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龍傾寒手裡正拿着一幅畫像,在四處詢問一個人的下落。
那一日與鳳璇陽分別後,他與俞年明傾談了一夜,無意中談及段書青的弟子花修鳴,俞年明當即便樂得說了不少關於花修鳴的趣事。龍傾寒聽後,對花修鳴這人愈發好奇起來。
一夜過後,俞年明回覆陰教去了。而龍傾寒則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但卻在準備動身之時,忽然想到了先前莫峒主畫的那幅花修鳴畫像,想了想,他便憑着記憶以及俞年明的形容,信手重新畫了一幅,後將其拿去問了萬重良,看他可曾見過。
然而萬重良卻是搖了搖頭,表示從未見過此人,見到龍傾寒對花修鳴的事情感興趣,便告知他當年的花家,地處離骨都幾日路程的丹霞州。
龍傾寒聞之,便決定趕往丹霞州這個城市去探聽一下,興許能尋到什麼線索。
龍傾寒也不知尋着花修鳴能作甚,畢竟段書青出事時,他只是一個兩歲的小童。可不知爲何,他對花修鳴這人的興趣越來越大,就想着瞧瞧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而且,他莫名地感覺花修鳴這人似個關鍵人物,若能尋着他,許多謎團便能解決。
骨都所在的西南地域離中原腹地猶有十幾日的路程,此處的居民大都是些普通老百姓,甚少有江湖中人走動,是以許多江湖上的消息都探聽不到。因而一路走過去,龍傾寒都未能探聽得到一丁點兒關於天劍宗的消息。
未免父母擔憂,他到了離骨都最近的城市時,便先託人寄了封家書歸家,而他則緩步朝丹霞州前進。
到達丹霞州後,他忙拿着那幅畫像,四處詢問他人可曾見過,然而卻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之後,在打聽中,他探聽到了昔日花家所在之地,當即便趕了過去。
一路小跑,便到了接近城郊的地方。
眼前風景乍然一換,便來到了一處楓林長道。只見此道兩旁俱是覆着淡淡紅色的楓樹,如今已將近九月,帶着秋意的微風掃過,拂落了許多晚霞的紅楓,輕落龍傾寒的肩頭,不過是出了城,便宛如走到了一處紅色的仙境。
看着這美麗的地方,他不由得癡了,翩翩紅楓,似在邀請他到來一般,在他到來之時,紛紛落下,他揚起手接下一片美麗的落葉,心裡漾開了花,將那片落葉放進了懷裡,輕輕一按,臉上浮現了溫暖的笑意。
他笑着走下去,不多時,便見一座高大的建築佇立在紅楓之中,在夕陽的餘暉中盡顯華貴的姿態。
這座建築彷彿剛刷過新漆一般,漆色飽滿,顏色透亮,木質裡都透出新木的味道,要麼是這裡經常修繕,要麼便是新建起來的。
只見兩座雄獅石像立於建築大門前二十步外,傲然地俯視來人。在它們之後,層層階梯之上,是座宏偉的大門,大門緊鎖,瞧不着裡頭的宏偉。而在大門口邊,則駐守着兩位高挺着背脊的守衛,兩眼精光,目不轉睛,即便是看到立於石像邊的龍傾寒,他們也未移動半分,可見訓練有素。
而大門上的匾額,紅木金漆,上頭龍飛鳳舞地寫着四個大字:“楓葉山莊”。
楓葉山莊?龍傾寒低聲喃着這個名字,冷冷地看着這裡。
他復生前後,都未曾在江湖上聽聞過這個楓葉山莊,也不知究竟什麼來頭。不過,江湖門派衆多,這裡居民又甚少與中原內地溝通,他不知也不足奇,再者,此處說不準只是富人之居,與江湖無關。
只是,不知爲何,看到這個地方,他心裡有些不舒服,總覺得毛毛的。
昔日的花家,如今已變成了如今的楓葉山莊。觀楓葉山莊的宏偉來看,若果現今花家猶在,想來也定是個極富有的人家,但可惜,卻永遠地淹沒在了記憶的煙塵中,無人知曉了。
“老爺請慢走!”這時,兩道爽朗有力的男聲高聲響起,龍傾寒一怔,循聲望去,便見到那大門已然開啓,一個有些福態的男子走了出來,他極其肥胖,臉上的肉隨着他的邁步晃來動去,即便他身着華貴,但難掩他眉目裡顯露出的庸俗之態。
他走下了臺階,看到駐足在那處的龍傾寒,雙眼一亮,主動地上前拱手道:“這位壯士,不知有何指教。”
他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一眼龍傾寒,看龍傾寒氣質不凡,又拿着劍,心裡便打起了小主意。
而龍傾寒不知他心中所想,也客氣地拱手道:“在下來此,只是想打聽一些事情的。”
“哦?何事?”那莊主略有深意地笑了起來,本便略小的雙眸因着這笑容,立時眯成了一條小縫。
察覺到那人的神色有些古怪,龍傾寒便不願多加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地道:“在下想打聽此處曾經的花家之事。”
“花家?!”話得一落,那莊主的臉唰地變色,他驚恐地後退了幾步,戒備地看着龍傾寒,“你……你問這作甚?”
看他眼底流露出的恐懼,龍傾寒直覺這莊主定是知曉一些什麼事情的,且看他賊眉鼠眼,不似個好東西,當即龍傾寒便繃緊了臉,毫不客氣地踏前了幾步問道:“在下想問關於花家滅門之事,可是……”
“不知道不知道,”那莊主臉色大變,不停地甩手道,“我什麼都不知,你莫問了,我尚有事辦,告辭!”他一擺袖便要轉身逃離。
然而越是這般,越顯得他心虛,龍傾寒又豈會放他走,腳步一動,便閃到了他的前方,阻住了他的去路:“且住,莊主,您似乎知曉些什麼,爲何不告知我,莫非你……心中有鬼?”龍傾寒怵地壓低了聲音,在這涼意的秋日裡竟讓莊主不由得心生膽寒。
他被龍傾寒那一身寒意駭得倒退了幾步,抖着手指着龍傾寒道:“你……你想作甚,我告知你,我……我可不怕你,來人啊,快來人!”他忽地大喊出聲,不一會兒便有數位守衛聞聲趕來,齊齊圍在他的面前,戒備地看着龍傾寒。
龍傾寒面色如霜,渾身散發出冰寒的氣息,還未動手,這光是身上的氣勢便將那些守衛給駭住了。
他冷冷地覷了一眼那莊主,腳步微動,便在莊主以爲他要攻擊之時,竟忽然轉身離去了,徒留一個藍色的背影。
這時,那莊主這才鬆了一口氣,這對峙不過短短鬚臾,他便被龍傾寒嚇得生起了冷汗,後脊發涼。
他掏出了懷裡的錦帕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便揮揮手,趕走了那些守衛,環顧了四周,發覺龍傾寒已經走遠後,這才放心地甩手走進城裡。
而便在他進城的一刻,高樹上一道藍色的身影隨之躍下,一個翻身到了城頭之上,目光如隼一般的犀利,牢牢地盯着那莊主所去的方向。
如今紅日已經西斜,徒留向晚的晚霞撲在大地之上,覆着輕薄的餘韻。許多地方都漸漸架起了燈盞,亮起了燭火,花街柳巷裡,人頭開始攢動,熱鬧起來。
龍傾寒一直在屋頂上縱躍,隨着那莊主的腳步而行,不一會兒,便見那莊主拐到了一條熱鬧的長街,走到一間青樓前,駐足而停。
只見這青樓比之其他的更大,外頭迎客的姑娘姿色上層,昳麗美豔。那莊主一走到門口,那些姑娘都十分殷勤地湊了上來,親暱地叫喚他的名字,引他入樓內,顯然他是此處的熟客了。
龍傾寒屏息凝氣,翻身躍至青樓頂,透過磚瓦的縫隙,去窺探下方之人。他將內力貫注於耳朵之上,撇除其他的雜亂之聲,只傾聽那莊主與老鴇的談話。
從對話間,似聽出那莊主姓盧,點名要找一個名喚翠凝的姑娘,而老鴇卻似不樂意一般,推卻說她身體不適。盧莊主聽之,有些氣惱了,當即便甩下銀票,言說今日不見到翠凝,便將此處給拆了。那老鴇似乎也忌憚他,只得強笑着應下了。
不一會兒,盧莊主便被引至了雅間,而老鴇則去尋翠凝姑娘。
龍傾寒目光微動,便將注意力放在老鴇身上,瞧清她走進哪間房後,便一個翻身,輕落到了後院,尋着那翠凝的房間摸索而去。
他足尖一點,輕盈地躍到了翠凝房間的屋頂,不着痕跡地掀開磚瓦,正看到房裡頭,老鴇正安慰那哭得眼都腫起的翠凝。卻原來那盧莊主是個喜好用些不入流的道具以作情|趣之人,這翠凝的容貌上佳,想來也是個頭牌,是以這老鴇也萬分不捨。可是這盧莊主卻有些背景,老鴇惹不起,最後,勸了許久後,翠凝只得哭哭啼啼地應了,老鴇無奈地勸慰了幾句,讓她準備接客的妝容,又塞給了她一瓶藥膏後便出門了。
瞧着老鴇已經走遠,龍傾寒一個翻身,擡腳一勾窗棱,便從窗戶裡躍了進去,翻進了翠凝的房裡。
“你……”見着來人,翠凝驚詫地喊了一字,但畢竟是見慣了風雨之人,微張了張脣後,復又淡定地望着龍傾寒道,“不知這位少俠有何要事。”
龍傾寒瞥了她一眼,即便她如今因着灑淚之故,多了一份女子楚楚可憐的軟弱,他也生不起絲毫憐惜之心,他只是冷冷地開口:“你助我一事,我可讓你不受他欺辱。”
翠凝的雙眸一亮,但復又暗淡下去,臉上的神情三分冷笑七分苦澀:”呵,少俠是在說笑麼。我今日助你好事,您得到自己所需後,便會離去。而盧莊主往後依舊會來此,我逃得了今日,終歸逃不了明日,那我助你又有何好處。”
龍傾寒眼底劃過一絲冰寒,他最不喜受他人威脅,但如今他畢竟有求於人,也只得放低了姿態問道:“你待如何。”
翠凝倒也不多話,直接道:“我要錢。”
“好。”龍傾寒爽快地應答,直接從懷裡掏出了銀票,攜着真氣打到了桌上:“這是我身上僅有的銀票,應有萬餘兩,我要你辦的事不多,萬餘兩足矣。”
翠凝有些驚訝了,她委實沒想到龍傾寒竟如此大方地給錢,且還不問緣由。
她愣愣地拿起那幾張銀票,反覆數了數,上頭仍有些淡淡的餘溫,捧在手裡就燙得快化了似的。
她的臉上浮現了溫柔的笑意,將這銀票好好地放進了自己的櫃子裡鎖好,便轉身拂去了臉上的淚痕,笑盈盈地道:“不知少俠要我辦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