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各科的老師都對許晴曉產生了想法,雖然想法不太一致,比如以數學老師爲代表的認爲許晴曉開顱可能開出了潛能,可以非常規培養;化學老師本着客觀理性的態度認爲,許晴曉小小年紀承受副作用不小的手術,隨時可能出現什麼併發症,以後要對她好一點,寬鬆一點;以政治老師爲代表的則認爲由許晴曉的卷面分析得出,這完全就是個態度問題,以後要好好進行思想教育。
於是,許晴曉“被車輪”了。一個個老師傳喚過去進行懇談。
政治忻老師,是一位邁上50的男老師,口頭禪 “是不是?”、“對不對?”這會兒一上來就開始先進性教育。
政治忻:“作爲學生,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學習,是不是?”
許晴曉:“是。”
政治忻:“不能因爲生病或者身體不舒服這樣的理由就放棄學習,要知道,你們現在有這樣好的學習環境使我們以前想都沒法想,你現在不好好珍惜,以後一定會後悔,是不是?”
許晴曉:“是。”
政治忻:“老師也知道你是個用功的好學生,這次只是偶爾的不理想,以後就不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了,對不對?”
許晴曉:“對。”
……
數學楊老師也是一位男老師,不過比較年輕,名字有點女性化,叫楊秋桐,人也親切溫和,從學生的角度看,是比較好欺負的一個。
數學楊:“許晴曉,雖然你每一道都做對了,但是計算題沒有過程是不能給分的。”
許晴曉:“過程?”
數學楊:“就是你在草稿紙上的演算步驟。”
許晴曉:“楊老師,爲什麼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題目需要演算?”
數學楊(指着試卷上證明兩角相等的問題):“額,比如這道證明題,結果是給出的,過程纔是關鍵。”
許晴曉:“對啊,我寫着,xx定義和xx原理可證。”
數學楊(汗):“但是這樣寫批卷老師沒辦法給分啊,以這道計算題爲例,你得像老師上課時一樣給出詳細解答過程,首先是blahblah,然後blahblah,再次是blahblah,最後纔得到答案,每一步都有相應的分數,明白麼?”
許晴曉:“楊老師,你真厲害,能把簡單的問題解答的這麼複雜!”
……
化學詹老師喜歡吃東西,人微微發福,辦公桌上總是擺着吃的東西,恩格爾係數明顯超標。
化學詹:“許晴曉,你身體好點沒?”
許晴曉:“挺好的。”
化學詹:“一個多月沒有跟上進度,學習壓力是不是有些大?需要老師幫你什麼?”
許晴曉:“我也知道化學方面退步了很多,可以的話,我希望詹老師能給我補習一下。”
化學詹:“老師很願意幫你,你覺得從哪裡開始合適呢?”
許晴曉:“就從什麼是化學開始吧。”
……
化學詹小心翼翼問完,臨走之前還給許晴曉塞了一包零食。
最後英語老師,也就是班主任範老師。辦事嚴謹,決斷利落,快刀斬亂麻型的。班長劉盛就頗有“乃師之風”。
英語範:“許晴曉,你喜歡英語麼?”
許晴曉低頭思索了下,好像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當初無非就是爲了和“知交”交流方便才被耳濡目染的,於是坦率答:“我不知道。”
英語範:“你英語語感不錯,以後可以考慮下往這個方向發展。”班主任是個很負責任的老師,希望幫學生儘早確立目標,思考一下人生規劃,倒是許晴曉一直沒發現,原來自己還有外語天分。
英語範是以“作文不要寫太長”作結的,許晴曉鬆了口氣,車輪懇談會有點累啊有點累,看來以後考試要好好“準備”了。
儘管許晴曉的問題比較特殊,在潛能和態度問題上老師們沒有達成共識,但在許晴曉的補考問題上,已經沒什麼好質疑的了。許晴曉期中考試結果如下:化學十五分,政治和歷史合計不到六十分(也就選擇題蒙到點),英語填空發揮太過,作文篇幅太長扣分十幾分,語文現代文失分二十幾分,語文和英語已經是各科裡面分數最好看的了,數學老師掙扎許久,還是隻能給個及格出頭,沒過程不能給分啊。許晴曉最終以總分345的成績,榮膺班級第一,倒數的。連缺考一門半的韓娜娜(倒數第二門考了一半暈了)都比許晴曉高十幾分。
初一到初三,參加補考的八個人中,除了許晴曉韓娜娜,還有葉宸遠。葉宸遠補考的原因,說起來也間接和許晴曉有關,本來葉宸遠期中考前因爲羣衆輿論壓力過大(目睹過之前許晴曉“制服”葉宸遠場景的同學都自動將後來操場推倒事件和“報仇雪恨“畫上了等號),葉宸遠有口難辯,小小年紀不太抗壓的發高燒了。考試當天遲到不說,偏偏考場監督的是許晴曉班上的班主任範老師和體育老師(六中是抽籤決定監考老師的),四道銳利的目光把葉宸遠紮成個刺蝟,人不舒服又高度緊張,沒能堅持到考試結束就高燒昏迷了,最後還發了一場水痘。
而韓娜娜同學在家修整了三天才返校,小臉兒蒼白,腳步虛浮,許晴曉懷着幾分微薄的歉疚感,把韓娜娜叫出來開導。
“你看到了對不對?”許晴曉開宗明義。
韓娜娜其實跟父母說過,跟醫生也形容過,但是得到的答覆都是課業壓力太重,產生暫時性幻覺之類的,說到後來還被父母呵斥,不許再提,以爲她是想要在學習上偷懶,編造一些藉口。一聽許晴曉問,立刻白着臉否認:“沒有,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許晴曉自然知道身爲“異類”的壓力,不是每一個“知交”都能接受她的出現的。相比原來的許晴曉的無視,韓娜娜的態度算是比較正常的了。“我知道你看到了,別人不相信你沒關係,反正我知道你看得到的,我也看得到,你看不到的,我也看得到。”許晴曉說這話的時候,小吃、妹子、阿旺已經幽幽蹲在她的肩頭。
韓娜娜眼睛也不敢擡:“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許晴曉不急,慢慢洗腦:“你知道,人眨一次眼睛需要15毫秒,而眼睛處理影像需要150毫秒,可以說時間延遲中,發生的是我們看不見的另一個世界。”
韓娜娜肩膀顫了顫,低垂的眼瞼有餘光偷偷漏上來。
許晴曉繼續:“就算人眨眼夠快,眼睛成像夠快,也還是有肉眼無法看到的東西,比如太過微小的細節,或者可見光譜以外的光波,像是紫外線、紅外線之類的,但是也會有極少一部分人,能像昆蟲一樣能感知紫外線的世界,看得到商品掃描價格時發出的光線。就算如此,人的眼睛能夠反應的光帶還是那麼窄窄的一段,以鋼琴上的一個八度音節計算,要表示整個光譜,從伽馬射線到x射線,可以一直延伸到9300萬英里外的太陽。很神奇吧,都是我昨天從BBC節目理查德哈蒙德的《看不見的世界》裡剛學到的。”
“你是說……”韓娜娜擡起依舊發白的臉,眼中泛出一絲曙光。
許晴曉揚起脣角:“換句話說,一切都是可以用科學解釋的。”不等韓娜娜回覆點血色,許晴曉詭秘地扯開更大的弧度:“你以爲我會這麼說麼?那就大錯特錯了!你自己比誰都清楚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韓娜娜眼裡好不容易燃起的異彩滅了,惶惑不安寫在臉上,彷彿一個遭已知世界遺棄的孩子。
許晴曉過去拍拍她的小肩膀:“其實看到什麼,能不能用現有的知識解釋真的這麼重要麼?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未知大於已知,無法充分解釋的,少年人,如果想知道答案,那麼就儘量地去探索這個世界未知的部分吧。”最後的總結陳詞熱血激昂,許晴曉滿足地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依舊一臉糾結的韓娜娜。
三隻小精怪站在肩膀上表情各異的凝望韓娜娜,大意都是:同學啊,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
此刻的許晴曉尚不知曉,她已經給未來培養了一個大師級的風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