩頭閃過,落入宇宙的虛無之中。
這一擊,力量十分強大,但他也從其中感受出殺意並不濃烈。
澹臺鏡眸光微閃,並未停留,而是帶着葉雪飛繼續加速,瞬間就消失在原地。而就在他剛剛消失之時,在他消失的地方,一道極爲刺眼的光芒突兀而出,光芒散去,露出了一身白衣的楚天謬。
他腳踏虛無,懸在星空之中。修剪得服帖的短髮,還有衣袂無風自動。
那雙浩瀚無邊,彷彿吸納了所有星光的眼眸此刻不再雲淡風輕,淡漠一切,而是帶着一種陰鬱和冷冽。
在這看似平靜的眼神裡,隱藏着翻涌沸騰的滔天怒意。
剛纔那一擊,他想要攻其不備,奪回葉雪飛。可是——失敗了!
此刻,他心中同樣疑惑,澹臺鏡爲什麼要劫走葉雪飛?若是說,這樣做是爲了威脅自己,楚天謬是一百個不信的。
身爲魔界之主,澹臺鏡還淪落不到要挾人質的地步。
人有自尊,魔亦有魔的驕傲。
抿了抿脣,楚天謬的眼角微微一眯,身影淡入水墨,消散在星空之中,化爲無數流光朝着澹臺鏡消失之地奔襲而去。
不管澹臺鏡有何種理由,敢在他的地界上擄走他的女人,那簡直就是讓佛都有火了。
澹臺鏡的速度不慢,而楚天謬的速度更是快上一層。
追擊之中,澹臺鏡數次更改路線。
感覺到身後之人的再次逼近,澹臺鏡眸光陰沉可怕,那雙漆黑中透着紫色的眼眸,沉得看不見底,在那深淵般的眸底,彷彿關押着的絕世兇獸,就要脫閘而出,毀滅天地。
募地,他看到前方虛無之中飄蕩着的一處空間碎片。眸光閃了閃,他帶着葉雪飛朝那而去,好似終於要在此地歇腳一般。
砰!
急速的墜落,在腳踏實地的時候,發出了巨響,更是揚起了空間碎片上沉入鉛塊的灰塵。
澹臺鏡單膝微彎,落地時,他身上屬於人界的呢子大衣已經變成了一身漆黑的袍。袍上,繡着麒麟,兇獸。雙肩處,是金屬肩甲,造型猙獰恐怖,如同兇獸怒吼。衣領和袖口被深紫色的皮毛覆蓋,彰顯尊貴。
此刻,澹臺鏡已經不再是容城的老師,而是變成了統御魔界的帝王。
就連原本正常的頭髮,也在瞬間變長,垂直而下,分落在雙頰旁,直到腰際。
冷峭的五官,少了些正常的血色,可是眉宇間卻多了幾分尊貴與霸氣。在他的眉心,出現一抹紫色流光,一道充滿遠古氣息的符文在其中不斷閃爍,將他整個人的氣質襯托得更加神秘詭異,令人不敢直視。
站起身,澹臺鏡向前一步,將落腳之地印出的腳印暴露出來。
而在他身側,一直有一團黑紫色煙霧跟隨,葉雪飛正在其中。
澹臺鏡側身,面對葉雪飛。
雙眸凝視着那團煙霧,緊抿的雙脣動了一下,他擡起手五指朝着煙霧一吸。那些圍繞在葉雪飛身周的煙霧頓時朝着他的掌心涌去,將裡面的人影露了出來。
不過,澹臺鏡並未盡數收走煙霧,依然給葉雪飛留下了一些,在她體外形成一個帶着黑光的透明光罩。
似有所感的葉雪飛緊閉的雙眼動了動,濃密的眼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睛。
在感知漸漸恢復的過程中,葉雪飛眸色所及之地的景色,讓她心中大駭!
這,是什麼地方?
任她前輩子再如何犀利桀驁,也都只是活動在人界,行走陰陽。這踏出本星,漫步星空的事,還從未做過。
此刻,倒映在她眼眸深處的景色太過奇特,讓她立即就明白過來,自己被帶離了地球。
這裡,沒有大氣層,可以一眼看到星空真正的樣子,她看到了無數的星辰,有小如瓦礫,也有大如山體。
這些星辰,就在眼前,但葉雪飛卻清楚,它們離自己所在的位子十萬八千里遠。
眸光所及的近處,也就是腳下所踏之地,到處都是一片赤紅。彷彿只有一層層堆疊在一起的岩石,地面上有着厚厚的塵土,給人一種無比沉重的感覺。
這裡彷彿並未生命存在,到處呈現出一種殘破、毀滅的死氣。
而澹臺鏡——
當葉雪飛終於從震驚中醒悟,將視線落在澹臺鏡身上時,她心頭猛地一震。
魔!
這個字,下意識的就出現在葉雪飛的腦海裡。
此時此刻的澹臺鏡,纔是真正的他。而葉雪飛也才終於將他與楚天謬口中的魔界之主融合在一起。
彷彿,他站在此地,就是一尊曠古魔尊,哪怕他的相貌再如何俊美,也透着一種魔氣。
他整個人,就是‘魔’之一字最好的詮釋。
“你將我擄來做什麼?”葉雪飛冷聲開口,眸光中暗藏警惕。
她越是面臨危險,越是冷靜。
雖然她並不清楚澹臺鏡的目的,可是她卻清晰的感受到這個人,不,這個魔對她並無殺意。
她想要拖延時間。
因爲,她知道楚天謬是人界的守護者。雖不知他爲何會被賦予這樣的使命,但既如此,她被帶離本星的事,就瞞不過楚天謬的感知。
他,一定會趕來。
澹臺鏡沉默的看着她,面對葉雪飛的質問,他終於開口。
只是,他嘴裡回答着葉雪飛的問題,但後者卻詭異的覺得他說話的對象並非自己。
“對不起,我必須要這麼做。”
什麼意思!
葉雪飛眉頭緊蹙,眸中警惕之色更濃。
突然間,她心中冒出一種恐懼,好似自己隨時隨地會消失一般。
魔,之所以被稱爲魔。是因爲心中有執念,因爲執念而墮,轉而爲魔。所以,魔界更像是三界六道中一個回收站,回收的都是心中有執念的三界六道衆生,因一念成魔,放棄原我的魔之門徒。
澹臺鏡心中的執念是什麼?
此刻,葉雪飛已經無從去想。因爲,她感到澹臺鏡對她伸出來的手指,帶着一種無窮的威力,彷彿能直達靈魂深處。
最令她感到憋屈的是,面對如此力量,她根本無力反駁,甚至連擡手抵擋都做不到。
那些在普通人面前,宛若仙人的修爲,如今在澹臺鏡面前就如同一個弱童一般,絲毫起不到半點作用。
“住手!”
就在葉雪飛幾乎絕望之時,一道熟悉的聲音,讓她眸色重新點亮。
與聲音響起的同時,一道金青色光芒如利刃般朝着澹臺鏡的背後狠狠落下。
若是不避開,澹臺鏡必受重創。
可是,他卻對身後的力量視而不見,手中沒有半點停頓,繼續朝着葉雪飛的頭襲去。
站在葉雪飛的角度,看到了澹臺鏡眼中的執着和堅定。彷彿,哪怕是死,也無法打斷他此刻要做的事。
那種執念,深得令人感到恐懼。
“找死!”
光芒一閃,顯出楚天謬的身形。他將澹臺鏡的動作收納眼底,聲音中多了幾分殺意,還有狠戾。
擡手一揮,金青色的光芒如巨浪般從他手中而出,朝着澹臺鏡伸出的手襲去。而他本人則對着葉雪飛所在之地抓去。
砰!
金青色的光芒不負衆望的擊潰了澹臺鏡的動作,再加上後面而來的襲擊,將他夾擊之下,整個人被包裹在金青色的耀眼光芒之中。
“雪飛!”楚天謬聲音中透着急切和後怕,趁着這個空隙,終於將葉雪飛拉回了自己懷裡。更是擊碎了澹臺鏡的防護罩,在葉雪飛身外換上了自己的。
他的女人,自然由自己保護。
這一切,說得很長。但一切的發生不過也就在眨眼之間。
楚天謬和葉雪飛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見澹臺鏡從楚天謬的攻擊之下踏出,渾身泛起的黑紫色煙霧,更添了他幾分戾氣。
沒有任何言語,他直接朝着楚天謬襲來,下手沒有絲毫留情。
楚天謬輕輕將葉雪飛推到安全之地,眸光泛着冷峭的光芒,對上澹臺鏡。
片刻間,兩人身影都已消失在原地,只有代表着兩人力量的光芒在不斷的撞擊和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