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來走去,走去走來。
這就是姜家當家主母鹹惠蘭,幾個時辰裡,一直在做的一件事情。
姜家大門口,只有她一個人,站立着,張望着,走來走去,走去走來。小丫鬟們換了一撥又一撥,她不肯讓任何人長久地陪她站在外面,怕她們累着,不斷趕她們回去,再換其他人。只有她自己,固執地對着那條寬闊的馬路,張望着,不斷地張望着。心情的急切,讓她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更不覺得累。
早就聽說了兒媳婦要以一敵萬,勇敢的挑戰省城權貴,爲一個冤死的普通女子伸冤。她沒有辦法向兒媳婦表達她的支持,因爲她根本就找不到女孩兒的影子,於是她就每天每天買報紙來看,時刻關注着宋雨潞的動向。
在得知了這一天要舉行的這一場特殊的審判之後,她立刻知會了姜褚喻,要帶領家裡的大隊人馬,前往法院的審判廳,對她的兒媳給予最堅定的支持。
沒想到,一切準備就緒了,這支特殊的拉拉隊,最終卻沒有成行。
原因很簡單,兒子不讓她去,也不讓其他任何人去。
“爲什麼不讓我們去?多一個人,就多一份鼓勵。”鹹惠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堅持道。
兒子惜字如金:“媽,她心裡知道,你們有多麼支持她。太多人,她會緊張的。”
怎麼可能?我兒媳婦怎麼可能會緊張?鹹惠蘭對於宋雨潞的信心,要多足就有多足。越多的旁觀者,就會有越多的人親眼看到,她的兒媳婦,有多麼美,多麼神,多麼仙,多麼厲害,多麼襯得起“仙女”二字。
可是,兒子的話說得那麼肯定,她的心裡又禁不住打鼓,萬一這孩子要是真的因爲她的婆婆帶着大隊人馬前去助威,而真的緊張呢?
那怎麼行?
無論如何,她怎麼樣都可以,就是不能給她的兒媳婦添亂。
所以,她留下了。
現在,她正在萬分後悔聽了兒子的話而做出的決定。
因爲,就在一個時辰前,明明還好好的安安靜靜的富麗堂皇着的姜家大門口,突然仿若變了一個地方。
不斷地,不斷地,有人拿着鮮花過來。大多數人只是遠遠地看着她,把鮮花放下,對着她點點頭,就離開了。可有些人則是乾脆直接來到她面前,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然後將鮮花塞到她手裡,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很快地,這種情況又有了改變。竟然,還有人拿着香爐,跑到她家門口,直接插上幾炷高香,頂禮膜拜。
她心裡着實沒底,看得一驚一乍的,小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實在搞不懂眼前這是個什麼情況。
可是,有一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就是:她家既不缺鮮花,更不需要人上香。
於是,她勒令家裡所有管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給她守住來到姜家必經的所有路口,不準任何人再接近姜家大門一步。
故弄什麼玄虛?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麼?以爲她是吃素的?好欺負?
這一舉措,顯然收到了最佳的效果。她再也沒受到那些神經病一樣的人的打擾。
可是,就在她的神經剛剛放輕鬆的一刻,遠遠地,兩個年輕的人攙扶着一個耄耋老者,用極其緩慢的速度前進着,慢慢地向她走了過來。
看得出來,別人大家是都攔下了,但這位老者年紀太大,又很固執,執意要自己走到姜家門前。眼見着這個老爺子也沒有什麼惡意,大家也不忍心拉拉扯扯地攔阻他。只好讓他過來了。
鹹惠蘭臉色緊繃,如臨大敵地望着這個每走一步都很費力、隨時都好像準備摔倒的老爺子,一步挨一步地,硬是將自己挪到了鹹惠蘭的面前。
然後,他讓家人一邊一個穩穩地攙扶着她,對着鹹惠蘭,深深地鞠了一躬。
嘭!
說時遲那時快,鹹惠蘭連忙將自己跳到一邊,躲開這一拜的攻擊,驚恐地大聲喊道:“你幹嘛拜我?”
這年不年節不節的,這老頭兒怎麼也跟着那些年輕人一樣的瘋了?
老爺子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兩個大手指固執地向前伸出:“你……王……母……娘……娘……”
說完,他又讓家人攙着,向着跳得老遠說不回來就不回來的鹹惠蘭,再深深地拜了兩拜,方纔踟躕地蹣跚着哆哆嗦嗦地離開。
“誰是王母娘娘?”鹹惠蘭心驚肉跳地在他身後小聲地叨咕着:“你才王母娘娘呢,你們全家都是王母娘娘。”
天啊,這是怎麼了?
兒媳婦那邊,什麼消息都沒有,怎麼卻有這麼多千奇百怪的人,跑過來送花、上香?
一不是寺廟,二不是祭壇,三不是供殿,這裡是她的家。
誰死了,要他們這麼大張旗鼓的祭拜?
雖然說,這些人送的,看起來分明都是上次她參加教堂婚禮時看到過的那種顯得特別喜慶的花束,可是現在這不年不節的,怎麼看着怎麼滲人啊!
這些花,究竟和兒媳婦的審判廳那邊有沒有關聯啊?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啊?她畢竟不是人稱仙女的兒媳婦,她真的沒辦法做到什麼尋蹤覓跡、抽絲剝繭、尋動作覓表情、抽臉色剝心理的,實在是猜不出來呀!
誰能告訴她一下啊?
否則,她就快要瘋了,嚇都嚇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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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夕陽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