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廷撥發的藥材以及各藥堂藥商捐贈的藥材都整車完畢,陳敏兒安排好藥堂裡的事,和運送糧草的隊伍一道,星夜出了西城門,直奔山西而去。
一路上,不時遇到逃荒的災民,衣衫襤褸,扶老攜幼,不時看到有災民因爲飢餓因爲生病倒在路旁。她是醫者,看到這樣的情形,本該施以援手,全力救治,但一想到山西那邊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死去,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以大局爲重,見死不救是爲了救更多的人,她努力剋制住自己的負疚感,星夜兼程的趕路。
一路上,有好幾次遇上流寇,所謂的流寇大都是些走投無路,爲了生存而不擇手段的災民,他們不管你們醫療隊是不是去救人,揮舞着木棒發了瘋似得衝上來搶奪物資。仲達帶着穆恆的近衛將她和同行的大夫以及藥材護衛住,而負責押運糧草的官兵則毫不留情的斬殺蜂擁而至的流民,這裡面甚至還有婦孺和孩子。
剛開始,陳敏兒還會大喊着讓官兵們不要殺戮,趕走就好了,顯然她想得太天真。看到一個官兵揮刀就要砍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陳敏兒想也不想就衝了過去,將那小男孩護住,要不是仲達眼疾手快架住了那揮下的長刀,身首異處的就是陳敏兒了。
然而,沒等仲達從驚魂一刻中緩過來,那位被陳敏兒護在懷裡的小孩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根削尖了的木棍就朝陳敏兒捅去。
“敏兒小心……”一旁的鐘良飛起一腳將小孩踹翻在地,穆恆的近衛上前,白光一閃,在那小孩的胸前開了一個血洞,鮮血汩汩流出,那小孩至死都還盯着那板車上裝載的糧食,一雙眼睛睜的很圓很圓,沒有悲憤沒有痛苦,只有茫然。
陳敏兒就這樣麻木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孩子,耳旁的喊殺人,尖叫聲,刀尖入肉的噗嗤聲,像一塊塊巨石砸在她的心口,沉重的令她無法喘息。
爲什麼?她不顧自身安危救了那孩子,孩子卻要對她下毒手?她沒辦法理解,難道爲了生存,就能隨便剝奪他人的性命嗎?不分好壞無冤無仇。
仲達一身冷汗,走過來嘆息道:“姑娘心地純良,可這些人已然瘋魔,災荒年代就是如此,別說殺人,吃人都有,姑娘還是以大局爲重,莫要再以身試險。”
鍾良也安慰道:“別想了,咱們還有任務在身。”
是啊!還有任務在身,她身上關係着數萬乃至數十萬人的性命,可她依然不能釋懷,這種行爲是她這個一心懷着大醫精誠的人無法理解也是無法接受的。
越往西,境況越糟,入眼所見,只能用滿目瘡痍浮屍遍野來形容,實在無法想象,一場洪災就把這富饒之地變成了人間煉獄。家園沒了可以重建,病了可以醫治,當地的官員都做了什麼?
仲達道:“如果僅僅是洪災瘟疫還不足以造成這種嚴重的後果。當地官員的不作爲,更有甚者,趁機發國難財也是有的。”
這其中的貓膩多了去了,早年跟隨大人東征西戰,甚至見過更悽慘的景象。
陳敏兒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沉重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