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到了最後, 孫靜言還是以自己能言巧辯的嘴說服了黃丫和黃大叔, 讓他們接受了黃丫爲孫靜言幹活拿報酬的事兒。
孫靜言也不想在這點小事上佔便宜。
臨走之前, 黃大叔自然又是給三個人都拿了一大袋的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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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而過, 很快屍檢報告就出來了,警方通知了黃大叔, 將結果轉達了,然後將書面文件也交給了他。
黃大叔看不太懂, 大應該是因爲專業術語太多,只好將報告又交給了孫靜言。孫靜言讀書很厲害,應該可以把裡面的意思弄明白。
孫靜言還是第一次看驗屍報告呢, 逐字逐句讀下來以後,她纔跟滿懷期待的黃大叔說:“黃媽媽身體裡的麻醉藥殘留量,可以證明她是全麻, 所以手術期間, 她應該是睡着了, 不會發病。”
黃大叔頓時眼睛一紅:“我就說了, 她肯定沒有發病, 肯定是那些醫生亂說!”
孫靜言點頭:“是啊, 不過你先彆着急生氣, 這上面還有死因分析。”
“死因?她是怎麼死的?”黃大叔忙追問。
孫靜言看了看死因部分, 才說:“是大出血,流血過多導致的。”
產後大出血,是產牀上最常見的死因了, 但是導致產婦大出血的原因也十分不一樣。
驗屍報告裡面,只說了黃媽媽是因爲大出血導致的死亡,並沒有說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大出血,估計是原因無法從屍體上獲得了。
等黃大叔消化完這個消息,孫靜言問:“大叔,警方可以幫忙調解,你接受調解嗎?”
黃大叔眼神暗了暗,他有些猶豫地說:“不接受調解的話,要怎麼樣?”
接受調解,就是警方做個和事佬,將雙方拉到一起,好好說道這個事情,然後雙方都各退一些,在一個點上達成一致,將問題解決了。
警方的調解還是比較公正的。
孫靜言說:“如果不接受民事調解,那就是要去法院告狀了。法院會根據事情的具體情況,給出判決。不過,走法院的程序需要的時間更久,也更繁瑣,還要請花錢律師之類的。如果提出了狀告,也要等一個月才能夠等到法院的立案結果,審理就要拖得更久了。”
有些事情,警方出面調解,也是爲了減少法院的工作量。法院的工作週期拖得長,也是因爲工作太多了,並不是因爲他們偷懶。
黃大叔在情感上不太願意接受調解,因爲他覺得醫院侮辱了自己的妻子,一定要告他們一回,才能夠出氣。可是孫靜言也說得對,如果去法院告狀立案審理,這個時間太長了,而且他也沒有錢了,所以選擇調解纔是最合適的。
孫靜言見他猶豫,便說:“你好好考慮吧,等作出決定告訴我一聲就可以了。”
黃大叔點點頭。
過了兩天,黃大叔終於接受了調節這個事情,而且希望孫靜言跟他一起去。
孫靜言當然是十分樂意,這個事情她一直忙到現在,當然希望能夠親眼看到有一個滿意的結果。
爲此,孫靜言特地請了半天的假。
孫二華聽說孫靜言又要去警;察局,還以爲她有什麼事,孫靜言解釋了半天他才相信,孫靜言真的只是去旁聽的。
在調解開始之前,孫靜言先打了個電話,安了心,才進了警*察局的會議室。
這次,醫院派來的代表是個副院長,竟然不是那個院長,這讓孫靜言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覺得有些奇怪,更覺有些遺憾。
大概孫靜言想看看那個院長,在真相被揭露的時候,會有着怎樣精彩的表情吧?讓他辨無可辨,無法顛倒是非黑白。
對方依舊是個終年凸肚的戴眼鏡大叔,不過看着像是沒有院長那麼壞。
黃大叔只叫上了孫靜言,黃丫被他留在家裡看着寶寶了。
等人到齊了以後,警*察也直接進入了正題。
“黃先生的妻子的驗屍報告,已經出來了,法醫也給出了十分準確的結果。黃先生的妻子在手術期間,並沒有發病的可能,所以這個責任要明確下來,才能夠確定賠款的多少。”
在座的人都點頭,表示認同。
警*察問醫院的代表:“李先生,你們有沒有證據,表明黃先生的妻子的死亡原因,責任並不在你們呢?”
李院長扶了扶眼鏡,說:“警*察同志,我們確實有這方面的證據。在黃先生的妻子來我院準備生產的時候,我們的醫生就對她進行了全面的檢查,病例報告我們還在這兒。”
“拿出來吧。”
李院長拿出一個他們醫院通用的病歷本,孫靜言擡了擡眼睛,她已經猜到了,醫院肯定會做一個假的,用來替代真的。
這個李副院長看上去比院長純良一些,事實上確實一丘之貉啊!
孫靜言並不相信,李副院長不知道這個病例本是假的。
警*察接過去看了看,問:“寫這個病歷本的,是哪個醫生?他在哪裡?”
李副院長面不改色地說:“就是賀醫生,他在醫院裡上班,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他叫來。”
警*察點了點頭,說:“你先說說,這病歷本里寫的是什麼意思。”
李副院長又推了推眼鏡,就這件事情開始侃侃而談了:“在這個病歷本里,賀醫生寫了,孕婦的其他方面都很正常,就是GMP-140的含量比較高,這個東西簡單地說,就是能夠預示孕婦產婦會不會發生子癇的重要指標。它的含量變化,是跟血小板的活躍度有關的,如果含量高,說明血小板血小板被高度激活,也就是說,妊娠子癇前期,病人的體內血小板呈活化狀態。血小板是血液的重要組成部分,負責運輸體內的物質的,如果它的活性增強,那就會具有潛在凝血和纖溶活性增強。這就意味着,如果出現了出血的情況,患者很難自己凝血止血。”
警;察表示明白,問黃大叔和孫靜言是否懂。
孫靜言懂,因爲她上一世看過英劇《唐頓莊園》,那裡面的三女兒就是在生孩子的時候,因爲突發子癇去世的。
黃大叔十分不滿意這個說法,他說:“那你們怎麼沒有提前告訴我一聲?”
李副院長露出驚訝的表情:“賀醫生沒有告訴你嗎?這個是他的工作職責啊!他說提前跟你說了啊!”
那意思,好像是黃大叔故意撒謊似得。
要不是孫靜言接觸過賀醫生,她還真會懷疑是不是賀醫生忘記跟黃大叔說了。
黃大叔說:“我完全不知道這個事情,沒有人告訴我她會得這個會死的病!”
李副院長冷冷一笑,說:“黃先生,我體諒你因爲妻子去世而傷心,但是請不要胡言亂語,更不要污衊我們的醫生的職業道德,這樣的事情,醫生肯定會告知產婦的家屬的!”
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好像真的是黃大叔在撒謊一樣。
孫靜言突然明白,爲什麼醫院方面要拍這個人過來,而不是原來的院長來了,他簡直是一個天生的演員。在那個兇惡都擺在表面上的院長的對比下,他實在是太適合處理這樣的事情了!
黃大叔忍不住看了孫靜言一眼,他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
孫靜言搖搖頭,讓黃大叔堅定自己的信心,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黃大叔看到孫靜言的動作之後,立馬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說:“警*察同志,我依舊堅持那個說法,我完全不知情,沒有人告訴我我媳婦會因爲這種病而可能會死掉。”
警*察皺眉,說:“可是他們提供的免責書上,有你的簽字。”
妻子進產房做手術,是需要家屬簽字的,黃大叔記得孫靜言的話,如果醫院讓籤免責書,把事情說的很可怕,那他也要簽下來,醫生是在告知家屬各種風險和情況,並不是在推卸責任,也不是在恐嚇家屬。不管家屬接受不接受,都是具有知情權的。
黃大叔仔細回憶了,當天賀醫生已經穿好了手術服,在進產房前就跟他說了一些風險,但是絕沒有說,黃媽媽會有得子癇的風險。至少沒有強調這個事情。
“我確實簽字了,警*察同志,可是醫生真的沒有跟我強調這些。”
孫靜言說:“警*察叔叔,醫院有責任告知這樣的事情吧?”
警*察點頭,任何風險,醫院都是應該告知的,當然是在醫院已經能夠預知的情況下,如果是突發的,醫院當然不用提前告知了。
李副院長說:“真是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在這個事情上,我們醫院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一切都是按照規定和制度來進行的。既然賀醫生知道產婦有子癇的風險,那他一定會告知你的。”
警*察見雙方各執一詞,爭執不下,便說:“這樣吧,將那個賀醫生叫來,當場問問就是了。”
於是李副院長親自打了電話,讓賀醫生來警*察局一趟。
看着李副院長信心滿滿的表情,孫靜言忍不住偷偷摸了摸自己書包裡的賀醫生的筆記,這個東西能夠給她一些信心。
賀醫生趕過來還需要一點時間,警*察說:“產婦的死因,我們先放在一邊,現在咱們來說說醫生的事情。你們臨時給產婦換了接生的醫生,現在出了事故,醫院無論如何都是無法推卸責任的。”
李副院長十分配合地點頭說:“當然,當然,正是因爲知道這點,所以我才作爲代表來這兒,接受警*察同志的調解的。該承擔的責任,我們一定不會推卸。但是我們也不能夠強加到我們的身上的責任,我們沒有犯過的錯誤,是絕不會承認的。”
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就差打上偉光正三個字的標籤了。
孫靜言見過一些表演型人格的人,這個李副院長就是典型的這種人格吧?有時候連自己都能夠騙過去的那種。
警*察也不理會這番話,估計是平時也沒有少聽這種標榜自己正義之類的話語,而是繼續說:“還的新醫生,竟然是喝了酒上手術檯的,是怎麼回事。”
來了,孫靜言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警察將這個事情查個清楚沒有。
“這……警*察同志,我們已經解釋過了,因爲當天人手十分緊張,所以只好將本來在休息的方醫生叫了回去。本來在假期期間,醫院也管不了一聲去做什麼的吧?他喝了一點酒,也是情有可原的。不影響他做手術的。”
警*察看了看自己的文件,說:“可是,調查顯示,方醫生喝了不少酒啊!白酒茅臺、紅酒乾紅,還有啤酒,都喝了啊!這樣的情況,開車都是酒駕了,怎麼能夠上手術檯呢?”
“這個……因爲事發突然,方醫生也是匆匆趕來,沒來及說什麼,就直接上手術檯了,畢竟患者的生命要緊啊!”
這個時候還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也真是夠了。
警*察說:“這只是你們心中所想,可是最後卻出現瞭如此嚴重的後果,你們需要承擔全部責任。”
李副院長推了推眼鏡,連連點頭說:“是是是,同志你說的是,這個事情的責任確實是在我們,我們沒有及時考慮到方醫生的情況,就讓他上手術檯了。但是平時方醫生也是一個很可靠的醫生的,不僅醫術過硬,而且醫者仁心,他也肯定是見產婦情況緊急,才直接上手術檯的。”
孫靜言心想,這個李副院長狡辯的本事倒是也挺不錯的,和他們院長是一脈相承麼?
這年頭,搞管理的都有這樣一張擅長顛倒是非黑白的嘴嗎?
警*察說:“我們通過取證,已經證明,方醫生方文,就是在明知自己喝了酒,有可能無法完全自控自己的行爲的情況下,給產婦做手術的。就這一點,方文和你們醫院,就需要承擔至少一半的責任。”
如果產婦是自己出現子癇,但是如果醫生處在清醒的狀態下,還可能能夠及時挽救生命,但是醫生是喝了酒的,這種狀態是十分影響醫生的狀態的,也就是說,喝酒影響了醫生的行爲能力,導致產婦的死亡風險增大是事實。而且喝酒也是醫生的自主行爲,並不是被迫的,所以醫生和醫院肯定要承擔責任。
李副院長沒想到警察連這些都查的清楚了,看來是已經掌握了十分準確的證據,自己也不好辯解什麼,只好諾諾地應了。
只是這樣還不夠,醫院明明是全責,絕不能讓他們以承擔一半的責任的形式推卸了一部分責任。
賀醫生還沒有到,大家就坐在那裡等着。
等了半個多小時,賀醫生纔來了。
賀醫生來到會議室,並沒有直接坐到李副院長的身邊,而是走到了離李副院長隔一個位置的地方坐下了。
“請問你是賀鑄心賀醫生?”
賀醫生點頭:“是的。”
“你曾經負責了產婦楊月娥的產前檢查?”
“是的。”
警*察例行問了幾個問題,確定了身份之後,才問起了關於給黃媽媽做產前檢查的事情。
“你給楊月娥做完全套檢查以後,有沒有發現她生產的風險很高?”
賀醫生坦然地說:“沒有。”
李副院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很顯然這和他們約定好的劇本不一樣。
警*察繼續問:“那請問在給楊月娥做完檢查以後,有沒有發現她的體內GMP-140的值有些高,會導致發生妊娠子癇的風險偏高?有沒有將這個事情告訴產婦的家屬黃先生?”
賀醫生繼續搖頭:“沒有,沒有這樣的結論,所以我也沒有告訴過家屬這樣的事情。”
“那爲什麼這份病歷本上,寫着GMP-140數值偏高,存在妊娠子癇的風險?”
賀醫生問:“可不可以給我看看那個病歷本?”
警*察將病歷本遞過去 ,賀醫生接過以後,不是隨意掃掃,而是從頭看到尾,說:“前面部分的檢查結果,確實是我寫的,但是這最後的妊娠子癇部分,不是我寫的。字跡不是我的。”
說完,又把病歷本還了回去。
孫靜言看完賀醫生的淡定發言,忍不住去看李副院長的表情,果然他臉色此時十分精彩,又是氣憤,又是惱怒,又是害怕,還有不可置信,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讓他的臉都有些扭曲了。
警*察再次確認:“真的不是你寫的嗎?”
賀醫生點頭,突然轉過來跟孫靜言說:“可以拿出來了。”
衆人愕然,都看向孫靜言,孫靜言也楞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是拿出他的筆記本來。
孫靜言忙從書包掏出筆記本,給賀醫生遞了過去,賀醫生伸出長臂,一把接過去之後,翻了翻,找到了一頁,然後遞給醫生,說:“這是我自己私下做的行醫筆記,如果有特別的病例,或者有一些奇特的情況,我會在自己的筆記中記下來。因爲楊月娥這位產婦,她雖然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可是在生產期間,情緒十分穩定,甚至能夠跟我們進行簡單的溝通交流,我覺得十分有價值,便做了一些一些記錄,希望在下次遇到這樣的病例的時候,會有所幫助。”
這是孫靜言聽到賀醫生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了,果然專業的就是不一樣,工作都那麼認真。
因此,孫靜言也越發的佩服賀醫生了。
警*察接過去以後,對比着病歷本和筆記看了看,病歷本上的東西,跟筆記上的東西十分相似,只是筆記本上的更加詳細,還有賀醫生根據自己的行醫經驗和知識的猜測推斷等。
如此認真的筆記,顯示出賀醫生真的是一個負責的好醫生。
而且,筆記中確實只提到了前面部分,關於子癇的情況,一個字都沒有。再對比字跡,前面的字跡確實都一樣,可是後面的字跡對比起來,就有一些不同了。
就算是不用字跡專家,警*察也看得出後面的部分是假的。
這下警*察明白過來了,這最後的部分,纔是醫院要說的重點,而這個重點,恰恰是僞造的,也就是爲了推卸責任才做出來的假病歷。
“後面的部分,確實是字跡不一樣,而且賀醫生在筆記中沒有提過一句子癇的東西。對於賀醫生來說,如果楊月娥真的有子癇的風險的話,一定會記下來,以供以後參考吧?”
賀醫生點頭:“那是當然。這是我的私人筆記,任何有用的東西,我都會記錄下來。”
此時李副院長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假病歷被識破,完全沒有了辯解的餘地。
警*察點點頭,說:“你的這份筆記的楊月娥部分,我需要複印保存一份。”
“當然可以。”
將病歷和筆記本都收好,警*察說:“現在事情已經清楚了,作爲爲楊月娥做全身檢查的醫生,賀醫生否認了楊月娥會發生子癇的可能,並且能夠證實,病歷中關於子癇的部分屬於僞造,所以楊月娥患子癇,才導致她自己死在手術檯上的事情,純屬子虛烏有。而接替賀醫生工作的方醫生,卻在酒後上手術檯,這是十分不負責任的表現。如今,你們醫院還有別的證據表明楊月娥的死亡,責任不在你們嗎?”
李副院長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屍體已經在法醫實驗室了,而且醫院方面本來是十分自信,能夠用子癇這個理由,將責任推卸的,結果沒想到事情敗在自己人的手裡。
想到這裡,李副院長狠狠地瞪了賀醫生一眼,賀醫生淡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副院長。
孫靜言在對面看着這一切的暗流涌動,心裡默默地想,賀醫生早就打算這麼做了吧?而且他知道自己說出來以後,副院長估計打死他的心都有了,所以乾脆坐的遠一點?真是好玩。
警*察見李副院長已經無話可說了,便說:“既然如此,事情已經十分清楚了。產婦楊月娥死在手術檯上的事件,責任全在醫院方,你們臨時換掉醫生,醫生職業道德有所欠缺,在喝酒以後還上手術檯,導致產婦楊月娥的悲劇。責任已經十分明白,現在來商議一下賠償的問題。”
警;察大約是見多了這種事情,倒是沒有多少情緒外露,直接宣佈進入了下一個程序。
金額方面,有警*察負責調解,黃大叔不會吃什麼虧,醫院也別想佔到什麼便宜,因此更不需要孫靜言說什麼話了。
最後,協商的結果是,醫院方面要賠償黃大叔一家三十萬,考慮到黃大叔家的家庭情況,以及醫院的財政狀況,醫院必須在一個星期內將三十萬全部給清。
得到了這個結果,孫靜言十分開心,但是黃大叔的臉上並沒有多少開心的笑容,對於他來說,這確實並不是一個值得開心的事情。
調解結束以後,警*察拿着病例和筆記等資料去複印去了,黃大叔準備離開,孫靜言卻沒有動。
孫靜言和黃大叔兩個外人還在的時候,李副院長就毫不客氣地開始指責賀醫生了。
他也不直接說賀醫生爲什麼不繼續做假證之類的,而是責備賀醫生不將醫院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你說說你,醫院這些年難道虧待你了?升職、加薪、評職稱,哪一個少了你的?你怎麼能這麼不記恩呢?你這樣子,讓醫院的人怎麼看你?”
孫靜言悄悄摁下了錄音鍵,嗯,李副院長,謝謝你送人頭了。
李副院長一直說到警*察回來,他才住嘴。
警*察見四個人都沒走,還有些意外,將筆記本還給了賀醫生,說:“你們都可以回去了。李先生你回去以後麻煩將調解的結果帶到吧。賠償是你們最後的補救了。”
雖然見多了這種不要臉的人,警*察依舊覺得十分鄙視。
四個人一起出了會議室,一起下了樓,這一路上李副院長倒是沒有說什麼了,只是看上去氣壓很低,似乎隨時都回爆發的樣子。
其實孫靜言很想跟賀醫生說一聲謝謝的,只是現在不是好的時機。
下樓來,剛出了警*察局大門,突然就有好幾個拿着錄音筆或者是麥克風的人衝了過來:“你好,我們聽說你們在警局調解一樁醫療事故,不知道結果如何?確定是醫院的責任嗎?賠償是多少呢?”
“請問是醫院全責嗎?”
“聽說醫生是喝了酒上手術檯的,你們對此有什麼解釋嗎?”
……
記者們還真是火眼金睛,,一看就看出了李副院長是院方代表,所以就都纏着他問問題去了。
孫靜言是個學生,一看就不是醫院的人,黃大叔穿着寒酸,面露悽苦,倒是更像是家屬,至於賀醫生,他早就見勢不對,趕緊溜了,不一會兒,就聽到他發動車子走了。
有些記者見李副院長那邊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就來採訪黃大叔了。
黃大叔有些迷茫,不知道這些記者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是他也不想回答問題,每次聽別人問起,就是揭一次傷疤,心裡難受的很。
孫靜言見黃大叔一副躲閃的樣子,便忙將注意力吸引過來,說:“我陪着大叔在裡面聽了全程,我知道經過,大家問我就好,大叔現在心情不好,請你們不要打擾他。”
聽說孫靜言是知情者,記者們立馬將長槍大炮對準了她,孫靜言說:“你們可不可以給我打個馬賽克啊?”
記者們點頭。
“請問你也是家屬嗎?”
孫靜言說:“我不是家屬,黃媽媽是大叔的妻子,也是我朋友的媽媽,我朋友現在在家裡照顧她新生的弟弟,不能過來,我代替她來的。”
“請問和解的結果達成了嗎?是什麼結果?”
“已經達成了,那位李副院長也簽了字的。結果是醫院全責,所以要支付賠償,至於賠償金額,我就不能透露了,除非大叔願意告訴大家。“
……
記者們問了不少問題,才離開。
對於記者們來說,這只是一個社會新聞,但是孫靜言這麼樣做,是有其他的目的的。
黃大叔一直在旁邊等着她接受採訪完畢。
”大叔,我得向你坦白,這個記者,是我找來的。“孫靜言走到黃大叔身邊,跟他說。
黃大叔有些意外,卻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點頭說:”我知道了。”
這些天,孫靜言幫着跑前跑後的,許多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甚至有些做不到的事情,也讓她做到了,可見這個小姑娘不是一般的厲害。
她找來記者,肯定是有什麼目的的。
果然,孫靜言解釋說:“雖然和解已經達成,而且那個李副院長也簽了字,可是錢沒有到手之前,我還是放心不下的。警;察雖然可以幫忙主持公道,查清真相,卻不能幫着你催醫院給錢。這些記者,都是本地的媒體,如果他們報道出去,會引起社會上的關注,那樣的話,會給醫院帶來壓力,所以我才把他們叫來,還接受了他們的採訪。”
黃大叔頓時明白過來了,發自內心地感激說:“真是太謝謝你了,事情能夠到現在這一步,都是你的功勞。如果全靠我自己,我恐怕都不能證明孩子他媽媽是因爲醫生的責任才走的。”
黃大叔這些天陷入悲痛的情緒,連做事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更別提想辦法爲自己的妻子找出真相了。不是孫靜言跑前跑後,花了許多功夫和精力,事情還真無法獲得一個公正的結果。
孫靜言也很明白這點,所以她並沒有謙虛,而是說:“我非常樂意幫你們,你和丫頭都是很好的人。我希望好人能夠有好報。你也不要再老是謝謝我了,如果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和丫頭不要推辭就好了。”
黃大叔說:“那是當然,以後你有什麼事情,需要大叔幫忙的,直接說。只是大叔沒什麼能耐和本事,恐怕也幫不上什麼大忙。”
孫靜言說:“誰知道呢?反正以後再看吧,有需要的話我是不會客氣的。”
跟孫靜言聊了聊,黃大叔的心情也好多了。
至少,事情的真相已經清楚了,黃媽媽不用揹着黑鍋下葬了,而且拿到賠償以後,黃家人應該能夠過上不錯的日子。
孫靜言問:“大叔,你想好那筆錢要怎麼花了嗎?”
黃大叔搖了搖頭:“不知道,大概是存起來,以後給丫頭和她弟弟吧。”
黃大叔自己是捨不得花掉用妻子的命換來的錢的,只有留給孩子,纔是最好的。
孫靜言想着,等到以後黃丫和小寶寶可以自己花錢的時候,這筆錢還真是通脹了不少,貶值很多了,現在的三十萬,跟幾年後的三十萬,真的不可以比,購買力要強太多了。
於是孫靜言勸說:“大叔,你看馬上到冬天了,你們那個房子四面漏風,就算是用去年的辦法,估計也沒有多好。以前你們都是幾個大人,丫頭的身體也還不錯,冬天只是感冒而已,但是小寶寶是扛不住的。如果小寶寶感冒了,那纔是麻煩事呢!而且許多人,不就是因爲小時候沒有照顧好身體,結果因爲發高燒之類的毛病,導致燒壞了腦袋麼?我覺得,你應該換一個住處,爲了小寶寶着想。”
黃家現在住的地方,屋子破破爛爛不說,還十分不乾淨不安全,他家不遠處就是個大垃圾站,黃大叔每天都要去撿垃圾的。而且四處污水橫流,蚊蟲橫行,現在天冷了還好點,到了夏天,蚊子黑壓壓跟黑雲一樣,簡直是嚇死人。
“可是……”
“沒有可是,大叔,雖然錢花了,但是保證了寶寶的健康和安全,是十分值得的!我想,黃媽媽也是希望你把錢花在寶寶身上的。再說了,寶寶現在還小,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很厲害呢?說不定等他長大以後,這筆錢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麼難事了。”
對於黃大叔來說,三十萬簡直是一生難以賺到的數目,但是小寶寶的可塑能力很強,就目前來看,是個機靈的寶寶。好好培養的話,將來自己年賺三十萬也不成問題的。
黃大叔說:“這個事情我想想。”
“當然好好考慮一下,其實我覺得,買房子是最好的,租房子都不如買房子實在。”
現在的房子,還沒有飛漲起來,找一個偏僻一點老舊一點的房子,價格能夠更便宜,不出十萬就能夠買下來。
黃大叔更覺得難以想象,買個房子?那麼一大筆錢花出去?
孫靜言也不多囉嗦了,說:“大叔,你好好考慮吧!總之爲了丫頭和寶寶多想想就對了。”
黃大叔自己可以吃大白饅頭就白開水,吃剩飯剩菜,可是孩子都還小,需要好的環境和條件,希望黃大叔能夠想的明白。
跟黃大叔告別以後,孫靜言就回家去了,很快夏言和程穎慧的電話打來,追問結果如何。
孫靜言在跟大叔告別以後,終於露出了笑容,看着天邊燦爛的晚霞,笑得十分開心,說:“有我在,當然會是一個滿意的結果。”
然後孫靜言把過程說了一遍,還說了記者們來的事情。
夏言讚歎說:“靜言,你真是聰明啊!你的腦袋怎麼長得啊!竟然能想的這麼周全。”
孫靜言說:“我也不知道啊,只能感謝我爸媽了,哈哈……”
夏言又說:“不過,我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啊!”
“什麼消息?”
“李老師十分滿意你又請假的事情,說你已經很久沒有參加過訓練了,所以要求你下次去上課的時候,交十篇主題不同的演講稿給她,而且每篇的錯誤不能超過三個,不然她會給你加強特訓。”
聽了這個消息,孫靜言忍不住哀嚎一聲:“天啊!老師這是要弄死我啊!”
夏言說:“沒辦法啊,你老是請假,老師恨不得抓你去辦公室呢!反正你好好準備吧,我覺得說不定她會當場抽你演講其中一個。”
這確實是老師做的出來的事情。
孫靜言欲哭無淚。
這段時間確實是因爲黃大叔家的事情,耽誤了訓練的時間,可是也沒有必要這麼懲罰她吧?而且這還只是英語演講小組的,還有全能知識競賽小組的,不知道老師準備了什麼樣的大餐招待自己。
想到這些,孫靜言就恨不得去死一死。
夏言幸災樂禍地說:“沒辦法,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啊!靜言,我看好你哦!”
“你太壞了!都不能幫我寫一兩篇嗎?”
“得了吧!”夏言翻白眼,“我們的風格那麼不同,老師一眼就看出來了,到時候連着我一起懲罰,我纔不要呢!而且這對你來說,真的不難啊!我看好你哦親愛的!”
孫靜言無言以對,確實是不好讓別人代筆。
沒辦法啊,回到家以後,只能夠開始苦逼的寫英語演講稿,而且是十個不同的主題的。
幸好孫靜言還算能夠應付。
第二天回到學校,孫靜言滿臉笑容,十分輕鬆的樣子,徐述之問:“是不是問題解決了?”
孫靜言點頭:“已經有了結果,就等着醫院賠錢了!”
徐述之點頭:“那就好,靜言你沒少出力吧?”
孫靜言點頭:“確實是花費了我不少的心神,不過事情解決了就好啊!”
“你真厲害!可以給我講講你是怎麼做的嗎?”
這個事情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而且徐述之也算是朋友,所以孫靜言毫不避諱地講了一遍。
徐述之稱讚說:“你真是有勇有謀啊!”
孫靜言笑着說:“過獎過獎,我這次也是運氣,不然不會這麼順利。”
“那是,也是因爲你很好心,如果不是因爲願意幫那個女孩子訂做項鍊,事情哪裡會那麼簡單?”
善因就是那麼種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