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羅拉,你想把他扣上多長時間?”審訊室的房間裡,作爲阿芙羅拉助手的桑切斯,隔着透明的隔音玻璃窗,看對面房間里正在享用午餐的郭守雲,好半晌之後,才嘆口氣說道。
“至少也要再扣上他二十四小時,”緊咬着牙,阿芙羅拉盯着隔壁的那個男人,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她現在心裡的痛恨幾乎膨脹了到了極點,裡面這個傢伙太囂張了,進了這裡他竟然還要帶着保鏢,帶着專門服侍他的人,這哪裡是坐牢?分明就是來度假了。
“哎,你知不知道,咱們現在的做法很危險,”桑切斯滿臉憂慮的說道,“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咱們的職權範圍,昨天晚上里昂那邊就開始詢問此事了,牽涉分駐國內務,這歷來都是咱們的大忌。而且你想過沒有,那個古辛斯基他也不是什麼好人,現在他擺明了是在利用你,一旦他把裡面這個男人解決掉,那麼接下來,他便會將所有的事情推個一乾二淨,這件事的責任,將全部由你來揹負。”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阿芙羅拉毫不猶豫的說道,“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把裡面這個畜生置於死地,我阿芙羅拉哪怕是把命賠上也在所不惜,更何況是背些責任。”
“那我還是希望你慎重考慮,”桑切斯聳聳肩,無奈的說道。他知道,阿芙羅拉已經被仇恨燒昏頭腦了,她不顧組織上的紀律條令,甘於充當古辛斯基那個野心家打擊對手的工具,而且還要一條路走到黑,她的前途如何現在已經不用考慮了,唯一可以考慮的是。這次自己一夥人,還有幾個能夠活着離開遠東。
“嚓,嚓”隨着兩下爆閃,房間裡的白熾燈燈管驟然熄滅,黃昏時分的昏暗光線,頃刻間從窗口闖了進來。
“哎,六點一刻,真準時。”桑切斯擡頭看了看屋頂地燈管,再借着屋外的光線看看自己手上的腕錶。而後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自嘲般的說道。
老實說,在來遠東之前,桑切斯也知道郭守雲在這裡的勢力很大,但究竟大到什麼程度,他的心裡並沒有一個準確的感念。但是隨着他的被捕,這個概念變得明朗化了。自從昨天將他扣押之後,且不說那些來探望他地人如何高貴。就說他們自己這一夥警員,就完全被這個城市給孤立起來了。就這一所分局裡,從昨天下午三點開始,全線停水,晚上六點一刻開始停電,一直停到天光放亮,這還不算,原本常駐這邊的警員,現在都不來上班了,用他們的話說。那就是“我們都有老婆孩子,而且還要在這邊生活下去呢”。現在,偌大的一個分局裡。總共只有十幾個警員,這些都是阿芙羅拉從莫斯科帶來的,他們面對的困難不僅是缺水斷電,還缺少食物和其他地生活必需品——每次只有有警員出去購物,後面就會跟上幾個滿臉橫肉的陌生人。只要看到這些傢伙。不管是酒店還是普通商鋪,都一律不做生意。哪怕是一塊麪包、一瓶淡水,他們都不賣。從警二十餘年,加入國際刑警組織也有八年了,桑切斯就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而從這個角度,他也能看出來,郭氏集團儼然就是一個集商業、政治權力與大型犯罪團伙於一身的地區性黑惡勢力。憑着以往地經驗,桑切斯知道,不管是誰,和這樣的勢力作對,下場往往都會很淒涼。
與自己一夥人的淒涼相比,再看看隔壁那個房間裡,郭守雲這個蹲監獄的,房間裡要什麼有什麼,六盞節能燈將他的房間照的***通明,飯桌上只能用一個奢華的豐盛來形容,他要洗澡、洗漱了,不用兩分鐘就能來水,局裡誰要用水,還得趁這段時間去沾他的光。像這麼一個囂張到極點的人物,那絕對是招人嫉恨的,別說是阿芙羅拉了,即便是自認爲性情穩重地桑切斯,也很有一種掏槍崩了他的衝動。不過沖動歸衝動,能不能將這種衝動轉化爲現實的行動卻是另外回事——現在局裡滿打滿算十幾個警員,而負責保護郭守雲地卻有二十幾個,更何況除了這些富有經驗的保鏢之外,這裡還住着一位遠東軍區的少將參謀。郭守雲進來一天有餘,這位少將同志也在這裡呆了一天有餘,有這麼個東西在這橫着,局裡還能做什麼事啊?
“聽天由命吧,”如今的桑切斯,似乎也只能用這麼一句話來安慰自己了。
就在桑切斯一臉無奈的時候,遠在數千公里之外莫斯科,也在經歷着一場不爲人知地暗潮衝襲。
別列佐夫斯基作爲五巨頭實質上地大當頭,他今天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其實這種預感並不是今天才出現地,而是從郭守雲被捕的時候就出了。
按照他與古辛斯基的計劃,三個步驟應該可以將郭守雲遠東商業銀行乃至他的整個郭氏集團送入深淵。首先是商業銀行資產覈查委員會的成立,正如郭守雲所想的那樣,這個委員會的成立就是照着他去的。作爲一傢俬人性質的商業銀行,郭守雲一直以來在利用遠東鉅額儲蓄款做什麼,瞞不了類似別列佐夫斯基他們這些人,因此,資產覈查委員會的成立,從一開始就針對了郭守雲的致命弱點——他的銀行沒有充足的儲備金,一旦郭氏集團出現了非利好的消息,那麼一定程度上的儲戶擠兌,就能把他的商行拖垮。所以,根據古辛斯基的計劃,委員會成立之後,將會在適當的時間,公佈一項資產調查聲明,揭破郭守雲利用遠東商業銀行儲蓄款炒匯的現實。其次,就是在遠東製造亂像,尤其是針對遠東商業銀行的亂像,這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打擊儲戶對遠商行的信心。最後,就是利用有國際刑警身份的阿芙羅拉。給她足夠的授權,讓這個被仇恨衝昏頭腦的人去遠東攪攪局,尤其重要地一點,是授意她在關鍵時刻扣押郭守雲,隔離他一段時間,使他無法有效的採取措施應對危機。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整套計劃進行的相當順利,而從遠東那邊傳過來的消息,隨着郭守雲與昨日被捕。今天上午遠東商業銀行一開門,便已經出現了古辛斯基所預估的那種擠兌場面。普通民衆永遠是可以隨意愚弄的,他們看不到一切事件背後的陰謀,卻只能從他們那點所謂的經濟學常識出發,任由隱藏在幕後地黑手肆意擺弄。
按理說,局面走到了這一步。別列佐夫斯基應該感到興奮纔對,可他爲什麼會有不好預感呢?不爲別的,就因爲郭守雲的被捕來的太順利了。細琢磨一下,他就像是心甘情願的去坐監獄一樣。開玩笑,遠東那是什麼地方?那是他郭氏集團的地盤,在他地地盤上,別說是幾個國際刑警,即便是安全局特種部隊,估計也很難順順當當的把他帶走。這裡面難道沒有什麼問題嗎?別列佐夫斯基感覺有點懸,可是他又看不出問題出在哪裡。
在自己的臥室裡,別列佐夫斯基叼着一支雪茄,盤腿坐在鬆軟舒適地大牀上。將整件事從頭到尾、從尾到頭的來回想了幾遍,可終究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鈴鈴鈴”
就在別列佐夫斯基越想越覺得不對頭的時候,牀邊立櫃上的電話。突然響了,這是他的私人電話,一般人很少能夠打的進來。
“喂,”別列佐夫斯基暫時放下心思,他伸開腿。朝牀頭的方向挪了挪。而後就那麼倚在牀幫上,伸手抓起了電話。
“鮑里斯嗎?我維克托。”一個蒼勁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正是郭守雲的老岳父維克托。
“哦?”別列佐夫斯基一愣,那種不好的預感隨着維克托地聲音變得更加清晰了。
“維克托先生,這麼晚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拿着電話,別列佐夫斯基試探着問道。
“我有件事情要通知你,”電話中維克托的聲音顯得異常冷漠,他說道,“從明天早上八點開始,商務部、外事委員會以及央行地調查組,將會進駐古辛斯基的大橋銀行,清查他的集團資金賬目,因爲根據我們得到的情況,他的合作伙伴,也就是美國地波爾特公司,涉嫌向杜達耶夫地非法武裝提供資金援助。這是一種極不友好的行爲,是對蘇聯國家利益地公然出賣,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面前,我們不會坐視的。作爲老朋友,我希望你能在這個關頭端正立場,千萬不要把自己也牽扯進去。”
“謊言,這都是謊言!”別列佐夫斯基心裡明白得很,他知道,維克托在態度上的驟然轉變,肯定是遠東的情況出現變化,更準確的說,是古辛斯基與郭守雲的交手已經出現了變局,前者落到了下風,因此維克托他們纔會選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維克托,請你明確的告訴我,遠東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到了這個關頭,別列佐夫斯基已經顧不上掩飾了,他直截了當的問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將近兩分鐘,維克托的聲音纔再次響起:“你也許還不知道吧?霍多爾科夫斯基已經到了哈巴羅夫斯克,他將會在今晚與郭守雲見面,商談梅納捷普銀行與遠東商業銀行實行遠景合作的具體事宜。而半個小時前,維諾格拉多夫剛剛坐上前往遠東的專機,他此次遠東之行的目的,霍多爾科夫斯基相同。”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們兩個怎麼敢”別列佐夫斯基愕然片刻,憤怒的喊道。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可能,”維克托的聲音仍舊是那麼的不帶感情色彩,他說道,“你不看電視的嗎?多看看吧,相信你會明白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