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車行駛的很平穩,透過車窗,蕭默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南都市市中心的面貌。
與金陵不同,南都市雖然不算繁榮和富足,但是街道上卻很寬敞,汽車跑在上面四平八穩,不像金陵車輛繁多,時不時地堵車塞車,顯得擁擠不堪。
當然,蕭默相信隨着這座城市未來經濟的發展,估計這種道路寬敞的模樣就不會再有,到那時候有錢人買得起車,私家車紛紛上路,估計整個路況就會變成另一種擁擠。
麥長青一邊開着車,一邊時不時地觀察蕭默。從後視鏡內,他看見蕭默時而皺眉,時而搖頭,有時候又會露出令人難以琢磨的微笑……各種各樣的表情綜合起來,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還在上學的學生仔,倒像是一個感悟生活的成年人。
泛起這樣奇怪的想法,讓麥長青覺得很好笑,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累了,竟然會出現這種幻覺。
南都市的市政府位於七一路中心地帶,而這一地區也是很多大公司駐紮的地方。
當蕭默還在觀看車外風景的時候,夏利車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就聽麥長青說道:“前面出事兒了,看起來我們要停下車,從這裡繞過去了。
蕭默定眼一看,只見前面不遠處,一幫子老百姓手裡面扯着一條白色的橫幅,橫幅上面寫着:追討公道,勝利集團,請還我們玉米地!
然後是另一幫人手裡面託着一大捆一大捆的青杆玉米,圍堵在一家大公司門口,不讓裡外車輛隨意進出。
那家公司掛着招牌,上面寫着“勝利集團房地產開發公司”,看起來是某個大集團的下屬單位。
“蕭默,不如你先下去,我把車停到附近,等會再帶你步行走過去。”看了看前面糟亂的場面,麥長青無可奈何地說道。
蕭默下了車,麥長青重新發動夏利,去旁邊找位置停靠。
這邊,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蕭默忍不住想要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兒,他還沒動,就從他身後就涌來一大羣人,推着他一塊擠到了那幫示威民衆的中間。
只見一個四五十歲的老漢對身邊的人嘀咕,“再堅持一會兒,等會就要發錢了……聽說一個人三十塊,比干一天的活還要強!”
另一個模樣憨憨的中年男子道:“旺財叔,你說那凱撒公司的人爲啥要給咱們發錢?”
“爲啥?還不是爲了咱們那塊玉米地……”被稱作“旺財叔”的老漢世故地說,“你沒聽說麼,凱撒地產公司和這個勝利集在爭奪咱們那塊地皮,都準備蓋高樓,建什麼別墅區……”
“本來勝利集團已經和咱們村支部簽好了合約,準備秋後開工。不知道爲啥提前了,動用剷車把咱一整地的玉米都給剷平了……心疼人啊,那些玉米眼快都要熟了,這下全都給糟蹋了。”旺財叔說完就狠咬着菸屁股,看起來有些揪心。
“那,那讓他們賠錢不就行啦。”憨憨的中年男子說。
“那是當然啦,不過沒人帶頭誰來喊冤啊?自古民不與官鬥,貧不與富鬥,咱們一村子的人也鬥不過人家大公司。”旺財叔說道,“可就在這時凱撒的人站了出來---”
“凱撒是好人?”
“好個屁!”旺財叔白了他一眼,說:“他們還不是惦記着那塊地,想要把勝利集團搞垮,然後把地皮轉手給他們,要不然他們怎麼會大張旗鼓把我們集合起來,堵在這勝利集團門口,又是發錢,又是免費送盒飯,還不是指望我們把事情鬧大了,然後好摘果子吃。”
憨男子撓着頭:“你說這些人咋都這麼壞呢,淨沒一個好人。”
旺財叔嘆口氣,“這世道啊,人們的心都長到了錢眼裡,哪像我們那個時代,大家一起上地掙工分,幹得多就掙得多,也沒啥私心,現在呢,爲了掙錢啥事兒都能幹得出來。”
憨男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就在蕭默準備再多聽一些時,一個刀疤臉男子站了出來,耀武揚威地嚷嚷道:“發錢了,一個人三十塊,快他媽排好隊!”
呼啦,聽到有錢拿,那些手裡提着玉米稈的全都圍了過來。搞的蕭默也被擠到了前面。
“拿了錢你們就多吆喝幾聲,堵着門口,讓那些勝利集團的人出入不方便,知道不?誰不出力,我們可都盯着呢!”刀疤臉說完就吩咐人把錢發下去。
此刻,一沓子一沓子的十元鈔票發下去。那幫示威的羣衆爭前恐後,踮着腳尖伸手要錢。
“我的!”
“還有我的!”
“我的還沒發!”
蕭默被人擠着,好不容易喘口氣,正準備脫身,手裡卻被塞了什麼,一看,竟然是三十塊錢。再看塞給自己錢的竟然就是那個刀疤臉。
蕭默哭笑不得,就見那個刀疤臉拍着他的肩膀,齜着大黃牙對他說:“小兄弟,年紀輕輕就懂得賺外快,有前途!”
蕭默沒想到自己會被認爲是打秋風蹭白食的,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被後面的人擠到了一邊。
見此,蕭默不禁好笑,順手就把那錢塞進了兜裡,不義之財,不拿白不拿。
再看不遠處,剛剛停好車的麥長青恰好趕了過來,正在對他招手,於是蕭默就使勁兒擠出了出去。
這邊,那個刀疤臉正在調~戲一個婦女。只見他走到一婦女前,把錢給她的同時很下流地捏一下她的屁股,笑道:“今晚我去你家,記着把門開開。”
婦女畏懼道:“不行,我們當家的也在。”
“他沒去工地上工?在了也好,我們就在他面前把事兒做了,他要是敢吭聲,我就打斷他的腿!”刀疤臉笑道。
婦女嚇得都快哭了,可是面對這個南都市有名的“四大惡人”之一,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眼看女人如此順從,刀疤臉很有一種成就感,做惡人就是好啊,想上誰的老婆都行。就在他得意洋洋的時候,扭頭一看,正好看見蕭默擠出人堆離開,忍不住罵道:“我草,拿了錢就開溜,下次別讓我逮着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
就在蕭默和麥長青一同步行,繞過勝利集團大門口,走了差不多七八分鐘,就到達了南都市市政府大樓。
此刻,在政府的一座高樓裡,一個身材低矮的中年男子正揹着手站在窗戶前俯瞰外面的景緻。
在他身邊站着一個身材瘦高的男子,雖然他個頭比對方高出一截,但在氣勢上卻弱了一大截,看模樣畢恭畢敬,甚至有意弓着腰。
“何市長,聽說勝利集團那邊的事情鬧得越來越大,要不要督促那家公司趕快把事情解決掉?”瘦高男小心翼翼地詢問。
被稱爲何市長的男子回過頭,一張圓臉,額頭上有幾道深深的皺紋,眉毛禿短,眼神有神。
“不用急嘛,羣衆這也是在反映情況,雖然他們所做的事情有些過激,不過從目前情況來講,還是可以接受的。”何市長語重心長地說道,“總之,作爲人民公僕,我們要堅定不移地站在人民羣衆這邊,爲他們的利益着想,虛心傾聽羣衆們的意見,接納他們反應的情況,等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再做協調工作也不遲。你說是不是呀,劉主任?”
“是是是,市長您說的對,我們都是人民的保姆和公僕,要爲他們的利益着想,至於那個勝利集團,我想在您的協調下,也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那個瘦高男---劉主任說道。
“呵呵,這事兒我可不能搶功,還是交給蕭書記來處理吧。”何市長很謙虛地說。
“不過……蕭書記纔來不久,對這裡的狀況還不算太瞭解,各種小事兒還需要您老來協調呀。”劉主任笑着說道,要知道這種事情解決好了,可是很容易露臉的。
“不能這麼說……”何市長笑呵呵地搖了搖頭道:“蕭書記雖然剛來,做事卻雷厲風行,對領導班子的改革也是初見成效。我相信在他的帶領下,一定能夠順利協調此事。所以你我就不要瞎操心了。”
“您說的極是。看起來我真的是多心了,呵呵。”劉主任笑道,“聽說蕭書記叫了土地局和規劃局的人開會,估計這會兒正在商量對策。”
“哦,是嗎?”何市長楞了一下,然後說,“警局牛局長去了沒有?”
“沒有,牛局長這幾天不舒服,在家裡請假休息。”
何市長吐了一口氣,道,“原來是病了呀……等會兒你替我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一定要叮囑好,不舒服就在家多休息幾天嘛,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不能爲了工作把身體給搞垮了。”
“這個我會的,呵呵,您請放心。”劉主任心領神會。
……
市政府的辦公大樓裡,書記辦公室內。
座位新任市委書記的蕭振邦正在思忖着來回踱步。
俗話說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作爲這裡的一把手,蕭振邦需要很好地協調人民羣衆和公司集團的關係,不能出現矛盾,不能把已經出現的矛盾擴大化。
在他下面坐着的是土地局和規劃局的兩位局長,以及一些其他屬下,大傢伙也都在深思熟慮。
此刻蕭振邦的心很冷靜,對於他來說,事情清楚的很,外面那些扯着橫幅示威的羣衆,玉米地被毀,想要找勝利集團討回公道。這種事情就和年底討薪差不多,雖然和政府沒啥關係,但畢竟政府是要爲人民做主的,是要協調好社會矛盾的,一句話,這是工作職責所在。
本來蕭振邦只需給勝利集團下達一個命令即可,不過蕭振邦屬於那種實幹派,事無大小,都希望自己能夠協調好,何況,他不太相信那勝利集團會很好地解決此事,就算解決了,到了最後吃虧的還是老百姓。
蕭振邦可是很爲老百姓着想的,尤其像他這種剛上任的好父母官,就更加註重民情民意了。
“市警局的牛局長來了沒有?”蕭振邦忽然停下來問身邊的人。
旁邊人道:“牛局長好像請病假了,這幾天都沒來上班。”
“生病,沒上班?”蕭振邦的眉頭一擰,心說,這也太巧了了吧。
“不管如何,作爲人民的公僕,我們一定要快速協調好此事,對此,你們怎麼看?”蕭振邦把問題丟給了在座的兩位局長。
“咳咳,那勝利集團有正規手續,還有和老樑莊部分村民簽訂的土地轉讓合同,我覺得……應該和這個集團的老總商量一下,大不了讓他們多出一些錢,賠償那些玉米地的損失費或許就行了。”規劃局局長說道。
“我不同這個建議,在我看來,勝利集團雖然簽訂的有合同,可是那份合同只是和老樑莊一百多戶人其中的三十戶人簽訂的,並不能代表集體的利益---相比之下,凱撒集團開出的條件更符合這些老百姓的利益,因此我建議此事需要從新考慮……”土地局的局長反駁道。
蕭振邦鬱悶了。
怎麼辦?
到底是選擇凱撒,還是選擇勝利?
政府必須要公平公正地做出選擇。
就在他無比苦惱的時候,一個聲音說道:“我倒是有個辦法。”
蕭振邦回頭一看,卻是自己的寶貝兒子蕭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