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夜色很美,”坐在由幾根銀亮色鋼條拼裝而成的概念性座椅上,郭守雲透過寬大而明淨的落地玻璃窗,眺望着尖沙咀瑰麗的夜景,不無感慨的說道,“現在還是金融危機來襲的時刻,如果不是有了這一番經濟上的災難,我想今晚這一副景象應該是更加絢爛多彩的。”
“呵呵,看來守雲與我的喜好相同,”坐在玻璃圓桌的對面,劉海濤手裡端着一個盛滿紅酒的高腳杯,面色喜悅的說道,“說實話,對香港這個地方,我最喜歡的一點,也是這瑰麗的夜景,五色霓虹,萬家燈火,觸目可及的地方,完全都是一派欣欣向榮的繁榮氣息。我時常在想,如果在中國的地幅上,能夠多幾個類似於香港這樣的地方,那該有多好啊?”
郭守雲笑而不語,他想起前世某位“凡人”所說的一句話:“看到窗外萬家燈火,聯想到大政經濟的人,都是權力**濃厚且心思深沉、志慮高遠之輩,而在這一刻,更多去猜測某一盞燈火背後那些平凡人的快樂與痛苦生活得人,則是多愁善感,很難在仕途上有所作爲的人。至於說那些什麼都想不到,純粹爲看景而看景,爲吹風而吹風的人,則是註定一生無所作爲至少是平平淡淡的可憐人。”
經歷了一世的輪迴,郭守雲不知道這位“凡人”所說的話究竟有沒有道理,但可以肯定的是,劉海濤應該並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隨和親善,他的權力**很大,心思也的確異常深沉。不過這似乎並不是什麼缺點,畢竟身在政治環境的大背景裡,沒有這樣的性情,一個人是很難順順當當走下去的。
“守雲,在幾件事我很想多問一句。”沉默了片刻,劉海濤說道,“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給我一個真心的答覆。”
“什麼問題這麼謹慎?”郭守雲笑了笑,問道,“你說吧。我可以保證,只要是能回答地,我肯定會給你一個真心的答覆,至於說不能回答的嘛,呵呵,咱們就一笑了之。你權當沒問,我權當沒聽到。”
“呵呵,這個辦法好,那我就問了,”劉海濤笑道,“第一個問題,你究竟想得到什麼?”
“嗯,這個問題比較複雜。”郭守雲歪頭想了想,說道,“這個世界的變化很快,而人的追求目標。同樣也變化地很快。打個比方說,十年前,我的追求就是吃飽飯、填飽肚子,五年前,我的追求是能把郭氏集團做得越來越大,同時呢,我自己的生存條件能夠變得越來越有保障。至於現在嘛,我的追求就是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加精彩,另外。也要能夠有力地抗擊外來風險。那麼說到這咱們就要談未來的問題了,呵呵。可不巧的是,這個未來的問題。我不想談。”
“爲了能夠生活的更加精彩,”劉海濤默默的唸叨一句,隨即笑道,“這倒是一個相當大衆化的答案,我相信,世上每一個人的生活追求,應該都是這樣地。”
“你錯了,”郭守雲淡然道,“對於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來說,他們的追求還停留在我十年前的基礎上,換句話說,能吃飽飯纔是他們這輩子最偉大地追求。”
劉海濤一愣,他顯然不明白身邊這位巨頭怎麼會蹦出這麼一句話來。
“呵呵。你可以問第二個問題了。”郭守雲沒有留給對方太多地思考時間。他笑道。
“哦。好。第二個問題。”劉海濤收回心思。繼續問道。“我知道。在過去相當長地一段時間裡。守雲你對國內似乎一直都存在着一定地成見。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你一直都在決策上。迴避與國內地合作關係。甚至是不惜在某些時刻。將中遠雙方地關係引向僵局。”
“哎。海濤。你這話可是說錯了。”不等對話把話說完。郭守雲便搶着說道。“我想。在一些關鍵性地歷史問題上。你可能還有很多不清楚地地方。坦率地說。我對國內不存在任何成見。至於說過去中遠雙邊關係中地一系列跌宕起伏。我固然應該承擔一部分地責任。可絕不能承擔全部地責任。嗯。在這一點上。紅姐瞭解地內幕很多。畢竟從郭氏起家地那一天開始。她就在與我們合作了。因此。這方面地問題你可以去問她。相信她會給你另一種答案地。”
“看來守雲似乎不願意談起這個問題了。”劉海濤笑了笑。說道。“那好吧。咱們說第三個問題。這一次。國際遊資對東南亞、東亞以及香港地區動手。數以萬億計地資金糾纏其中。誰都看得出來。只要與國際遊資方唱對臺戲。那驚人地損失就是在所難免地了。萬龍基金。作爲郭氏集團旁支中地一個風險性投資基金會。它原本可以在這場金融風暴中贏得鉅額利潤地。而此前華爾納先生在狙擊韓元地時候。已經有力地證明了這一點。可現在呢。當國際遊資進入香港市場地時候。你卻調整了思路。公然站到了與國際遊資方對立地層面上。嗯。我們之前已經調查過了。在過去這半個月地時間裡。萬龍基金已經前後損失了將近七十億美元地巨資。受此影響。萬龍基金在加拿大地市值也大受影響。同時呢。我聽說這陣子令妹在加拿大那邊也受到了政府層面地諸多刁難。毫無疑問。這一切地一切都證明了一點。那就是你在支撐香港股市地問題上。並不存在多少盈利地機會。我地問題是。你這麼做地根本原因是什麼?”
“因爲我有一顆中國心。”郭守雲面色嚴肅地說道。
“啊?”劉海濤滿臉地驚訝。
“呵呵,開玩笑的,”郭守雲當下失笑,他搖頭說道,“大家都是場面上的人,說那些華而不實的套話就沒意思了。其實呢,說一句很坦率的話,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不爲別的,就因爲我從骨子都是一個風險投機商。風險投機商,顧名思義,有風險纔會投機,沒風險我就不投了。在我的眼裡,存在着百分之五風險的投資機會,就意味着百分之十的潛在收益,而存在着百分之十風險的投資機會,就意味着百分之二十的潛在收益,以此類推,此次金融風暴中,我的投機過程存在着百分之七十的風險,那麼換個角度來考慮,我就有可能拿到百分之一百四甚至是更高的收益。人生嘛,就是一場華麗的賭局,這場賭局的精彩之處不在於勝負,而在於你敢不敢下場,所以呢,對我來說,這一次做出的決定,本身就已經很精彩了,我想即便是百年之後,當我躺在病牀上垂垂將死的時候,這一段人生經歷也是值得我自豪的記憶了。”
“你不怕輸?”劉海濤追問道,“這可不是幾萬幾千的賭局,而是幾十億上百億甚至是數百億的賭局,輸掉了它,你就不怕遠東會出現混亂的局面嗎?”
“我要回答你一句不怕,你會相信嗎?”郭守雲不答反問。
“如果放在過去,我可能會回答你一句不信,可現在,我相信了,”劉海濤在對方那張古井不波的臉上深深端詳了幾分鐘之後,嘆口氣說道,“不過我今天還是要告訴你,守雲,這次來香港之前,上面囑託我向你表一個態。”
“哦?”郭守雲哼聲道。
“北京方面很感激你在此次香港問題上所作出的善意舉措,”劉海濤說道,“你的決定不僅僅是穩定香港匯率市場與股票市場的一針強心劑,同時,也是喚起華人以及國內新一輪愛國主義情緒高漲的契機,而這一點,對國內目前所面臨的國內國際環境尤爲重要。”
郭守雲沒有說話,他知道劉海濤這番話的引申意思何在。目前,國內正在經歷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最敏感時期,迅速猛增的失業率,令國內民衆的不滿情緒有了升溫的趨勢,而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緩和矛盾的契機實在是太重要了。
“呵呵,感激的話沒有必要說那麼多,”等了半天,也沒見對方繼續開口,郭守雲只得接過話茬,說道,“對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利好政策的出臺,我雖然不在乎虧損,可在可能的情況下,我也希望自己的虧損能夠削減到最小額度,而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單純依靠資金同國際遊資方硬撼,是生機渺茫的,所以呢,主要的問題還在於利好政策的出臺。”
“守雲放心好了,”劉海濤點點頭說道,“再堅持一段時間,現在,北京方面正在與各方溝通,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月月初,將會有更大的利好消息傳出,可以預見,這些利好消息將對國際遊資方的狙擊構成最致命的打擊。不過在此之前,香港這邊還需要各方民間資金的扶助,而守雲的萬龍基金,就是其中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