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符拉迪沃斯託克處處洋溢着初夏的勃勃生機,在葉列娜別墅外的私家海灘上,三個穿着同樣黑色緊身沙灘褲、同樣戴着一副寬大墨鏡的年輕男人,圍坐在一張雪白的塑膠圓桌旁邊,而在距離他們不遠的海灘上,幾個身穿泳裝、線條婀娜的妙齡女郎,正打打鬧鬧的朝海水中奔跑過去,鶯雀脆啼般動聽的歡笑聲,令人遐思泛涌,心舒神暢。
“說起來,這一轉眼又是一年了,”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郭守雲抿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加冰檸檬汁,回頭瞄了一眼正跳進海水裡撲騰的妹妹,不無感慨的說道,“史蒂夫啊,從你上次與東婷一起過來的時候我就想問你,你們兩個的關係到底處的怎麼樣了?東婷今年都二十一了,按道理說也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以前呢,雖然說我不太贊成你們之間的來往,不過現在嘛,呵呵,此一時彼一時,有些事情我也懶得多去考慮了,你們兩個,那什麼,有沒有意思?”
“唉,我是有意思,可是東婷她......嘖,”坐在郭守雲的對面,史蒂夫稍顯無奈的說道,“東婷她的心理還有障礙,我看得出來,儘管她表面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可是在心底裡,她還是沒有忘記那個密斯特劉,所以呢,她現在只是把我看成一個哥哥,嗯,與對你的性質差不多。”“密斯特劉?”坐在另一側的年輕人,就是萬龍基金的真正當家人華爾納,別看這小子投資的思路敏銳過人,可他對俄語卻偏偏一竅不通,所以,郭守雲與史蒂夫之間的談話,他就聽出一個“密斯特劉”來。
聽華爾納在重複了一句“密斯特劉”之後,又唔哩哇啦的說了一大坨英語。郭守雲忍不住朝史蒂夫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哦,華爾納說,劉先生這個人還是很不錯的,不過自從離開加拿大之後,他就再沒有了什麼消息。”史蒂夫翻譯到,“他說你身在哈巴羅夫斯克,還總往中國內地跑,應該知道這小子最近地情況吧?”
“呵呵,華爾納先生誤會了,我雖然身在遠東,但去往中國內地的機會並不多。”郭守雲笑了笑,說道,“更何況,在劉冉的目光裡,我就是一個貪得無厭、喜歡不勞而獲的資本家,作爲一個生在紅旗下,長在革命裡。隨時準備爲祖國建設大業付出青春與生命的四有大好心人來說。你所說地密斯特劉根本就不喜歡我,而我呢,也懶得去用熱臉貼他的冷屁股,所以嘛,他現在去了哪兒,近況如何,我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郭守雲這一番話,令史蒂夫笑出聲來。作爲東婷的追求者。這小子自然對劉冉充滿了敵意,至少。他絕不會喜歡自己的情敵,因此。在效果之後,他擠眉弄眼、表情誇張的將這番話轉給了滿臉不解的華爾納。
作爲一個純正的美國人,華爾納自然不可能聽得懂郭守雲地冷幽默,他迷茫的愣神片刻,這才聳聳肩,又說兩句話。
“華爾納的意思是,劉先生的情操之高尚令人欽佩,可是思想之幼稚,又令人啼笑皆非,”史蒂夫翻譯道,“不過,當初在雅虎的投資方面,華爾納說他也受到了劉先生的很大影響,如果沒有與劉先生的深入交談,相信那一筆投資他是不會做地。”
“其實在我看來,”郭守雲笑了笑,說道,“就用人來說,人分爲三種,即可用,應用,與不可用,而在這其中,劉冉顯然是那種有才之人,可問題在於,他地思想與咱們不對路,所以,這種人到最後還是不可用的。呵呵,人說在這個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即將到來的年代裡,人才最爲昂貴,可問題在於,人才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的確,劉冉是計算機行業裡的佼佼者,他在這方面的才能令人欽佩,我就曾經一度有過要挽留他的打算。可話說回來,他自己的主意太正了,以至於正到恃才傲物地地步了,最後呢,東婷留不住他,我也留不住他,那好吧,我這個人其實很民主地,既然他要走,我也就沒必要再挽留他了,沒有了他,我的郭氏集團計算中心照樣運營,而且做得像模像樣。說真地,當初在他舍下東婷回中國的時候,我甚至動過要除掉他地念頭,不過後來擔心影響到東婷的情緒,我才把這個念頭捨棄了。如今看來,我那時候還是心軟了,因爲他給東婷造成的感情傷害,顯然比我當初的預估還要嚴重。”
郭守雲這番話說的很長,可史蒂夫在沉吟片刻之後,卻僅僅用兩三句話就算給華爾納翻譯完了,估計在這方面,他翻譯的並不全面。
“好啦。”拍拍手。郭守雲轉口說道。“類似這些婆婆媽媽地感情事。我這個人是最懶地談論了。咱們現在轉回正題。我還有一件很重要地事情。需要向華爾納先生求教。”
話說完。他朝史蒂夫看了一眼。事宜對方替他翻譯一下。
“華爾納說。先生有問題儘管問。只要是他了解地。一定會毫無保留地爲先生解答。”與華爾納簡單地交談兩局之後。史蒂夫說道。
“是這樣地。”郭守雲點點頭。說道。“我考慮到。此次在對東南亞各國地金融市場投資方面。國際遊資方做地準備很充分。他們集結起來地力量也很龐大。而在這個過程中。作爲東南亞、東亞地區經濟版圖上地重要組成部分。香港絕對無法逃過遊資方地投機大網。可話說回來。香港地區現在正面臨着一個迴歸地問題。這也就是說。它等於有了中國大陸這個堅實地經濟面做後盾。同時呢。再加上港幣與美元直接掛鉤、香港政府外匯儲備豐富、財政赤字問題不嚴重等等因素。其可被投機方利用地經濟漏洞並不多。在這種情況下。投機方如果想要炒作港幣。其獲勝地機率並不大。那麼他們想要投機港幣地時候。究竟希望達到一個什麼樣地目地呢?”
說完這番話。郭守雲將目光投向史蒂夫。而後者。則很詳實地將這些問題轉述給華爾納。
在聽了史蒂夫地翻譯之後。華爾納並沒有直接給出答覆。他先是用富含深意地目光看了郭守雲一眼。繼而。推開放在桌上地那一個烤瓷托盤。用原本放在手邊地冰刀。在塑膠桌面上刻了一個流線圖。這纔開口說道。
按照華爾納的說法,此次國際遊資對東南亞、東亞地區的投機,的確不太可能放過香港,因此在目前的香港,已經存在了很大的投機空間,而在這方面,高達一萬八千點的港指,顯然是最好的投機目標,其中蘊藏的投機利潤也最大。而與此同時呢,直接與美元匯率掛鉤的港幣,也存在着很大的投機機會。
如果根據正常的炒匯模式,此次國際炒家要想通過打壓港幣獲利,首先就等於是在賭局上押注賭港幣的貶值,自然就買低美元賣高港幣。可現在的問題是,一方面港幣的匯率與美元匯率直接掛鉤,另一方面,國際炒家手中所掌握的港幣資金顯然並沒有那麼多(港幣匯率與美元匯率直接掛鉤,在香港,港幣、美元都可以用,因此,對那些與香港存在貿易關係的國家地區來說,他們更願意直接用美元交易,而不會過多存留港幣),而手中沒有港幣的情況下,他們要想炒賣港幣,自然就得借進港幣。這樣一來,在投機之初,這些國際炒家就等於是背上了沉重的港幣負債,他們要爲這些負債支付利息。如此一來,一個矛盾的局面就出現了。當港幣匯率受到國家炒家打壓而持續下跌的時候,香港政府勢必要做出一個金融政策上的調整,以吸納港幣匯流,催發港幣升值。這個政策是什麼?毋庸置疑,那就是提高港幣利率----存款利率與貸款利率同時提高。毫無疑問,一旦這種政策出臺,也就是當港幣利率提高時,國際炒家因爲借貸了大量的港幣借款,所以需要承受的利息負債就更加沉重了,弄到最後,他們就等於是在用自己錢砸自己的錢----這也是霍多爾科夫斯基他們推斷投機方不會將狙擊港幣作爲主要目標的最直接出發點。
可問題在於,國際炒匯市場上存在着一個極其重要的投機定律,那就是“四率失調”投機機遇的定律。根據華爾納的解釋:任何兩種貨幣之間有四個“率”----兩種貨幣的個別利率、即期匯率、遠期匯率,這四個率一定要保持一定的均衡關係,否則就存在着“套利機會”,任何一個投機者,都可以在四率失衡的情況下,以“買低賣高”的策略,在毫無風險的情況下,賺得利潤。套利行爲會使這些利率或匯率產生變動,直到套利機會消失爲止。
老實說,就華爾納說的這些東西,郭守雲並不懂,因爲這是最高端的炒匯技巧問題,也是任何教科書都看不到的,今天,等於是來自投機界的高端精英,給他專門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