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醫生和護士, 甚至是清潔工, 大多是會對這樣的事情緘默不語, 裝作不知情的。作爲在這個醫院工作的人, 他們的利益就是和這個醫院綁在一起的, 醫院吃虧，他們也沒好處。再說了, 就算是有人仗義執言，那個人也要考慮到自己被醫院辭退的後果。換到醫院職工的角度, 從他們的利益角度出發，想必也是不願意說出真相的。
孫靜言看得多了，也理解這種做法, 畢竟屁股決定腦袋。
但是這個醫院裡不僅有醫生，還有病人，病人雖然是來治病的, 卻不靠這家醫院發錢過日子, 而且又是這麼大的事故, 肯定是聽說了一些的。
於是, 孫靜言臨時教了夏言一些問話的技巧, 交給她一個錄音筆, 兩個人就分開行動了。
孫靜言首先去的是黃媽媽當初住了大半天的病房, 黃媽媽剛開始陣痛的時候, 黃大叔就送她來醫院了，因爲還沒到臨產的時候，所以是臨時住進了病房的。
孫靜言走進去, 就看到裡面有好幾個新媽媽和即將做媽媽的孕婦。
掃視了病房一圈，孫靜言看到一個媽媽正百無聊賴地躺在那裡，因爲剛生完寶寶，又不能做其他的，而且她的家人好像不在，是個適合攀談的對象。
孫靜言走過去，看着她身邊的寶寶，那個媽媽立馬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孫靜言知道，這個媽媽是擔心自己是偷孩子的。據說醫院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於是，孫靜言露出笑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極爲善良親和。
“姐姐，你的寶寶好可愛啊！”孫靜言直接誇獎寶寶說。
對方果然疼愛地看了看自己的寶寶，寶寶纔出生沒多久，其實也看不出有多可愛，但是這樣子是很好的打開話題的切入口。
“姐姐，我可以仔細看看你的寶寶嗎？我非常喜歡小孩子，今天我姨媽在隔壁生寶寶，她還沒生，所以我來看看你們的寶寶。真的好可愛啊！”
孫靜言對孩子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偏好，但是對於這樣的小嬰兒，還是挺喜歡的。
看到孫靜言用誇張的語調誇自己的寶寶，這位新媽媽心裡也十分開心，而且她自己就在這兒，病房裡還有好幾個人，如果這小姑娘真的不是做什麼好事的，自己喊一嗓子，也會有很多人來幫忙的。
而且孫靜言本身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她擺出真誠地樣子的時候，還是很能夠糊弄人的。
新媽媽放下了一些戒心，說：“剛出生的寶寶，都長得挺可愛的。你別看他現在這樣，等過兩三天，會更好看的。”
孫靜言說：“真的嗎？現在就這麼可愛，將來肯定會更可愛啊！寶寶肯定是繼承了媽媽的漂亮。”
“哪有，我長得一般般的。”對方不好意思地說。
孫靜言說：“姐姐你別低估了自己，你眉毛很秀氣，皮膚也乾淨，眼睛長得很有特色，是又漂亮又有特色的。”
女人大多是喜歡別人誇自己長得好看的，而且孫靜言誇得有理有據，更讓人覺得真誠了。
“你這小姑娘，嘴巴真甜。”
“謝謝姐姐誇獎。”孫靜言笑着說。
轉而又說到：“真期待我姨媽的寶寶出生，以後我就有一個表弟或者表妹了。不過我剛剛去看我姨媽的時候，她好像不太開心。聽說孕婦要心情好纔對寶寶好，我都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才能讓她心情好起來。”
“你別擔心，你姨媽只是有點怕而已，生寶寶是一件有風險的事情。”
孫靜言做出不懂的樣子：“有風險？我媽媽跟我說，在醫院生寶寶很安全啊，現在的醫生都很厲害的，如果有危險，醫生可以救人的。”
新媽媽說：“嗯，那風險也是存在的。今天就出了一個事情，所以才讓你姨媽覺得擔心吧。”
“出了一個事情？什麼事情？”
新媽媽欲言又止，畢竟這個事情不太適合跟小姑娘說啊！
孫靜言使得自己的表情顯得更誠懇了：“姐姐，你跟我說一下，我也能夠想辦法安慰一下我姨媽了。我很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生下小寶寶的。”
新媽媽猶豫了一下，心想着，自己說的不要那麼嚇人，不嚇着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就好了，於是她說：“就是今天下午，有個女的在裡面生寶寶，結果死掉了。”
孫靜言驚訝：“真的嗎？難怪姨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肯定是被這個事情嚇到了。我覺得，肯定是那個生寶寶的阿姨身體不好吧？不然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呢？”
新媽媽搖頭：“不是的，那個產婦是我們的病房的，她雖然看上去挺窮，但是人很健康。聽說有精神病，可是我看她像個正常人。”
因爲擔心在孕期內，體內激素的變化，會影響到黃媽媽的病情，導致病情更加不好控制，黃大叔也是盡力在配合着醫院的做法，讓黃媽媽穩定情緒，以免臨產出現問題。
所以，黃媽媽在這段時間內，看上去十分平靜。她安靜的時候，確實是像個正常人，一般人都看不出她有問題。
“天啊，這真是太遺憾了，也很可怕。那她的寶寶應該還好吧？”
孫靜言還是要全心全意扮演那個喜歡小孩子的小姑娘。
果然新媽媽覺得她關心小寶寶很正常，說：“小寶寶倒是很好，他們來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很不錯的寶寶。只是可惜了，剛出生就死了媽媽。”
新媽媽還注意控制自己的音量，孫靜言卻是沒有的，她說：“是啊，太可憐了，我聽說小寶寶是十分依賴媽媽的呢！這個事情，應該是意外吧？”
“哪裡是意外啊？我聽說，是因爲臨時換了接生的醫生，才那樣的！”一個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孫靜言看過去，是一個有些黑胖的媽媽，她看上去精神極好，一點都不像剛生完的樣子，孫靜言的想法是，這大概就是人們平常所說的，能夠生養的女人吧？
孫靜言這邊的這個新媽媽皺着眉，說：“沒有根據的事情，還是不要亂說好了，嚇到人家小姑娘了。”
孫靜言心裡默默想，大姐姐，有什麼猛料儘管說吧，那都是我需要的啊！
黑胖媽媽大聲說：“哪裡是沒有根據的事情啊？八成是真的！我是聽人家護士議論的！而且醫院想用錢了結這件事呢！我看家屬也只能拿了錢算了。”
孫靜言心想，大家果然都是聰明人，都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真是她們絕對想不到，醫院想五千塊就打發了。
新媽媽問：“我覺得醫院沒那麼蠢吧？臨時換醫生。那個醫生不知道產婦的情況，怎麼幫着接生啊？”“誰說不是呢？要說也只能怪那個女的倒黴，賀醫生醫術很不錯的，如果是賀醫生，應該不會出這麼大的事情。”
“賀醫生我知道，他們換成誰了啊？”
兩個人已經旁若無人地聊起來了，孫靜言正好默默錄音，也從她們的話裡面提取有用的信息。希望能夠找到下一步的線索。
“還不就是那個本事不怎麼樣，態度也不好的王醫生了。”
“那真是倒黴了。”新媽媽十分認同地說。
這些媽媽纔來醫院幾天，就把醫生的情況弄得清清楚楚了，也是因爲家裡人對她們上心，所以才花精力搞清楚的吧？黃家因爲沒長輩，黃大叔也不是那種很會處理關係的人，所以就無法提前知道這些事情。
很顯然，媽媽們都覺得，那個爲黃媽媽接生的人，技術不怎麼樣，一般是不願意讓他接生的。許多人猜，那樣的人還留在這個醫院裡，怕是個關係戶。
黑胖媽媽將許多事情都說的十分篤定，新媽媽問：“芳姐，你怎麼知道那麼多啊？”
黑胖媽媽有些得意地說：“我這不剛生完，恢復得挺好，就出去轉轉嘛，轉到半路，有些想上廁所了，就去廁所，結果正好聽到護士在廁所裡說話。好像是一個護士妹子在安慰另一個護士妹子。聽說跟那臺手術的護士也是個新來的，因爲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有些良心不安，很害怕呢！”
新媽媽說：“害怕是正常的，死人的事情，當然可怕了。也是可憐那個護士。”
“是啊，聽說都還是臨時編制，沒有考上正式編制的。這樣的人，當然擔心自己會被醫院開掉了。”
“護士能夠做什麼，還不是幫着遞一下手術器械，檢查一下儀器設備啥的，她又不能上手救人。”
“參與到了那臺手術，就是有責任的嘛！家屬可不管那麼多。”
孫靜言聽着兩個人的談話，也獲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一般這種接生的手術，去手術室的人不會太多，一個主刀醫生，一個副主刀醫生，一個到兩個負責儀器和設備的護士，就差不多了，不像那些大型的手術，一臺手術快十個人。
主刀醫生是那個臨時抓來的，副主刀醫生都沒人提他，可見是個會明哲保身的，完全沒有存在感。至於護士，倒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護士是衛校畢業的，還年輕，沒有成爲老油條。如果真的是因爲醫院的責任，導致黃媽媽的事故，那麼護士處於自責的心理，可能會把事情說出來。
孫靜言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趁着兩個媽媽聊得正投入的時候，悄悄離開了病房。
護士一般是在護士站，那個護士經歷了這樣的事情，肯定也沒有辦法做其他的工作了，應該是在護士站，只是希望她還沒有離開醫院回家去。
孫靜言一路來到這一層的護士站，頓時感覺有些棘手了，因爲她不知道是哪個護士跟了黃媽媽的手術。
護士問：“小姑娘，有什麼事情嗎？”
大約覺得孫靜言是哪個病人的家屬，來幫着找護士的吧。
孫靜言說：“我要找一個小姐姐，可是我不太確定她在不在？”
“我們可以幫你看看，她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護士無語，只好又問：“那她長什麼樣子？你說說看。”
孫靜言說：“我也不知道，我姨媽說，她以前都是按時去檢查她的儀器設備的，今天下午就沒去，好像是因爲她出了點什麼事兒，耽誤了，可是我姨媽最相信她，所以讓我來看看小姐姐在不在。”
孫靜言又把子虛烏有的姨媽扯出來了。
她不知道那個跟手術的護士的任何信息，但是在出了那樣的事情以後，那個護士估計也不會照顧病人了，工作應該都交給了別人，因此只能夠這樣扯個謊，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被詢問的護士露出了一絲奇怪的表情，顯然有些懷疑孫靜言的用心，可是看小姑娘長得那漂亮，一臉單純的樣子，又不像是那種腹黑的人。
“你家姨媽是哪個病房的？”
“是……309，三號牀。”孫靜言扯謊說，希望真存在這樣的一個牀號和病人吧。
護士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估計是想着什麼怪事都有，倒是很快收斂了驚訝的表情，說：“照顧你姨媽的那個護士，今天不舒服，所以換了別人，請你姨媽理解。”
孫靜言哦了一聲，問：“那個小姐姐不在嗎？”
“不在。她回去了。”
孫靜言看着對方的表情，想要看出對方是否撒謊，可惜看不出來，或許是小護士真的回家去了，只是並不是因爲生病了。
“謝謝姐姐。”
“沒關係。”
看來這條線索是要斷了。
孫靜言無奈，乾脆去了一趟廁所，洗把臉，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孫靜言走進廁所，突然有人喊住她：“孫靜言？”
孫靜言驚訝地回頭：“咦？是你啊！”
“是啊，我在這兒上班，你怎麼在這兒？有親戚還是朋友進醫院了嗎？”
孫靜言點了點頭，這個打招呼的人，就是跟她買珍珠項鍊的女孩子，原來她在醫院上班，看打扮是個小護士。
“你認識的人在哪個病房？如果在我護理的區域，我可以幫忙留意一點。”
小護士是十分感激孫靜言給她一個十分漂亮的價格的項鍊的，想必媽媽也會十分喜歡的。
孫靜言猶豫了一下，走上前，拉着她出了廁所，走到了走廊的偏僻處，廁所那麼多坑位，怕有人偷聽。
“小姐姐，我想有個事情問你，希望你可以回答我。”
孫靜言注意到這個角落也是監控的死角，所以放心地跟小護士交談起來。
“什麼事，你說吧。”
“是這樣的，你們醫院產科下午出了一件產婦死在手術檯上的事故對吧？那是我朋友的媽媽，我的朋友，就是幫你做那個珍珠項鍊的人。”
小護士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嗎？！”
孫靜言輕輕地點頭：“我沒有必要騙你！真的是世事無常，我們完全沒想到，她媽媽會在手術檯上去世，她幫我做首飾，也是想賺點錢給她媽媽補身體的。”
小護士更是觸動不已。
她買珍珠項鍊也是爲了送給媽媽，因爲她理解媽媽的辛苦，希望媽媽開心一點，真沒想到，爲自己串出那串承載着自己的感情的珍珠項鍊的人，竟然失去了自己的媽媽。這種滋味，真是令人難以接受。
在這一瞬間，因爲那串珍珠項鍊，小護士突然很能夠體會到黃丫的心情了。
見小護士果然被打動，孫靜言說：“醫院想要五千塊了結此事，可是我們覺得不能接受，一條人命怎麼只值五千塊呢？站在現實的角度說，小寶寶沒有了媽媽，以後奶粉錢都是大頭，五千塊根本不夠寶寶吃幾個月的。所以我想幫着她了結清楚真相，爭取更多的賠償金。”
“這……”
孫靜言語氣殷切着急地說：“請你幫幫我！我不會把你說出去的！”
小護士猶豫了一下，狠了狠心，說：“好，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但是你不能說出去是我說的。”
“當然不會！”孫靜言保證說。
小護士說：“你等我一下！”
她去了護士站，跟同事說了一聲什麼，然後拉着孫靜言去了更偏僻的天台。
“這個事情，我知道，因爲跟手術的就是我的朋友，我們都是半年前才進的醫院，還是臨時編制，因爲地位差不多，所以我們兩個平時也走得比較近。”
小護士解釋爲什麼自己會知道這些。
孫靜言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醫院裡醫生倒是一般都算是正式工的，但是護士、清潔員之類的，有不少臨時編制，正式編制是需要考的，在一些小一些的城市縣鎮之類的，就全靠關係了。因爲正式編制的待遇和臨時編制的待遇，差別太大了。成爲了正式編制，醫院不可以隨意開除人，待遇也會提升很多，最重要的是，不會經常被拿來頂包。
所以，臨時編制是比正式編制矮一截的。
小護士繼續說：“事情發生以後，她就跟我哭了，院長親自找她談話，讓她不準跟家屬接觸，不準透露事情的真相給別人，她覺得良心很不安，甚至……甚至擔心那個產婦的鬼魂會晚上來找自己。可是她有害怕失去工作，她家裡的情況比我還糟糕，她非常需要這份工作，哪怕只是臨時的。”
世界上可憐的人不少，有些人背後的艱辛，是外人無法想象的，孫靜言十分理解地點頭。
“這件事，她實在憋不住，便跟我說了。她跟我說，方醫生是臨時被拉來的。方醫生今天排的是休假，所以他跟幾個朋友出去吃飯喝酒了，還打算去釣魚來着，可是醫院一個電話把他叫回來了。方醫生喝了酒，而且心情也不太好，連我那朋友在手術期間，大氣都不敢出的。”
孫靜言問：“所以，我朋友的媽媽，在手術期間並沒有發病對嗎？”
小護士說：“都打了麻醉藥了，人都睡過去了，還怎麼發病啊？精神病發病，也是要在清醒的情況下吧？”
因爲順產是要產婦保持清醒，才能夠順利生產的，而剖腹產是麻醉，像黃媽媽這種，自然是選擇了全麻，這樣醫生才能夠確保在手術期間不會因爲黃媽媽的精神狀況而出現問題了。
孫靜言牢牢記下了，這是一個十分有力的證據，醫院說是黃媽媽發病才導致的事故，那麼證明了黃媽媽全麻了，就應該反擊了醫院的說法吧？
小護士又說：“這件事，你們自己是找不到真相的，醫院不會承認的。所有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我只能在這兒偷偷告訴你，希望你不會把我透露出去。”
孫靜言點頭：“你放心，我絕不會把你說出去的。我們維權，不代表要損害別人的利益。只是，小姐姐，我覺得，在這樣的工作環境裡工作，實在是有損身心健康，如果可以，你最好換個單位。”
上樑不正下樑歪，連院長都是那種人，下面的人只會有樣學樣，遇到了事情推脫責任。像小護士這樣的底層，正好是頂包的絕佳人選。
所以，在後來，許多單位曝出了黑料以後，都說犯錯的員工是臨時工，好像這樣就能夠撇清關係一樣。好像臨時工都是壞的一樣。
小護士苦笑了一下，說：“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我哪裡會留在這兒呢？謝謝你的建議了。”
孫靜言點頭：“謝謝姐姐你告訴我這麼多。”
“沒關係，如果我知情不報，我也會良心不安的。我要回去了，走開太久她們會懷疑的。”
孫靜言點頭，讓小護士先下去，過了一會兒，自己纔下去。
現在，孫靜言終於摸到一點頭緒了。黃大叔說的是真的，都沒有誇大事實，這件事是醫院和醫生的全部責任，只是醫院爲了保住名聲，就要把鍋甩給黃媽媽了。
要證明醫院撒謊，就要給黃媽媽屍檢，她死了以後，麻醉藥肯定是無法代謝出去的，屍檢可能能夠檢查出來。但是隻有法醫才能夠屍檢，想要法醫屍檢，就要報案了。
孫靜言嘆了口氣，這個事情還真是有的麻煩了。
此時天已經黑了，孫二華打了電話問孫靜言怎麼還沒回家，孫靜言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來到黃大叔所在的地方，他還是呆呆的坐在那裡，程穎慧和黃丫兩個人在手忙腳亂地照顧着小寶寶，小寶寶時常要吃的，要上廁所，所以兩個小姑娘也是忙個不停。
看到小寶寶哇哇大哭的樣子，孫靜言十分不忍，兩個小姑娘雖然儘量注意了，還是會不小心弄到小寶寶。
撇開眼睛，孫靜言走到黃大叔跟前，說：“大叔，我去打聽了，你猜的很對。但是這件事全靠我們自己解決不了，我們要報案。”
黃大叔動了動眼睛，像是雕塑活過來了一樣，說話的聲音裡透着無盡的疲憊：“爲什麼要報案？”
孫靜言盡力解釋說：“因爲要證明醫院撒謊黃媽媽在手術中發病，就要進行屍檢。屍檢能夠證明她體內有麻醉藥，是昏迷狀態，不可能發病，只有法醫纔有資格進行屍檢。”
其他的人動屍體，也是犯了毀壞屍體罪的。
黃大叔似乎很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孫靜言只能夠耐心的說：“大叔，你聽我說，如果不能夠證明醫院撒謊，拿到賠償金，那麼小寶寶就要受苦了。你看看他現在哭得，多可憐啊！你的手不方便，丫頭又不會照顧寶寶，如果有錢了，你可以找個保姆。如果因爲你們不懂照顧小嬰兒，導致寶寶出了什麼問題，那纔是後悔莫及的事情啊！已經失去了黃媽媽，不能再讓寶寶出任何意外了！”
黃大叔眼神慢慢聚焦，心裡也慢慢活動起來，是啊，兒子纔剛出生，可以說是媳婦用命換來的，自己不能一直這樣，讓兒子也出問題。
“現在怎麼辦？”黃大叔問。
孫靜言說：“現在就打電話，報警！”
黃大叔無力地說：“好，我們報警，你打電話把。”
黃大叔同意了，孫靜言便用自己的小靈通打了電話，警*察表示很快就會出警。
醫院出現醫療事故的時候，如果家屬不報警不追究，一般警*察是不會介入的。許多醫院都會跟家屬達成和解，保證事情低調處理，不會影響到醫院的聲譽。
這次，因爲黃大叔一家窮困，十分弱勢，所以醫院就覺得他們好欺負了，就開始甩鍋了。
孫靜言會讓醫院知道，沒有把握住開始的和解的機會，是多麼後悔的事情。
在警察到來之前，夏言也回來了，她也問到了一些事情，跟孫靜言問到的大同小異。
聽說已經報警了，夏言點頭：“那些人只有在警*察面前纔會慫。對了，靜言，我們要防止警*察偏向他們。”
意思是，怕他們收買警*察。
孫靜言點頭，所以，他們不能夠坐等警察的結果出來，自己也要行動起來。
只是要怎麼行動，還一時之間沒有很好的辦法。
警;察出警的速度還挺快，沒等多久就來了。
孫靜言帶着大家到了醫院門口等着，爲的是免得警*察進來的時候，先被醫院的人帶走了。
“誰報的警？哪個是孫靜言？”
孫靜言忙示意：“警*察叔叔，是我！”
隊裡面一個警;察的眼角跳了跳，媽呀，還真是這個小姑娘。
他聽說這個名字的時候，還覺得不會這麼巧吧？
未成年主動報案的事情並不多見，更何況孫靜言是一年內報了兩次了。
上次孫靜言在警*察局機靈巧辯的樣子，這個警*察還記憶猶新呢。
警*察拿出記錄，問：“你多少歲了，還未成年吧？你的監護人呢？”
孫靜言說：“警*察叔叔，是這樣的，我是幫另一個叔叔報案的。那個叔叔是我朋友的爸爸，他現在因爲事故的緣故，太傷心了，所以我幫他跟你們溝通。”
爲首的警;察倒是不認識孫靜言，但是看她一兩句話就把事情解釋清楚的樣子，頓時就有了一些好感，就讓她說說情況。
孫靜言注意到，醫院的人已經發現警*察來了，估計很快就有人來了，於是趕緊先把事情三言兩語說清楚了。
這樣的案子，每年都會有一些的，所以警*察也不意外，只是死者是個精神病患者，這就有些特殊了。
孫靜言三言兩語把事情說完，醫院裡就有好幾個人奔出來了：“哎呀，警*察同志，你們來了！”
那樣子，親切激動的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親媽似得。
饒是孫靜言在做銷售的時候見多了奇葩，也不得不佩服這醫院的人臉皮厚。
“你好，我們接到報案，你們醫院有醫療事故，屬於人爲而不是意外，所以我們前來調查，請你們配合。”警8察也說明了來意。
“好，好，好，一定配合，一定全力配合！警*察同志，我們還是去辦公室說吧，這兒是病人和家屬出入的地方，堵在這兒不太好。”
那殷勤的模樣，跟剛剛面對黃大叔的時候，盛氣凌人的態度完全不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還真是爐火純青了。
孫靜言十分鄙夷，心裡卻十分清楚，這種人在社會上吃得開，這就是人家的生存技巧，要點臉的人都學不來的。
警*察也覺得在門口杵着，有些妨礙醫院的正常運營，便跟着一起去辦公室。
一行人來到客氣的會議室，院長讓人趕緊端茶倒水，十分殷勤，這次沾了警*察叔叔的光，連孫靜言幾個小蘿蔔都有了一杯水。黃大叔在這醫院大半天，可是沒有喝過一點水的。
坐下以後，警察打開記錄本，說：“請你們說說情況吧！”
還沒等孫靜言說話，醫院院長就搶先說：“事情是這樣的，警*察同志。這位黃先生的妻子，懷孕之後，今天在我們醫院分娩。我們本來安排了賀醫生做手術的，結果另外有一個病人急需賀醫生搶救，我們沒辦法，只好調走了賀醫生，並且將在休假的方醫生緊急召回來。方醫生十分敬業，聽說有患者需要，立馬就放棄自己的娛樂活動，趕回來做手術。只是這個產婦有些棘手，因爲她是精神病患者啊！一個沒有注意，她在生產的時候就發病了，導致了身體大出血，沒有搶救回來。我們也十分遺憾，畢竟我們醫院是希望每一個進來的人，都可以健健康康出去的。這件事真的是我們也十分痛心難過的！在事情發生以後，我們立馬聯繫了家屬，商量賠償的事情，可是家屬不願意配合啊！你們看看，還辛苦你們來一趟！你們工作也十分繁忙，我們是不願意勞動你們的，只是家屬們太……”
好一張顛倒是非黑白的嘴，也難怪可以爬到院長的位置。
旁邊的黃大叔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了，差點就要直接炸了，孫靜言忙拉住他，警*察的印象是十分重要的。現在他們是受害方，可不能顯得自己無取鬧，把警*察給惹毛了。
這警*察顯然也是老手了，並不接這高帽子，說：“只要人民有需要，我們就會出現，這是我們的工作責任，你太過譽了。現在家屬說說吧！”
孫靜言推了推黃大叔，黃大叔的眼淚已經出來了，他用自己的獨臂擦了擦眼睛，說：“全都是胡說八道！爲什麼要臨時換醫生？賀醫生最瞭解我媳婦的身體！那個方醫生，連病歷都沒看，就直接進了手術室！身上還有酒味！喝了酒的人，怎麼能夠給別人做手術？而且我媳婦是剖腹產，是全麻，人都睡過去了，怎麼發病？警*察同志，我要求驗屍！”
黃大叔心中大慟，再次聽到這個黑心的院長那麼侮辱自己的妻子，他已經不管不顧了，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弄死這個院長，再弄死那個方醫生，讓他們全都下去陪自己的妻子！
可是他不能那麼做，他還有兩個孩子，都是他的寶貝，他進監獄沒什麼，兩個孩子沒人照顧，纔是對不起死了的媳婦啊！
警*察見黃大叔快跳起來了，不由得皺眉，孫靜言忙幫着說：“警察叔叔，大叔心情太激動了。黃媽媽死的太冤枉，所以他心情十分激動，請您理解一下。”
警*察果然舒展了眉頭，他們誰成天處理這種矛盾的人，知道家屬的心情有多難受。
而且，許多人都覺得，精神病人很難讓人產生感情，因爲他們實在是太麻煩了，但是也有例外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在警*察們眼裡，已經是司空見慣，沒啥好奇怪的了。這個病人的家屬情緒激動，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所以對妻子的感情，也應該是真的。
“我們理解，還有別的情況嗎？”
孫靜言忙說：“還有，雖然院長先生口口聲聲說，他們聯繫了家屬提出要賠償，金額卻是五千塊，這簡直是在侮辱人。黃媽媽雖然是病人，可是她也是一條人命啊！對於大叔是妻子，對於他的女兒和兒子，是媽媽，對於我們注重家庭的中國人來說，哪怕再有問題，也不會嫌棄的。畢竟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有了媽媽，纔是一個完整的家。”
院長很想反駁說，那是個精神病，精神病要花多少精力去照顧啊！死了害死少了麻煩呢！
可是孫靜言這番話佔據了清理，他如果那麼說，就顯得十分冷血了，當然不能夠說。
警*察說：“五千元的賠償，確實是太少了。”
打了人，驗出了輕傷都是賠償幾千塊好麼？
黃大叔還說：“我不管，我希望你們驗屍，證明我媳婦不是自己發病死的！她是病了一輩子，我也擔心她哪天因爲發病，把自己給弄死了，可是沒想到，我再小心，她最後卻死在了別人手裡！”
黃大叔的意思是，他不想和解了，就想要驗屍。
警*察說：“那這要有些花費的。”
如果和解，不用驗屍，自然是省了法醫的工作。但是如果家屬要求驗屍，則需要付費了。這畢竟不是刑事案件，警方並不需要驗屍來協助自己尋找真兇，因此不是警方有這個需求，而是家屬有，所以驗屍是需要交納一定的費用的。
黃大叔激動地說：“交錢就交錢！我存的錢本來是給她生孩子養身體的，現在人沒了，花在她身上也是應該的！只要她清清白白地走，不讓人說她是精神病發作走的，是她活該就好了。”
說着，黃大叔又哽咽起來。
孫靜言感覺自己眼裡也有了淚意。
平常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黃大叔對黃媽媽感情多深，大概是他本來就是個內斂的男人吧，不擅長表現自己的感情，但是現在，她真正感受到了黃大叔對黃媽媽的感情了，那種全世界都嫌棄她，但是她也是我的寶的感覺。
孫靜言越發覺得，自己幫這樣一個情深義重的男人，是沒有錯的。
警方將黃大叔的意願記錄下來，說：“我們會出一份驗屍申請，到時候請你籤個字，我們會安排法醫給你的妻子驗屍的。”
黃大叔說：“謝謝。”
院長有些急了：“警*察同志，這種事情，不需要驗屍的吧？”
“不好意思，我們遵從家屬的意願。家屬想要驗屍，我們就會安排。”
孫靜言說：“警*察叔叔，請你們儘快將屍體帶去你們的解剖室吧！”
意思再明顯不過，怕醫院在屍體上動手腳。
人死後，新陳代謝停止，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屍體就會是什麼樣子，如果麻醉了，肯定會有麻醉藥的殘留。只是，醫院那麼多醫生，難保哪個知道如何將屍體處理了一下之後交給警方，導致結果出現偏差。
當然，孫靜言是相信警方的，但是要避免任何意外的發生。
孫靜言說了以後，院長馬上瞪向她，孫靜言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這種黑心肝的人，什麼時候被打下來纔好呢，他在位，簡直是患者們的死亡陰影。
作者有話要說： 嗯，驗屍這個事情，確實是有不同情況的規定的。其實這個事情也很好理解啊，如果驗屍都免費，那麼許多人豈不是都要去佔這個便宜了？那會造成多大的負擔啊？據說好的法醫也算是比較缺的人才了，跟死屍打交道，是國人比較忌諱的事情。
這些情節寫的是不良醫院，不過呢，我相信世界上大部分醫院是好的，除了莆田系。大家看病認準公立的醫院，一般沒問題的。去過幾次醫院，感受還是挺不錯的，感覺醫務人員不容易。
任何行業都有精英和敗類，大家分清楚看就好。
最後，我是十分反對醫鬧的哈~女主也不會去醫鬧的哈~
謝謝大家，麼麼噠~本月結束了，下月不出意外會繼續保持萬更的姿態，希望小天使小仙女們繼續支持哇~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