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一痛,莫無恆猛地起身,見上官驚若站在他面前,背後的涵瑟捂嘴偷笑。
“她還死不了,康復的話,恐怕沒那麼容易。我不排除病情會有惡化的可能,到時候死了別怪我。”話雖蠻橫,語氣卻只是淡淡,隱隱有些疲憊。
莫無恆鬆了口氣,“驚若,麻煩你了。”
她不領情,“別急着謝我,你的話我可記着了,自己看着辦吧。”
“絕不敢忘。”他承諾。
“對了,”她邊說,邊坐下休息,“她到底發生過什麼事?看起來支撐她始終斷不了氣的,似乎是某種仇恨。真是讓人匪夷所思,不過是個及笄不久的小女孩罷了,難不成她家破人亡了?”
莫無恆搖頭,目光有些迷惑,“家破人亡倒未必,倒是相反,她家權勢滔天。其實我也不明白爲什麼,她深閨里長大,心裡的恨意如此深重。”
上官驚若有些好奇,“那是什麼人將她傷成這樣,招招不留情,下手夠狠的,仇家麼?”
他再次搖頭,“是她的爺爺。”
“真是複雜,那些王公貴族裡盡是這些事,鬥個不停。這次來落鶯谷,是不是要等她康復後才走?”她轉了話題。
“若她能脫離危險,我想去京城探一探,看看情形,畢竟我答應她的事情還沒做完。”他老實回答。
“那……”上官驚若想了想,“那你們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
“我助她報仇,她幫我拿到凝魂珠去塵散。”
她瞭然點頭,又疑慮片刻,還是問了已經問過很多遍卻沒有得到回答的問題,“你這樣費心,可不可以告訴我,小希到底是你什麼人?”
莫無恆微微垂頭,“至關重要的人。”
上官驚若的臉色變了變,“怎樣的……重要?”
頓了一刻,“驚若,我想見她。”
“好。”她起身,帶着他前往寒清洞。
寒清洞裡面其實並不大,沒有複雜的路徑,僅僅只有一張牀,牀上躺着一個人。
說是牀,其實只是一塊寒玉,雪白通透,帶着淺淺的青色。四周有淡淡的,絲絲嫋嫋的白霧,乍一看,仿如仙境。
寒玉上躺着一個年少的女子,雪膚凝脂,黛如丹青。頭頂上,卻有一根極細的金針,直直插進天靈穴。
莫無恆默默看着她,上官驚若站在他身邊,頭一次沒有出去。
“小希她……是我妹妹。”莫無恆開口。
上官驚若一驚,面色似乎緩和了些,“你不是孤身一人麼?不是家人被黃嶽驍殺光了麼?”
他看着如沉睡般的小希,“那時她才一歲多,奶媽帶着她出去玩。回來發現不對勁,門口全是死人。後來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帶着小希逃掉的,只知道那個奶媽死了,然後小希被現在慕家收養。”
她聲音放緩,“那……你呢?”
“這用問麼,你既然調查過我就應該知道。我被黃嶽驍養大,後來我殺了他。”他淡淡說着,彷彿那一段噩夢般的歲月已經從他生命中抽離,已是別人的故事。
“黃嶽驍爲什麼這麼做?”她不解。
莫無恆冷笑,“養着仇人的兒子在身側,是給自己最大的提醒。並藉此折磨我,無論身心。”
她不再多問什麼。
兩週後,上官驚若雙手環抱在胸前,“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她基本上脫離了危險,保持現在的狀態,過幾周應該就不會有什麼狀況,病情也能完全穩定,再加以調理,康復不是很難。不過……”
“不過什麼?”本是喜訊,聽到這句轉折,心又提了起來。
她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完全的康復,是不可能的。特別是近一年,最好不要再經歷類似這樣要人命的事情,情緒上,也最好不要過於激烈。不過像她們這種大家小姐,不似江湖中人,平安到老是沒什麼問題的。”
停了停,又加一句,“但既然你說是她爺爺要殺她,想必安到老還是很有問題。但那不重要,儘快完成她的事情,你拿到你的去塵散,大家就兩清了。”
兩清了……
是啊,如此就能兩清了。
莫無恆忽然感到一絲悲愴的意味,卻說不清道不明。
過了片刻,“她現在的情形如何,還說胡話麼?”
“神志是恢復了,人也醒過,完全不吭聲,叫她也不應,過了一會兒又昏睡過去。要不你去看看她?”
“不了,既然這樣,我也放心。我去一趟京城,看看如今的形勢。”他說道。
上官驚若想了想,“也好,你要小心。”
西樓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陌生。
一個相貌清麗的女子,目光帶着三分好奇,三分凌厲打量着她,見她醒來,微驚,“你又醒了?看來最近恢復得不錯。”
她自顧自的說,全不在意西樓是否回答她的話。
“涵瑟,熬藥去。”她對外大聲一喊。
西樓皺了皺眉,四下望了望。
“咦?”見她的表情,上官驚若奇道,“你可是想說話?”
西樓乾咳了兩聲,聲音略顯沙啞,“水……我想喝水。”
她倒了一杯清水,小心擡起她,喂她喝下。
“你終於清醒過來了,前幾日每次醒來都像行屍走肉一般,和沒醒沒什麼區別,什麼話也不說,連眼睛都不動一下。”她將杯子放在桌上,又走回來,“現在感覺怎麼樣?”
西樓有些迷茫,“我還沒死麼?這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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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驚若捂嘴一笑,“你是命大,按常理,即使當時不死,也熬不了多久。可你硬是撐過了五日還沒斷氣,果真是個奇人,否則我也救不了你。”
“是你救了我,你到底是誰?”她聲音虛弱。
“我是醫你的人,但並非救你的人。不用感激我,若非無恆在你還活着的時候把你帶來,又肯允諾我一件事,我纔不會理這個閒事,否則此刻你哪還有命在。”她說着,替西樓把了把脈。
無恆……真的是他麼?這個地方竟還有人在意她的性命。
心裡涌現一種錯雜的感受,卻說不清那是什麼滋味。
“問題不大,還要多休息。最近兩週還可能會有變數,你自己也注意些。”她收回手,將被子搭在西樓手臂上。
“他人呢?”
“上京了,說是探一探形勢。你好生歇着吧,把傷養好,也好早日履行你們之間的契約。小希至多隻能撐上個一年左右,去塵散若是得晚了,只怕就無用。”她已起身。
心裡猛的一涼,也不知是爲什麼。
竟差一點忘了,他們之間是有契約的。說到底也只是合作的關係,合作未結束,他未拿到他想要的東西,當然不想讓她死。畢竟他妹妹的命還系在她的身上。
她心底自嘲着,將眼睛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