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雲面無表情的一番話,令範德比爾特意識到,這位華裔俄羅斯大財閥並不像委員會所預估的那樣,爲了獲取利潤就可以放棄“一些東西”,別人是爲了得到好處可以低三下四,而他呢,則是爲了得到別人的好處,還要先咬人家一口。
猶太人之所以能夠在如今這個世界上以一個族羣的方式混的風生水起,這一方面因爲猶太人天性的精明,一方面因爲他們濃烈的憂患意識,而更主要的一個方面,就是因爲團結。這次,美國猶太人公共事務委員會之所以會選擇給郭守雲提供助力,其中固然有利益方面的考量,同時呢,也有一些長遠上的合作打算,委員會內的高層,打算藉助郭守雲的郭氏集團,爲遠東的猶太人族羣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目前,全世界的猶太人還不足一千六百萬,而在俄羅斯就有超過二百萬,再加上歷史的一系列原因,俄羅斯的猶太人族羣又主要集中在遠東,那裡有一個以比羅比詹爲中心的猶太人自治區,而這些猶太人,大部分都一直生活在遠東社會的底層。
就像郭守雲所說的,猶太人的力量在美國很強大,這裡的很多問題都可以由他們說了算,但是在俄羅斯,尤其是在遠東,美國的猶太人族羣沒有任何影響力。在美國,公共事務委員會可以刁難他郭守雲,但是在遠東,他郭守雲隨手扔出來的兩三個經濟性的調整政策,就可以讓無數人一夜之間傾家蕩產。
“你的地盤你做主,我的地盤我做主,兩個地盤上的主人要想實現互通,那就別彼此刁難。”郭守雲地意思很明確,就是這麼一點。收購王安的確是他的計劃。但是這筆生意能做成固然好,做不成也無所謂,他大不了另起爐竈,一切從頭開始。
面對郭守雲這種強硬的態度,最尷尬的恐怕就要數里爾克了,他本身是個猶太人,而且也是郭氏集團旗下的重要一員。如果郭守雲與公共事務委員會委員會一方起了衝突,那他夾在中間的日子鐵定不好過,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考慮,他這個出身遠東猶太人族羣地長者,已經算是那邊族羣的話事人了。
而對於範德比爾特來說,郭守雲的激烈反應,顯然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按照他的瞭解,中國人都是很......怎麼說呢。很中庸的,克己善忍是中國人骨子裡的一種天性。但是現在,這個纔去了遠東不到一年時間的傢伙,怎麼在性子上就如此的鋒芒畢露了?難道遠東冷風不僅寒冷刺骨,還能把人地性子也吹硬了?這真是無法理解。
既然郭守雲一定要去希爾頓酒店住宿,那範德比爾特也沒有辦法,他總不能讓隨行人員一涌上前,將這個黑髮黃膚的小子擡起來扔進別墅吧?那回頭估計古辛斯基就要拿把菜刀從莫斯科飛來殺人了。
萬般無奈之下,範德比爾特只得命令車隊重新開起來。一路從別墅區轉出去,再開往位於市中心位置的首都希爾頓酒店。
因爲事先沒有絲毫的準備,因此無論是委員會方面也好,郭守雲一行人也罷,都沒有在酒店訂下房間,不過幸好的是,這年頭有錢什麼事都好辦,郭守雲自己掏腰包,在酒店內訂下了兩間總統套房,前後十分鐘都沒用。一行人就搬進去了。
“守雲,”送走了一臉無奈加忐忑的範德比爾特,里爾克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跟着郭守雲去了他的客廳。
“嗯?”客廳裡,郭守雲正透過大落地窗,朝窗外繁華的華盛頓市區眺望。他所站地位置很好,從這裡開出去,能夠看到巍峨高聳的世界銀行大廈以及遠處的國會山。
“你今天的態度。是不是有些過激了?”將自己的外套交給站在門口的保鏢,里爾克走進客廳,徑直來到郭守雲的身邊。
“看到了嗎,這就是華盛頓,和莫斯科同樣的一處所在。”郭守雲沒有直接回答里爾克的問題。他伸出一根手指頭,點在眼前的玻璃窗上。輕聲笑道,“當初我爲了能夠堂堂正正地走進莫斯科,險些把命都賠進去,其間的勾心鬥角、刀來劍往......呵呵,如今想起來,那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親愛的,可你終歸是在莫斯科擁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這絕不是做夢,而是活生生的現實。”霍爾尼科娃走過來,雙手扶着郭守雲的肩膀,將自己那光滑的小臉蹭到男人的頸間,笑眯眯地說道。
從身高上說,霍爾尼科娃比郭守雲要高了半個頭,她做出這樣的動作,咋一看上去多少有些彆扭。
“是啊,”郭守雲回手在女人的屁股上拍了拍,笑道,“夢境變成現實,這一個過程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卻很困難,從過去的這段時間裡,我體會最深的一點,那就是這個世界上地任何事情,都是要憑實力來說話地。談生意也好,談政治也罷,相互間的妥協固然很重要,但是在妥協之前,雙方都需要一個彰顯自己實力地機會。如果說一味的爲妥協而妥協,拋掉自己的立場,放棄自己的自尊,呵呵,那並不是不擇手段的謀求利益,而是不加思量的出賣利益。”
反手將霍爾尼科娃牽過來,輕輕的攬在懷裡,郭守雲繼續說道:“美國是個好地方,這一點我們必須承認,但是好地方並不意味着遍地好人,這個以吸納移民而著稱的淘金天堂,也並不是誰想進來就能進來的。而今天呢,咱們的腳已經踏到了這片地面上,那麼隨之而來的,就會產生一系列這樣抑或是那樣的利益糾葛,有人會想盡千方百計的排斥我們,給我們製造成堆成堆的麻煩,面對這種情況。咱們怎麼辦?整天掛着笑臉,在這個面前低三下四,在那個面前俯首帖耳?嘿嘿,別人或許會做這樣的事,但是我郭守雲絕對不做,因爲商場不等與政壇,政壇上那叫忍辱負重。商場上地孫子始終就是孫子。”
“守雲啊......”里爾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老爺子,我明白你的意思,”郭守雲不等他把話說完,便搶着說道,“但是我的主意已經定下來了,明天,咱們只在這裡等到明天,如果明天上午還沒有能拿主意的人過來同咱們接觸,那咱們就去紐約。呵呵。一趟美國不能白來,我聽說紐約可是美國人才的匯聚地,咱們到那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可用的人。”
“那收購王安的事怎麼辦?”里爾克愕然道。
“放心好了,是咱們地東西它就跑不了,”郭守雲倒是很輕鬆,他笑笑說道,“今天晚上我就會與守成聯繫,讓他給我在莫斯科透個口風出去。我相信有些人會比咱們更着急。”“哦?”里爾克微微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笑容。雖然說他不知道郭守雲在打什麼主意,但是這個年輕人的鬼點子一向很多,既讓他說有辦法了,那就肯定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了。
“好啦,你們都去準備一下,一會兒咱們一起出去轉轉,”郭守雲似乎也沒有要多做解釋的意思,他推開懷裡的霍爾尼科娃。隨口說道,“畢竟來了一趟美國,咱們沒可能不出去見識一下的,嗯,我得籌劃着給妮娜她們帶些禮物回去,不然的話,回去之後的日子恐怕要不好過了。”
“呵呵,要去你們去吧。我這麼大年紀了,沒有那份好奇心了。”里爾克笑了笑,轉身朝門外走去。
“老爺子真是沒情趣。”霍爾尼科娃嘻嘻笑着說了一句,轉身朝臥室的方向跑過去。
等到兩個人都離開之後,郭守雲走回到客廳沙發前坐下。他擡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充當保鏢的波拉尼諾夫。而後又朝他招了招手。
“先生,”波拉尼諾夫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也不等郭守雲招呼,就一臉坦然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邊的人手你還聯繫的上嗎?”等到波拉尼諾夫坐下之後,郭守雲壓低聲音說道。
“問題不大,”波拉尼諾夫簡單明瞭的回答道辛斯基給他的那份名單,輕輕巧巧的放在桌子上,“去給我把這些人的具體情況覈實一下,我要更詳細地資料。”
波拉尼諾夫將名單接過去,草草的看了一眼,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個人的名字上。
“怎麼啦?”郭守雲立刻察覺到了對方情緒上的波動,他下意識的問道。
“我們的人,”波拉尼諾夫將名單重新放回到桌面上,伸手在一個名字上指了指,說道,“六二年期,德裔,東德部派遣,隸屬喬科安斯基上校,歸檔文號196200432.”
郭守雲一臉的驚訝,他將名單拿過來,仔細看了一眼,而後猶豫着問道:“你確定?”
“他的檔案我看過。”波拉尼諾夫面無表情的說道。很簡單地一句話,充分表現出了他的自信。
“那個喬科安斯基上校......”郭守雲試探着問道。
“一九八六年九月十二日一點三十五分,在卡斯達韋爾的勝利農莊四十三號公寓被清理,原因是有企圖叛逃之嫌疑,挈巴諾夫少尉參與了此事,詳細的情況,先生可以問他。”波拉尼諾夫儼然就是克格勃的活記錄,“不過他人在遠東,遺憾。”
“我知道了,”郭守雲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他掏出鋼筆,隨手將那個人名從名單上勾除,而後說道,“去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