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傾寒行出了房門外,大口地呼吸着外頭的新鮮空氣,多日了,他快被憋死了,不能出外,整日裡便是在房裡看書作畫,睡覺,他都直覺自己被養胖了幾圈。
表面上雖說是九天教內出了點亂子,但實質上這幾日他都未感覺到有何不對,也不知是鳳璇陽將他保護得太好,抑或是鳳璇陽騙他,他總覺得,鳳璇陽說的話,口不對心。
他走出來轉了轉身子,看到房內裡那個易容成自己的男子,滿意地頷首,轉身翻牆出去了。
他讓血影做的,便是尋個人來替代他,易容成他的模樣,來瞞過鳳璇陽。他知曉鳳璇陽這幾日都異常地忙碌,只有晚上方有空歸來。因而他可信誓旦旦地對着血影言道,鳳璇陽必不會歸來,讓他放心地去尋人假扮。
可說是這麼說,血影豈有不擔心之理,這一日下來,都是膽戰心驚,生怕鳳璇陽突然歸來,發現這個龍傾寒並非其心上人,而嚴懲他,且那時龍傾寒想必不知所蹤,更遑論歸來解救他了。
不過,既然出來了,龍傾寒又豈會再顧得血影,他出來後,第一件事,便是躍到了那個藥房的井邊,趴伏觀看下方的風景。
即便是大白天,這裡的守衛也未減少,依舊守備森嚴,來回在左右移動。
龍傾寒抿了抿脣,思慮了半晌後,便從懷裡掏出了一粒在路上撿到的小石子,側手一扔,正落到那井邊的位置。
霎時,這些個守衛齊齊地衝去了井邊,行動之迅捷,動作之利落,讓龍傾寒不禁張脣訝異。
他們雖是一同衝去,但是卻沒有亂做一團,而是有序地將井邊圍住,其中一人脫離隊伍,去井的附近查看,其餘人圍在了井邊,凝眸瞧着周圍可有何異樣。
瞧着他們這整齊劃一的動作,龍傾寒心頭都不由得爲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好在那一日他並未衝動地衝下去,不若,憑自己的能力也無法與這些配合默契的高手對陣。但也是這般,讓他清楚地感覺得到,那井一定有什麼機關可通往別處。
他靜靜地在上方觀察了許久,發覺都沒甚異樣,便想着離去後,再想法子混進去。但這時,只聽輕微的腳步聲在下方響起,旋即整齊的喊聲也落下:“參見教主!”
聽得這聲,龍傾寒準備離去的身子又折了回來,他壓低了身子一瞧,然而卻只看見忽而現身的鳳璇陽站在衆人面前,但從哪兒出現的,他卻是無緣瞧見了。
心裡暗暗惱恨自己,若是多待得一會兒,便可瞧着了。龍傾寒抿了抿脣,現下鳳璇陽在此,他也無法逃離,只得沉下呼吸,靜待鳳璇陽走後他再離開了。
鳳璇陽撣了撣自己衣袖上的灰,沉下嗓音問道:“本座入內時,外頭可有發生何事?”
一個人拱手上前:“稟教主,並無太大異樣,只是……”他話語一頓,好似在思忖該不該說出來。
“嗯?”嗓音一沉,鳳璇陽道,“只是甚?”
“也沒甚,只是方纔井邊忽而有聲響,似是一粒石子砸來,屬下瞧了瞧,周圍也無人,便未在意了。”
鳳璇陽的臉因着這句話而沉了下來:“周圍無人?那麼上頭呢?”雙目一擡,看向的便是龍傾寒所在的房頂一處。
龍傾寒心臟驟然一縮,呼吸都被嚇得頓住了。若是此時那些人衝上來,他可無處能逃,那便會因此而曝光了自己。
但好在,鳳璇陽似乎無意追究。
那手下聽得鳳璇陽說完後,立時便要躍上房頂查看,然而鳳璇陽卻是揮了揮袖,略帶疲憊地道:“罷了,你們留在此處,稍後本座喚人到房頂附近守衛便可,莫如此緊張,這些時日辛苦你們了。”
“教主言重了。”守衛恭敬地回道。
鳳璇陽點了點頭,步伐輕動,便要離去,然則,行到半路時又折了回來道:“你們記得,切勿讓生人靠近,便是送飯人有何事不能來,而另尋人替代,也絕不相允那替代人靠近。”
“是!”
龍傾寒沉下了呼吸,目送着鳳璇陽離去後,他趁着衆人沒有發現,趕忙衝回了自己的屋裡,同假扮自己的人換了回來。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鬆懈下來。方纔他當真是害怕會被鳳璇陽發現自己所在,屆時若一暴露,於己極其不利。
喝了一口茶,緩下勁,終於有餘閒沉思後,他便覺頭疼得緊。如今因着他扔石子之事,鳳璇陽已經加強了守衛,他再從房頂那去偷窺是不行的了,看來,只得另尋法子了。
“子玥。”親暱的呼喚忽而從耳邊傳來,將正沉思的龍傾寒嚇了大一跳,側目望去,竟是鳳璇陽歸來了。
“璇陽。”龍傾寒站起,對着來人道。
鳳璇陽一臉邪笑地走近龍傾寒,目光不懷好意地落到了他的額上,看着上頭未褪的薄汗,笑意詭異了幾分。
龍傾寒輕吐呼吸,察覺到了鳳璇陽放在自己額頭的視線,心裡大喊一聲糟。他平日裡都只能在房內走動,加之冬日之故,斷不會出汗,而今他卻生出了汗,這多少都會讓鳳璇陽生出疑心。
但他素來冷靜,面對如此窘態也面不改色,輕聲問候道:“璇陽,今日不忙麼?”
鳳璇陽朝後頭輕輕揮手,讓血影先行離開,待得房門關上後,他方朝前邁步,行到龍傾寒的面前道:“嗯,本座不忙。今日前去辦事,於半途瞧着了一隻溜得賊快的耗子,一時瞧着好玩,便丟下公事,去尋耗子了。”
龍傾寒直面着他的暗示,也不驚慌,反倒打趣地哂笑道:“鳳教主如此犀利的人物,竟連一隻耗子都捉不住,傳出去豈非讓人笑話。”
“呵,”鳳璇陽伸手到了龍傾寒的額際,輕輕一撩他的碎髮,笑裡含着深意道,“子玥不覺得,放任耗子離去,瞧着他東躲西藏,挺有趣的麼。”
瞧着鳳璇陽的動作,龍傾寒心裡咯噔一下,指不準鳳璇陽已經猜出了自己偷跑出去之事,但他畢竟厲害,表面仍故作鎮定,面不改色地繼續調侃道:“是挺有趣,但卻不知,鳳大教主可有將這放走的耗子捉了回來。”
鳳璇陽眼底劃過一絲玩味,他觸摸龍傾寒額頭的手,悄聲滑落,一個用力,摟住了龍傾寒的腰,將他靠近了自己些許:“子玥如此聰慧,你說本座可有逮住那隻耗子?嗯?”語調一沉,看着龍傾寒的目光裡流出了探尋的光。
可龍傾寒便是同他作對一般,臉上毫無表情,讓他看不出有絲毫端倪。龍傾寒微微扯動嘴角,哂笑道:“呵,鳳大教主縱使再厲害,你也捉不着。”
鳳璇陽雙眼一眯,尋味地道:“哦?此話怎講。”
龍傾寒正視他的雙眸,面色忽而沉了下來:“鳳大教主,這大冬日的,耗子可不會出來。”
鳳璇陽臉上笑意一僵,但復又恢復常態,他捏了捏龍傾寒的臉道:“可本座偏偏便見着了一隻,而且,還是一隻跑出汗了的耗子。”
此話一落,龍傾寒渾身都緊張了起來,心裡暗暗叫苦,鳳璇陽果真感覺到是他了,但越是這種試探的時候,他越是不能驚慌。他在內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眉尾一挑,略帶不滿地將話題輕巧帶過:“鳳教主此話何意。呵,平日裡忙顧着別的,無暇理會我,如今歸來卻只同我探討一隻不相關的耗子,鳳大教主,當真是閒呢。”
這話語裡的怨懟,鳳璇陽豈會聽不出,瞧着龍傾寒臉上的慍色,再思及自己這幾日來對龍傾寒的冷落,心裡愧疚感頓時升起,看了一眼龍傾寒,發覺他面不改色,便思忖着可會是自己想多了。
餘光輕瞥鳳璇陽,瞧着他已經有些動搖,龍傾寒更是放大了膽子,直接甩開了鳳璇陽箍着他的手,轉身離去:“鳳大教主可是大忙人,還是省些時候去捉耗子罷,不若耗子未捉着,反倒誤了大事,別個人反倒數落是我纏着你的不是了。”
聽得這些氣話,鳳璇陽心底再多的懷疑都被龍傾寒一人給填滿了,他笑着過去,從龍傾寒的背後摟上了他,安撫道:“子玥可是生氣了?原諒爲夫可好,近日來教中不太安全,爲夫也是多心了。”
龍傾寒冷冷地扳開了他的手,轉身直面他,正色道:“鳳璇陽,我予你所有的信任,望你也能同等待我。”
聽得這些重話,知曉自己惹惱了龍傾寒,鳳璇陽哪還敢胡說,連忙抱着龍傾寒又是哄又是親的,這才讓龍傾寒臉上的慍色消去了一些。
折騰許久之後,龍傾寒輕輕地推開了鳳璇陽,輕聲道:“成了,你忙去罷,早些歸來便是,莫太操勞了。”
話語一落,徑自便轉身朝屋內行去,鳳璇陽瞧着他還有些氣惱,哪敢離去,笑嘻嘻地跟了上去,纏着他,逗他開心。
龍傾寒無奈地看着鳳璇陽這個無賴,最後只得投降道:“行了,我未怪責你,只是望你多顧念我,我也知你爲我好,但我並非閨中女子,見不得血光,比之被困在這裡,我寧願與你並肩面對困難。”
鳳璇陽一怔,輕輕擁住了龍傾寒,允諾道:“子玥,過陣子便好了,你再忍忍可好。”
龍傾寒眼底一黯,雖手上是擁住了鳳璇陽,口裡道着“好”,可是,他卻是一臉冰寒。
感知到龍傾寒的知心,鳳璇陽笑得嘴角都彎了起來,他輕輕地在龍傾寒嘴上落下一個吻,折身便要歸去處理要務。然而一個晃眼,瞧着桌上放置的東西時,腳步頓時停住了。
心裡咯噔一聲,龍傾寒身子也怵而僵硬了,莫不是鳳璇陽瞧着了什麼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