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郡王未發一言,看她的神色有些變化。
承昀恍然,道:“怪不得先生說你精於後楚,連後楚的石頭都能認出來,不得了啊。”
尚郡王方覺失色,遂笑:“西樓小姐,要本王允的事情,想到了便直說吧。”
從剛纔經過那座假山起,她的感覺就有些怪,一時想不到是哪裡不對。
原來真是這樣——這裡,就是她前世成婚後居住的地方。雖然在幾百年中,已變得面目全非,甚至直到這裡之前,全然沒有想到。而剛纔經過的那座山,也已經被修葺得改變了些原來的樣子。
只有這裡,雖然明顯是後來重建的,卻和當初一樣。甚至……那塊鼎玄石都在。
“尚郡王,聽四叔說,你的簫吹得不錯,不知書法與畫如何?可否讓西樓開開眼界?”西樓冷靜道。
承昀嗤笑一聲,“我還以爲什麼,原來是比才藝?要不要考慮一下琴簫合奏?”
西樓不理他,笑顏看着尚郡王。
尚郡王不緊不慢道:“簫還行,至於書畫,實非我所長,怕是讓西樓小姐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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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早已料到這樣的回答,西樓道:“說笑而已,能聽一曲王爺的簫樂,已經倍感榮幸了。”
侍女拿來了簫。
簫並不起眼,尋常的紫褐色。管身圓潤,紋理細密順直。
“紫竹洞簫,王爺也喜歡麼?我以爲,王爺會喜歡一些……別緻,特殊的。”西樓隨意問道。
尚郡王拿着簫,“習慣而已。”
西樓心裡緊了緊,習慣……是的,蘇錫也有這個習慣。
“西樓,這個‘也’字作何解呢?不知哪一位,也有如此雅興?”承昀興致勃勃問道。
“自然是指我,不然你以爲是誰?”她反問一句。
承昀愣了一愣,方纔道:“我好奇而已,沒聽說你會吹這個,我只見過你彈琴。”
“四叔,你不知道的多着。我單純欣賞。”她不再理會這個難纏的人,對着尚郡王,“王爺,請吧。”
尚郡王對着那一汪平靜的湖泊,平靜的吹奏。
山是青黛色,湖是淡綠色。竹製小築顯得小而精緻。他的背影看着瘦弱,手指纖長,骨節明顯。人在景中,如同江南里的青色剪影。
簫聲清幽意遠,曲調與曲意都略有些淡淡的惆悵。西樓聽出,是古簫曲《憶故人》。只是從前的蘇錫,從未吹奏過。
《憶故人》曲調平緩,卻容易觸及到心裡某一些遙遠的回憶,勾起絲絲縷縷的愁緒。
她在這一刻,沒有再想起那些灰色的過往。只是突然記起了小時候,爹爹的朗朗笑聲,一起長大的吟風公主俏皮的笑聲,記憶中已經模糊的孃親溫婉的輕笑,三皇子安靜的笑,甚至有哥哥冷麪中,難得的幾聲笑,還有……初見蘇錫時,湖畔,溫暖如春的笑……
只是那些已經太遠了,遠到想起那時的自己,只有模糊的幸福,遠到那一個自己,像是另一個人。那些,回不去的,如夢一樣的歲月,只像煙雨中薄薄的霧。
蘇錫,不知你的回憶裡,有些什麼呢?
這麼多年了,即使換了曲子,甚至曲風也有細微變化,然而你的某一些習慣,還是一如當初。
再看向曲畢後,停下的尚郡王。沒有笑容,目光沉定,未有表情流露,卻隱約聽到一聲若有似無的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