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所位於城南的郊區,漸漸的從繁華高樓到荒無人煙,一座略顯灰敗的房子坐落在荒郊野外。
灰色鐵皮門,顯得十分壓抑而暗沉,旁邊一塊牌子上書“江州市第一戒毒所。”
給人的感覺就不怎麼好。
雲涯在車裡等候,杜山下去安排。
二十分鐘後,杜山走過來:“小姐,可以了。”
從旁邊的草叢繞到後門,一路上,杜山走在前邊,爲雲涯劈僵開路。
“那個所長一開始還不見,晾了我五分鐘,我直接報出雲深的大名,對方屁顛屁顛的跑出來,不過小姐放心,這個所長不會在雲深面前亂說話的。”
雲涯勾脣笑了笑:“亂說話也沒關係。”
從後門繞進去,有個小警員過來領着兩人,眼神偷偷往雲涯身上瞄,有些懷疑又有些不敢置信。
直到領到三樓最裡邊的一間門前,那小警員終於鼓足勇氣問道:“請問……你是紀雲涯嗎?”
那少女微微一笑,端的是一個明媚溫柔,小夥子心臟忽然“噗通噗通”亂跳起來。
“你認識我嗎?”微微偏頭,神情有着幾分小女兒的可愛。
“當然,我太喜歡你了,我能跟你合影嗎?”神情十分激動。
女孩搖搖頭:“我不是明星,也不是演員,所以,我是不會跟別人合影的,謝謝你的喜歡,我今天來這裡是看我奶奶的,所以對不起。”
真的跟網上說的那樣,好漂亮,好高雅,好善良,這是這一刻小夥子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不合影的理由也給他留下了一個非常有原則的印象。
只是她說什麼?來看她奶奶的?來這裡看她奶奶,那證明她奶奶是吸毒人員,天哪,明明看起來這麼美好的少女,怎麼會有一個吸毒的奶奶?
雲涯推門進去之前,扭頭對他笑了笑:“我今天來這裡看我奶奶的事情,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我會感激你的。”
話落在男子更激動之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杜山關上門,跟座門神似的站在門口。
男人又往門內看了幾眼,頗有些望眼欲穿的味道,在杜山的冷眼威脅下,才依依不捨的離去了。
他心底覺得這種見面方式不合規章制度,可一想到那個女孩的身影,就想到這些規章制度都見鬼去吧。
他本來想發微博感嘆一番,同時再招來一幫屌絲的羨慕嫉妒恨,剛拿出手機,但一想到女孩剛纔的話,就猶豫了。
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手機踹兜裡了。
二十平左右的房間,比毛胚房還簡陋,屋裡除了一張半人高的大方桌之外,就是兩個凳子,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而云姝,就坐在凳子上,雙手抱頭。
聽到腳步聲,她沒有動,甚至也沒有擡頭看來,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來人是誰。
雲涯看着短短時間未見,蒼老的猶如老了十幾歲的女人,嘲諷的笑了笑。
“奶奶,別來無恙啊。”
雲姝身子顫了顫,緩緩的擡頭,一雙幽冷的眼珠飄然的落在她身上,那漆黑的眼睛看不出半點別的情緒,然而瞳孔深處,似有萬箭齊發,幾乎將雲涯萬箭穿心。
忽略那點不適,雲涯笑了笑,在對面的凳子上坐下,“怎麼?奶奶不認識我了嗎?我可是想念奶奶的緊,今天來特意給奶奶帶了換洗的衣物和吃的零嘴。”說着把手裡的袋子推到她面前。
“這些都是我用心挑選的,肯定符合奶奶的品味和口味,雖然是在戒毒所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但奶奶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畢竟您可是我們雲家的臉面。”
雲涯聲音又輕又柔,一點也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幸災樂禍。
雲姝勾了勾脣,那真是一張可怕的臉,曾經膚若凝脂的皮膚爬滿了皺紋,猶如縱橫的溝壑,又如褶皺的樹皮,看起來相當驚悚,眼下青黑嚴重,嘴脣也乾涸脫皮,頭髮散亂的在腦後隨便紮了一下,乾枯毛躁,還夾雜着少量的白髮,整個人看起來猶如一個七八十的老嫗。
唯獨那雙眼睛,亮的逼人,猶如蟄伏的猛獸,韜光養晦,隨時準備撲上來咬你一口。
“紀雲涯,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那聲音乾澀沙啞,猶如尖利指甲撓在牆壁上發出的聲音,聽的人十分不舒服。
“怎麼敢?我是來看看奶奶在這裡過的好不好,你放心,我已經打點過所長了,一定會好好照顧奶奶的。”尤其加重了照顧兩字,可以見得她所說的照顧是什麼意思。
“你以爲你贏了嗎?真是可笑。”語氣嘲諷。
“我現在安然無恙的坐在這裡看你的狼狽,我本身就贏了,弱者總是會爲自己的失敗找藉口,再不濟放兩句大話,自以爲是的以爲自己還能翻盤,我理解,總要給自己一點活下去的勇氣。”雲涯勾脣笑了笑,那模樣,溫柔的不像話。
窗外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五官近乎透明,有一種高高在上的聖潔。
兩人一方天地,卻是兩個世界。
雲姝看着,指甲狠狠的掐進掌心肌膚裡去,那刺痛深深警醒着她。
“嘴皮子挺能說。”雲姝嘲諷的勾了勾脣。
那一笑的意味,有些勝券在握的瞭然,雲涯心底一緊,難道雲姝還留有什麼後手?她對這個女人不敢有絲毫輕視,別看她現在狼狽,實則她心智堅硬,比一般人要難對付。
她忽而一笑:“很快,爸爸的公司就會宣告破產,他本人還會以集資詐騙罪鋃鐺入獄,這輩子都別想踏出來,你們這對喪盡天良的母子,這樣的下場最適合你們。”
雲姝瞳孔驟縮,她沒想到紀雲涯連雲深都算計了,“他是你父親,你這樣做是要遭天譴的。”
雲涯就像聽到這個世間最好笑的笑話,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她眼眸忽而一厲,陰戾森然,忽然拍桌而起,目光直視雲姝:“你竟然跟我說天譴?最該遭天譴的明明是你們啊,我的好奶奶,好爸爸,你們做過什麼事情你們自己都不記得了嗎?我卻一樁樁一件件記得很清楚,如果我遭天譴,你們就該下十八層地獄,生生世世不得輪迴,不,這還不夠,你們該入畜生道,當牛做馬也贖不盡你們的罪孽。”
雲姝似被這樣的雲涯嚇了一跳,那錚錚烈語猶豫法庭上的宣判,讓人的心,隨之沉入無底深淵。
她靜靜的看着雲涯:“罪孽再深也沒有你的罪孽深。”
“哈哈哈哈,我不就是亂倫的產物嗎?聖經上說的原罪,我與生俱來就帶着罪惡,可這些是你們賦予我的,我如果是罪孽的,那創造了這些的你們又是什麼?你們以爲你們是亞當夏娃嗎?創造了人類卻又天生賦予他們罪惡,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好好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模樣,不過是一個扭曲了心靈的瘋子罷了。”
雲涯嘲諷的聲音如同一把尖利的刀,狠狠戳在人的心上,拔刀不見血,卻痛徹心扉。
雲姝臉色發白,“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聽不懂?等你到了地獄自然就聽懂了,不是喜歡我的外公嗎?爲了他扭曲了半輩子,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到了陰曹地府你怎麼有臉去見外公,你這髒髒的心靈,骯髒的身體,外公連多看一眼都嫌惡心,甚至連被你這樣骯髒的人喜歡着都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你給我閉嘴。”雲姝忽然捂着耳朵,這些話戳到了她心窩子裡,殺人不見血。
“呵呵,你不是很愛外公嗎?爲了他一輩子未嫁,以愛行報復之名,利用你的兒子復仇,真好啊,你的兒子也很出色,完美的摧毀了這個家,這就是你的愛嗎?只會讓我感覺到無盡的噁心,你這樣惡毒又齷齪的女人,如何跟我溫柔善良的外婆比,連她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你是如何有勇氣活在這個世上的,你怎麼不去死……。”
雲涯聲聲崢然凌厲,直戳心窩,雲姝抱着腦袋胡亂搖頭:“閉嘴你給我閉嘴……你什麼都不知道,他是愛我的,他根本就不愛那個女人……。”
“呵呵,到現在還在自欺欺人,外公這輩子從始至終只愛一個女人,那就是我的外婆穆青瓷,你算是個什麼東西,用齷齪的法子得到了外公,可是那又如何,即使如此外公依舊對你沒有半分流連,甚至噁心死你了,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如此惡毒,用這種方法陷害他,他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認識你雲姝。”
“不……你騙人,他最愛的人明明是我,穆青瓷那個賤女人她憑什麼……。”
“就憑她比你漂亮,比你優雅、比你善良,你全身哪個地方比得過她?外公又怎麼可能捨她而選你?你就沒有一丁點兒自知之明嗎?你這樣的女人活在世上簡直就是浪費空氣,我連多看一眼都嫌惡心。”
雲涯蹲在她身邊,看着雲姝瘋狂搖頭的樣子,輕聲細語,“你既然愛他,就該從一而終,那麼,你又爲什麼背叛他,這樣的你,還如何配得上他?”
“我沒有背叛他……。”雲姝大吼道。
雲涯嘲諷的勾脣:“那麼蘇安同又算什麼?夜夜笙歌,奶奶六十的人了,身體素質還不錯,多少年了,真是被憋壞了吧。”
蘇安同……蘇安同……雲姝忽然抱着腦袋,椅子一仰,整個人摔在地上,她抱着腦袋滾落在地上,嘴裡發出痛苦難耐的嘶吼。
“蘇安同已經死了,但是你當年陷害他強姦,讓他住了一輩子的牢,親人朋友全都離他而去,你以爲他真的對你忠貞不渝嗎?真是可笑,他恨死你了,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他這次來,就是找你報仇的。”
雲姝愣了愣。
雲涯輕聲細語的說道:“奶奶知道嗎?這個世上有一種毒,只能通過陰陽交合種到人的人體裡去,從此之後,她便再也離不開這個人,每一天都要通過交合來解毒,否則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嗎?”
看着雲姝臉上愣怔的神情,雲涯臉上的微笑越發溫柔。
“第一天,頭髮會掉光,第二天,牙齒脫落,第三天,全身肌膚化膿潰爛,第四天、內臟出血……直到受夠七七四十九天的折磨,腸穿肚爛而死,到那時,你已經人不人鬼不鬼,死,反而是你最渴望的了,這是一種上古奇毒,這十年裡,我費了多少功夫才蒐集到這個毒方,光湊齊所用的珍奇毒草就用了我三年的時間,最重要的一味我還是在英國的一個貴族夫人的手裡拿到的,怎麼樣,是不是很變態的毒藥,跟你剛好配一對。”
“哦,還有一點,這種毒藥呢,必須要陽人先服下,連續服用七七四十九天,每次服用都要忍受譬如腸穿肚爛扳般的折磨,然而他卻沒有絲毫退縮,所以你知道,他對你的恨,就如同這毒藥……。”
雲涯滿意的看到雲姝驚恐的眼神,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雲涯:“爲了對付我,你真是費盡心機,好狠。”她隨手一抓頭髮,卻是一大把一大把頭髮脫落下來,密密麻麻讓她膽顫心驚。
雲涯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輕笑道:“狠嗎?和你相比,這又算什麼?我覺得,這樣的結局才最適合你,只能活七七四十九天啊,真是,有些太短了,我覺得還有些不夠呢。”
雲姝只要一想到雲涯描述的場景,她就有一股想死的衝動,可是她卻沒有勇氣……
雲涯知道,雲姝是不會自殺的,這種人骨子裡就是自私的,跟紀瀾衣一樣,即使苟延殘喘,也一定要活着。
“你就好好享受,我留給你的結局吧,哈哈哈。”雲涯笑着離開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她扭頭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雲姝:“對了,忘了告訴你一條,這毒每天都會復發,跟條發情的母狗一樣,除非找個男人……。”
話落不再看雲姝難看的臉色,拉開門走了出來。
屋子裡太陰寒,一走出來,陽光落在身上,驅散了滿身寒涼。
“小姐。”杜山看着她,恭敬的開口。
“走吧。”雲涯擡步離開。
兩人前腳剛走,就有兩個穿着制服的男人推開門走進來,將坐在地上的女人拖起來,送回到她的房間。
剛回到房間雲姝毒癮就犯了,瘋狂的撓牆拿頭磕牆。嘴裡嘶吼着,好不容易熬過去,到了吃中午飯的時間。
有人把門上打開一個洞,將簡陋的午餐從洞裡送進來,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男人皺了皺眉,拍了拍鐵門,那人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怕人出事,男人連忙打開門,快步走進去,將女人翻過身來。
然而下一刻,那女人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忽然朝他撲了過來,男人以爲她要偷襲,下意識一腳踹過去,女人被狠狠的踹到了牆上,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啊……。”這一聲叫喚,相當的銷魂。
男人愣了愣,皺眉看去,卻見那女人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滑落,露出雪白的香肩,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盈滿水花,男人的心猛然被蜇了一下,泛起酥酥麻麻的癢來。
還沒發現,這老太婆身上皮膚這麼好,一雙眼睛也挺好看。
就在他這樣想着的時候,那人忽然難耐的躺在地上呻吟了起來,那叫聲,聽的男人腦子轟的一聲、就炸了。
——
雲涯坐在車裡,車子在車流裡平穩的行駛着。
這種奇毒確實是她花費了很大功夫蒐集到的,其變態程度令人瞠目結舌,不過這是雲涯最滿意的一點,越變態越好,好好折磨折磨那個老妖婆,就算如此雲涯依舊不解恨,因爲這個毒代價太大了,浪費她好多銀子和心血。
不過現在想來,只要能折磨的雲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血和銀子也不算白費。
她甚至想把毒下在姜錦弦身上,讓雲深也嚐嚐這種毒藥的滋味。
可惜其中一味材料實在難尋,也算便宜了雲深。
其實她心底是怎麼想的她很清楚,對雲深,終究沒有狠得下心腸。
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雲姝,只有她才配得上這種折磨,雲深也只是被雲姝利用,況且他現在……
雲涯咬了咬牙,這種無妄的心軟最是要不得,你忘了他前世是如何待你今生又是如何的想要趕盡殺絕?
他現在不是已經幡然悔悟了嗎?
真是可笑,犯過的錯只用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嗎?佛家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最大的笑話。
壞人只需放下,而被害的好人呢?她們所受的苦誰來承擔?
雲深,他有他的結局。
雲涯冷下心腸,看向車窗外,剛露頭的太陽又縮回了烏雲裡,天空陰沉下來,風雨欲來。
——
裴家,月生大步走進來,傅白朝他噓了一聲。
“老大剛睡下,有什麼事等他醒了再說。”
“寒哥的眼睛……。”月生蹙眉。
傅白嘆了口氣:“越來越不好了,剛纔我看跟瞎子差不多了,這樣下去可怎麼成,看來我要打電話催催了,實在不成我把自己的眼角膜捐了。”
“要捐就捐我的,反正我大老粗一個,你可不行,你是寒哥的助手,寒哥離不開你的。”月生說道。
“行了行了,我們倆都別爭了,不管誰,都是老大最不願看到的情況,再耐心等等吧,相信一定會有合適的眼角膜捐獻的。”
月生沉重的點點頭。
這時門鈴響了,阿凌快步走出去:“我去看看。”
兩人對視了一眼:“這個時候什麼人會來?”
很快,阿凌領着一個少女走了進來,看清來人,月生驚訝的開口:“紀小姐。”
雲涯微笑着朝他點點頭:“我是來看看裴先生,順便跟他商量點事情。”
月生關注點在前邊一句話,傅白關注點在後一句話上。
傅白挑了挑眉:“不好意思紀小姐,老大剛剛睡下,我是他的助手,紀小姐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等老大醒來,我定會如實轉告。”
雲涯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沙發上坐下:“我等裴先生醒來。”
竟然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傅白訕訕的摸了摸鼻子。
阿凌給雲涯端上茶水,“紀小姐請慢用。”
“謝謝。”雲涯對她微微一笑。
這個笑容看的阿凌有些目眩神迷,相比白緗緗的矯揉造作,這個女孩一舉一動的高雅都顯示出她良好的教養,讓人感覺十分舒服。
“紀小姐客氣了。”阿凌笑了笑,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很喜歡這個女孩子,前幾天網上鋪天蓋地都是她的報道,當時她也看了,網上到處都是扒她的身世的,一看之下,對她也更爲心疼了,在那種家庭裡還能養出這麼好的性子,雲家的墳頭冒青煙了。
“對了,不知道紀小姐知不知道白緗緗的事兒。”阿凌看她脾氣很好,也起了閒聊的心思。
雲涯眉梢微挑:“哦?”
阿凌立刻精神抖擻的說道:“那白緗緗竟然是個殺人犯,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她還有殺人的心思,當時警察還來家裡找先生取證。”
阿凌看了眼四周,湊過來神秘兮兮的說道:“死者死亡的時間範圍正好是白緗緗和先生在一起的時候,然後那些警察就來找先生取證,不知道先生是怎麼跟警察說的,後來那些警察就再也沒來過家裡,你說,是白緗緗殺的人嗎?我看她長的也不像殺人犯啊?”
給她十條膽子她也不敢殺人。
雲涯嘴角微勾:“人不可貌相,誰說的準呢。”
阿凌煞有介事的點點頭:“說的也是,那白緗緗別看一臉小白兔的模樣,實則心機很深,這種女人慣會隱藏,我看人就是她殺的。”
阿凌對這個女人簡直厭惡到骨子裡去了,陷害月生不說,竟然還敢用那麼齷齪的法子算計先生,也差點連累到她。
雲涯不置可否,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好茶。”
所以,裴輕寒到底怎麼說的呢?是幫白緗緗一證清白呢?還是火上澆油、徹底把人打落深淵?
雲涯猜,一定是最後一點,因爲這很附和裴輕寒的行事作風。
從十點等到十一點,雲涯耐心漸漸告罄。
期間阿凌又是給她送點心又是送水果,生怕冷落了雲涯。
十一點十分,裴輕寒終於醒了。
傅白將她領到門前,轉身離開了。
雲涯推開門走進去。
裴輕寒坐在陽臺的輪椅上,背對着她的方向,腿上搭了一條毛毯。
聽到腳步聲,他輕輕側眸,露出一半瑩潤光潔的側臉,沐浴在微淡的光芒中,英挺俊美。
“你來了。”語氣熟捻的猶豫老朋友的日常問候。
雲涯走到他身後,推着輪椅將他推到屋裡:“陽臺上風大,會感冒。”
他輕笑了聲,“你是在關心我嗎?”
“關心朋友不是應該的嗎?”雲涯的淡淡反問。
裴輕寒愣了愣,嘴角笑意漸深,喃喃道:“對,我們是朋友……。”
雲涯蹲在他面前,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竟然沒有任何反應,心驀然一沉,看來問題比她所想的要更加嚴重。
裴輕寒偏了偏頭,忽然準確的捉住她的手:“放心,我沒瞎。”
他的手有些涼,像是寒玉般,雖涼,則潤。
雲涯猛然抽回手,皺眉看着他:“你的眼,一定會好的,相信我。”
裴輕寒溫柔的笑了笑:“好。”
雲涯見不得他這樣笑,這會讓她想起前世某些不好的回憶,她猛然後退了一步。
裴輕寒似乎察覺到氣氛的僵滯,笑道:“我看新聞了,你現在很火,別人都叫你國民女神。”
“見笑了。”
“不。”他笑了笑:“我覺得形容的很貼切,這個世上只有你才擔的上這個名頭。”
雲涯別開目光:“我今天找你,是有門生意。”
裴輕寒挑眉:“生意嗎?”
雲涯淡淡道:“青哥這個名號你應該不陌生。”
“青龍堂的堂主,此人兇狠嗜殺,是一號人物。”裴輕寒說道。
“你幫我調查他,還有他背後的神秘勢力,最好是查一個女人,是否跟他有牽連,事成,我支付給你一百萬,不夠你可以在此基礎上添加。”
要想查這個人,以常叔目前的勢力還做不到,也只有旗鼓相當的裴輕寒。
裴輕寒搖頭:“這就是你說的生意嗎?果然是生意啊。”
生意就是錢貨兩清,誰也不欠誰,她有求與自己,卻又想跟自己劃清界限,裴輕寒懂她的意思。
這種生分的感覺,讓他心底有些不舒服,但是他卻不會表現出來,這是能維持兩人之間平衡唯一的辦法,如果打破,恐怕連朋友二字都說不出了。
裴輕寒不知道她爲何對自己如此遊離,時時刻刻對自己保持距離,雖然對方做的很小心了,但敏感的他卻察覺的一清二楚。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其實還是冒險的,裴輕寒如果不想招惹青龍堂,拒絕也無可厚非,大不了她再想辦法就是了。
“一百萬,成交。”裴輕寒斬釘截鐵的說道。
雲涯從包裡掏出一張卡放在桌子上:“這是五十萬的定金,剩下五十萬,有結果了,我再支付。”
裴輕寒笑了笑:“中午陪我吃飯吧。”
雲涯沒有絲毫猶豫的句ue:“中午我約了我男朋友,所以抱歉。”
男朋友?裴輕寒想起那個少年,晏家的大公子,“他家庭背景太深,和他在一起,你會很幸苦。”
雲涯笑容自信而從容:“從我決定和他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不管有怎樣的風浪,我們一起攜手面對。”
她的語氣格外沉穩自信,聽的裴輕寒愣住了。
有這樣的女人相伴,晏頌何德何能?
他心底有些失落,但很快就笑道:“願他不負你的深情。”
雲涯背起包離開:“有什麼線索我會打電話告訴你,再見。”
話落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屋子裡空落下來,天氣越來越陰沉,一如他此刻的心。
不知道爲什麼,面對她,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不是十年前那點模糊的記憶,而是很久遠很久遠,久遠到、彷彿上輩子的事情……
總有一些片段一閃而逝,等他再去細想,腦子裡就像打翻了一碗漿糊,一團亂麻。
閉了閉眼,他開口:“小白。”
下一刻,傅白推門而入:“老大。”
——
阿凌將雲涯送到裴家大門口,雲涯看着天色,烏雲罩頂,快要下雨了。
大風裹挾着沙礫在半空翻攪,樹枝隨風搖擺,地上塵土飛揚,垃圾在半空亂飛,也吹了雲涯的長髮都飛舞起來。
“看天要下雨了,我給紀小姐拿把雨傘吧。”
雲涯搖搖頭:“不用了,我車裡有雨傘,阿凌姐快回去吧。”
話落擺擺手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她沒有約晏頌,只是不想跟裴輕寒一起吃飯罷了,今生也僅是做到點頭即止的朋友罷了,即使有求,也要用金錢抹平所欠的人情,她不想再欠他任何東西,哪怕微不足道。
這時,手機滴滴響了一聲,她以爲是晏頌發來的消息,點開一看,卻是沈落葵。
【雲涯,我下午就要走了,臨走前能不能跟你吃頓飯,有件事我也想跟你說】
雲涯疑惑她有什麼事,難道是沈旭東跟姜錦瑟嗎?她已經警告過姜錦瑟,她應該不敢了,而且如今姜錦瑟已經失蹤……
亂想也無用,沈落葵要走,她給她送行也是做朋友應該的。
【你在哪兒?我過去接你】
沈落葵報出她下榻的酒店名,雲涯讓杜山把車子開過去,在酒店門口,見到了穿着連體超短裙揹着一個小熊雙肩包的沈落葵,青春少艾,可愛伶俐。
雲涯降下車窗:“小葵。”
沈落葵看到雲涯,驚喜的擺擺手,飛快的跑過來,拉開車門坐進來,搓了搓手臂。
“這什麼破天氣,凍死我了。”
今天氣溫有點低,還颳着風,沈落葵不適應也是正常。
“我們江州的天氣啊,就是雨多,都說我們這天氣就是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杜山很貼心的把暖氣調高了一點。
“不過話說回來,我也算是你們江州人啊,我爸爸老家就是江州農村的,後來纔去的京都定居,前兩天還帶我回老家掃墓呢,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回老家,叔嬸爺奶的多的我叫不過來。”沈落葵語氣有些怨念。
雲涯輕笑道:“原來我們還是老鄉。”
沈落葵抱着雲涯的手臂,好香好軟:“你什麼時候去京都了,一定要去找我,我請你好好玩玩兒。”
“你下午要走嗎?”
“是啊,下午三點的航班。”說到這裡,沈落葵臉就挎了下來:“真不捨得離開你。”
真巧,她也是下午的飛機,應該是同一架航班吧。
“我快餓死了,我們先去吃飯吧。”沈落葵揉着肚子,一臉餓死鬼投生的樣子。
“你喜歡吃什麼?”
“隨便,我不挑嘴的,不過一定要辣。”
“喜歡吃辣啊,那我們去吃川菜吧。”雲涯提議。
“好啊好啊。”
雲涯看向開車的杜山:“杜哥,你知道江州有哪家好點的川菜館嗎?”
杜山點點頭:“有一家挺出名的,但需要提前預定,現在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沈落葵說道:“那就算了,我們在路邊隨便找家店吃碗麻辣燙算了。”還要預約啊,肯定很高檔,她錢包癟癟的,負擔不起啊。
不過讓雲涯在路邊攤吃麻辣燙,怎麼感覺都不對。
雲涯笑道:“沒關係,我打個電話就搞定了。”
話落雲涯不知道給誰打了個電話,說了兩句就掛了,雲涯對她笑道:“可以了。”
“可是我……我沒錢請你在那麼高檔的飯店……。”沈落葵有些難爲情。
雲涯笑着攬住她肩膀:“你遠道而來,我作爲東道主,請你吃飯是應該的,這頓我請,等以後我去京都了,就輪到你請我吃飯了。”
沈落葵笑道:“那好,我就等着你來京都找我玩。”
這家川菜館裝修的很高檔,一看吃一頓就不便宜,而且客人很多,幾乎人滿爲患,兩人剛進去,立刻就有服務員迎過來。
雲涯報出姓,對方立刻恭敬的把兩人領進去。
直到坐在奢華的包廂裡,沈落葵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雲涯把菜單遞給她,“想吃什麼就點。”
沈落葵翻開來,一看上面的報價,驚訝的瞪圓眼睛,搶錢啊。
她看了眼雲涯,“我把你吃窮了怎麼辦?”
雲涯搖頭失笑:“你忘了,我爸爸可是江州首富,你能把我吃窮也算能耐。”
奇怪了,雲涯說這話不僅沒有任何炫富的意味,也不會讓沈落葵感覺到不舒服。反而徹底讓她鬆了口氣。
“那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五花八門的點了起來,點菜的服務員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邊,聽到沈落葵報的菜,低頭飛快的記下來,然後很體貼的把菜的做法和歷史簡單的講一遍,服務特別周到。
沈落葵一連點了六個菜,然後把菜譜遞給雲涯:“我好了,雲涯你想吃什麼?”
這丫頭還是給她省錢,點的都是最便宜的菜,雲涯又點了八個特色菜,纔算完事。
等服務員走後,沈落葵皺眉說道:“點這麼多菜我們吃得完嗎?浪費了多可惜。”
“所以啊,你一定要吃飽吃好,念着我的好,多跟我聯繫,以後我去京都了,可還等着你的大餐呢。”
沈落葵立刻拍拍胸脯:“沒問題。”
等菜的間隙是漫長的,沈落葵猶豫了一下,看向坐在對面的雲涯,說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雲涯喝兩口白開水:“那就別說。”
“可是不說憋在心裡快難受死了。”
“那就說。”
沈落葵嘆了口氣:“這件事關於姜錦瑟。”
雲涯眯了眯演,難道姜錦瑟之前真的去找沈旭東了?要真如此這女人她絕對不會放過她。
“她怎麼了?”雲涯放下杯子,輕柔的問道。
“我親眼看到她被綁架了。”沈落葵幽幽道。
雲涯目光微縮,不動聲色的問道:“被綁架了?”
“那天我跟我爸準備回老家掃墓,在車站的衛生間裡,我親眼看到兩個穿黑衣服的女人綁架了姜錦瑟,其中一個僞裝成清潔工把姜錦瑟弄暈裝在垃圾桶裡帶走了,那兩個女人看着很兇,我怕被發現從頭至尾都沒敢出聲,萬一她們爲了滅口把我也給綁架了呢,後來我想報警,可想到姜錦瑟對你做的那些事,就覺得她是罪有應得,後來想想還是良心難安,我就想告訴你,你說我該怎麼辦?”
沈落葵目睹了姜錦瑟被綁架的過程,雲涯眯了眯眼,輕聲問道:“這件事你還告訴過其他人嗎?”
沈落葵搖頭:“除了你我誰都沒有說過,連我爸都沒說過。”
雲涯臉色凝重:“沒說就好,姜錦瑟現在名聲不好,說出來也只會讓媒體胡亂猜測,我想辦法找找她的下落,雖然她人品不好,但到底是一條生命,我還做不到見死不救。”
沈落葵立刻道:“雲涯你人真好,她那樣對你,你還想着救她。”
雲涯笑了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話說的她自己都要吐了。
“你好好想想,當時有什麼細節?比如兩人長什麼模樣,有什麼特徵?”
沈落葵仔細回想:“長的很平凡,過目就忘的那種,你讓我想,我還真想不起來長什麼樣了。”
看來是故意找這種沒有記憶特徵的臉,讓人連記憶儲存都做不到。
“身高?”
“兩人都一米七以上,很瘦,穿着黑色的西裝,看起來有點像保鏢。”
雲涯挑了挑眉:“有人說話嗎?”
沈落葵雙眼一亮:“說了,當時有個女的說話了,只是……。”她眉頭深皺:“我聽不懂,不是漢語也不是英語,也不知道哪兒的鳥語,嗚哩哇啦跟鳥叫似得。”
雲涯說了句日語,“是這個嗎?”
沈落葵搖頭:“不是。”
接下來雲涯又相繼說了韓語、法語、德語、俄羅斯語,沈落葵統統搖頭:“不是這種感覺。”
她崇拜的看着雲涯:“你怎麼會這麼多種語言?”
雲涯又說了一句拉丁語,沈落葵忽然一拍桌子:“就是這個。”
雲涯皺了皺眉,“你確定?”
沈落葵仔細想了想:“感覺有點像,但又有點不同。”
雲涯靈光一閃,又說了一句意大利語,沈落葵拼命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種感覺,她說話的時候語言就是這種感覺,很好聽,感覺像唱歌。”
“意大利語。”雲涯靠回椅背裡。
意大利語算是拉丁語的一種方言,所以發音有些相似,被譽爲世界上最優美的語言之一,所以,綁架姜錦瑟的人是來自意大利嗎?
綁架姜錦弦和姜錦瑟的是同一夥人,如果是來自國外的勢力,那麼青哥又算是什麼角色?
還扯上國外的勢力,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其實理解只有一種,這麼多年,她一直呆在國外,爲什麼雲涯這麼肯定那個人的身份,因爲她有一種直覺,這種直覺無數次證明它是正確的,亦或者是血緣的感應,想到這裡,雲涯嘲諷的笑了笑。
真夠可笑的。
“原來是意大利語啊。”沈落葵感嘆道:“那麼這麼說來,綁架姜錦瑟的是意大利人?”
“可以這麼理解吧。”
“那你會救她嗎?”
雲涯笑道:“她在娛樂圈結仇不少,如果是仇家趁火打劫,也是有可能的,不過到底是一條人命,我儘量試試。”
“要不我們報警?”
“沒用的,對方最大的可能是尋仇,報警沒用,小葵,這件事你對誰都不要提起,否則姜錦瑟處境將更加困難。”
沈落葵立刻道:“你放心,除了你我誰都不會說,現在就讓它爛在我肚子裡,不過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依我看姜錦瑟這就是活該,咱又沒有義務救她。”
雲涯笑了笑,抿了一口茶。
這時天邊忽然一個悶雷乍響,嚇了沈落葵一跳:“我的媽呀……。”
雲涯心神一顫,擡眸看着窗外,電閃雷鳴,風雨欲來。
她心底暗道不好,渺渺最怕打雷的天氣,當初就是因爲渺渺在電閃雷鳴的雨夜裡跪了一夜,腦子才燒壞的,從那之後他最怕的就是打雷打閃電的天氣,這已經是他心底的陰影。
雲涯猛然站了起來,背起包就走:“對不起,我有點急事,必須要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