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點了點頭,想到公主看不見,調好房間溫度,剛將燈關上,少女有些尖利的聲音驀然響起。
“別關燈。”
黑暗中,這尖利的有些悽惶的嗓音令小南心尖猛然發顫。
下一刻,燈光驅散了黑暗。
黑夜像一張大網,將她整個人網絡在其中,她越掙扎,網收的越緊,漸漸的即將要剝奪她的呼吸。
黑夜是那樣安靜,在這令人窒息的安靜中,她能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慌張、驚恐、不安……
她蜷縮在被子裡,溫暖亦抵擋不了透入骨髓的寒冷,夜、那般漫長、那般冰冷。
——
“大哥,你不要怪我,我也不想這樣的,要怪就怪你自己,爲了一個女人背叛主人,主人沒有殺了你已是對你最大的恩慈。”
北海羣島之中,坐落着一座天然的島嶼,這裡荒涼幽靜,鮮無人煙,除了一望無際的海洋只有深冷無垠的海風,連只海鳥都難以飛越這裡。
而在這座島上,卻坐落着一座巨大的監獄,只要進了這座監獄的人,想要出來也只能等下輩子再說了。
監獄有最完善的安保系統,即使你能從這座監獄裡逃出來,然面對一望無際的大海,沒有行船,也只能葬身魚腹罷了。
監獄也分上中下等,下等監獄比古代死囚監牢有過之而無不及,骯髒、陰冷、蛇鼠遍佈,絕對超越人類恐懼的極限。
上等監獄卻猶如五星級酒店的套房,乾淨整潔,現代化設施一應俱全,窗外還能欣賞到全方位的天然海景,每餐飯有專人從特殊通道送達,吃的也是很好,除了失去自由,簡直就是來享受的。
然對有的人來說,這樣漫長的禁錮,失去自由的人生,纔是生不如死。
男子躺在大牀上,身下是柔軟的棉被,男子雙眼望着天花板,四肢僵硬,眼神一直望着天花板,指甲深深的摳着身下的棉被。
江蜜兒站在牀邊,垂眸看着大牀上的男子,嘆息道:“主人還是不捨得殺你的,但重新啓用你已是不可能的了,大哥,如果你能悔悟,我會在主人面前替你求情,爭取早日離開這裡,否則,你的餘生就只能在這裡度過了……。”
男子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江蜜兒看了他一眼,給他蓋好身上的棉被,“也許這樣纔是對你最好的選擇,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你,我走了。”
話落轉身離去。
“照看好他,若出了什麼事情,你十顆腦袋都不夠賠的。”江蜜兒沉厲的聲音透過緊閉的門縫傳來。
緊接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聲音逐漸消失。
房間裡安靜的針落可聞,窗外傳來海浪的拍打聲,淡金色的夕陽透過窗簾灑落在房間的地板上,在這種與世隔絕的靜謐中,令人心頭空茫。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手指輕輕動彈了一下,強撐着身子,緩緩直起身來。
強效麻醉劑,怕他無效,特意多打了幾支,呵……還真看得起他。
這裡就是北海監獄,Queen的秘密監獄,因爲遠離海域,根本就沒人找得到這座島的具體方位,用衛星雲圖爲座標軸,套入公式,得出的答案就是這座監獄的具體位置,因此如果想要找到這座監獄的具體位置,就必須先找到公式,也就是密碼,密碼只有Queen一個人知道,這個女人實在太狡詐了。
據他所知,這座島上秘密關押着一些失蹤了很久的政客,這些人成爲了Queen野心路上的墊腳石,終此一生不見天日。
他必須要離開這裡,Queen之所以把他關起來,那就證明她要朝雲涯下手了,依Queen這些年來的手段,雲涯會有怎樣的下場可想而知。
但他心中還是留有一絲希望,雲涯畢竟是她的親生女兒,她再心狠手辣,也不會泯滅人性……
但他內心深處很清楚,那個女人,她是沒有人性的……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離開這裡,每過七天就會有人來島上派充物資,這就是機會,可是要怎樣才能離開房間,他中了麻醉劑,全身虛軟無力,連走路都困難,更別提在重重圍困之中逃出。
望着窗外大海之上夕陽的餘暉,想到那個女孩此刻會有多麼的恐慌無助,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尖疼,渾身忽然迸發出一股力量,支撐着他,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難,依舊堅定無畏的走下去。
等我……
——
大船在大海之上獨行,黑夜來臨,海面倒映着一輪彎月,隨嶙峋的波光起伏不定。
船艙內,男子立於窗前,修長單薄的背影日漸成長,正在成長爲她記憶中偉岸英朗的模樣。
赫連明月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眼神一瞬間變得肅穆,曾經的他,意氣風發、指點天下,雄才偉略,滿腹乾坤,是讓她赫連家主甘願忠心追隨誓死效忠的君主,赫連家族之人最重承諾,即使隔着時空,她亦追隨而來,誓死爲君主效忠。
男子側眸,側顏在月光下顯出玉白一般的光澤,比女子還要秀氣精緻的容顏令人感嘆,褪去少年的青澀柔嫩,他正在一步步的走向成熟。
“派來接應的船已經到了,主人,我們該離開了。”
“是時候和她做一個告別了。”
男子雙手背後,信步從容的走出船艙,走到盡頭那扇門前,低聲道:“夫人。”
管家打開門,不動聲色的掃了對方一眼,微微退後一步,“夫人請你進去。”
雲渺擡步走了進去。
女子肩上披着褐色的針織披帛,背對着門口的方向坐在窗前的搖椅上,聽到腳步聲側眸笑道:“要離開了嗎?”
雲渺靜靜的望着女子的背影:“多謝夫人連日來對我的幫助,日後如有機會,定當報答。”
男子磁性低沉的聲音擲地有聲,在寂靜的房間裡輕輕迴響。
女子含笑道:“只要記得你對我的承諾就好,罷了,我這裡是留不住你的,走吧。”
雲渺最後看了她一眼,“告辭。”
轉身大步離去。
管家走到近前,捧着茶杯遞到女子手上,恭敬的低聲問道:“夫人,就這樣放他走了嗎?”
畢竟是夫人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就這樣什麼都沒做就放人走了,夫人可是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啊。
女子低頭抿了一口茶水,聲音在氤氳的茶霧中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你以爲這筆買賣我虧了嗎?”
管家皺眉,難道不是嗎?
女子搖頭笑了笑:“究竟是虧還是不虧,等時間來證明。”
想到什麼,轉而問道:“尼奧呢?”
管家立刻回道:“尼奧大公在睡覺,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房間裡,並不出門。”
女子勾脣:“學聰明瞭啊……。”
尼奧走出房間,見一年輕男子迎面走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男子年紀很輕,頂多不超過二十歲,容貌秀麗絕倫,乍一眼看去,仿若四月的杏花春雨,溫潤柔和的氣息迎面撲來,令人感覺通體舒暢,只是那眉尖隱匿的鋒利爲他平添幾分硬朗之氣,多了幾分如霜的鋒冷。
只是,這容貌,有幾分熟悉,他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尼奧沉思的瞬間,男子從容的自他身旁走過,背脊挺的筆直,腳步從容不迫,身上無形之中散發而出的氣勢頗具壓迫,令他下意識心神緊縮,彷彿國王巡視領土,舉手投足間可見君臨天下的霸氣,忽然令他有一種伏地跪拜的衝動。
真TM見鬼了!
“等等。”尼奧忽然開口。
男子停下腳步,扭頭含笑望來,眉眼柔軟如春風,令人見之心醉,“大公有何事?”
低沉的嗓音猶如華麗的大提琴音,流暢而優美,如同春泉溪水,脈脈流淌過心田。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此地?”尼奧目光暗含打量自此人全身掃過,此人行舉從容,實難莫測,心中暗暗生了警惕。
男子笑如朗風,柔潤如玉,“我是敏代夫人的客人,如果衝撞了大公,在此向您賠個不是。”
姿態謙卑恭順。
原來是那個老女人的人,尼奧眼底驟然劃過一抹不屑,那個老女人最愛養男寵,難道這個男人就是她的新寵?姿色嘛、還算可以,就是這從容不迫的氣質,隱隱流露而出的高貴,猶如出身名門的貴公子,哪裡像是一個老女人的男寵?
不過這種男人嘛,最愛做這些表面功夫,因爲那老女人就好這一口,看着跟個貴公子似的,實際上內裡不知道有多骯髒,尼奧連一眼都不想再看,煩躁的擺擺手:“走吧。”
男子含笑點點頭,轉身信步離去,挺拔的背影漸行漸遠。
尼奧走了兩步,忽然感覺有哪裡不對勁,腦海裡漸漸浮上少女絕豔的面容,和剛剛的男子面容逐漸重合、他驚奇的發現,兩人的眉眼竟然有六七分相似的地方,尤其是那雙眼睛的形狀,簡直是如出一轍。
世界上怎麼會有長的這麼像的人?
尼奧從來不相信巧合,他快步追了出去,甲板之上明月當空,男子的身影自甲板上一躍而下,月下霜色滿驚華。
他大驚失色,以爲他跳進了大海里,快步跑過去,卻見一葉孤舟在海面上蕩起漣漪,一瞬間飄出去十幾米。
男子遙立船頭,雙手背後,海風拂起衣襬,月下臨仙,仿似下一秒就要乘風歸去,飄渺如風。
面容在銀白的月光下更顯秀麗絕倫,在這遙遙的海面之上,煢煢天地之間,唯這一抹豔色當空,驚豔了時空。
尼奧眼睜睜看着孤舟在大海上月行越遠,直到在月光下逐漸變成一個小黑點,漸漸的再也看不到影子。
“他到底是誰?”尼奧喃喃自語。
——
小船飄了一夜,在天邊逐漸泛起一絲魚肚白的時候,終於登上了前來接應的大船。
雲渺一夜未睡,容色卻未有絲毫憔悴,迪倫驚喜的迎上來:“老大,你終於回來了。”
雲渺淡淡點頭。
當初他被那夥人打悶帶走的時候,迪倫卻驚險之下逃了出去,老大之前給過他提示,因此他直接找到西林,安排好之後的事情,等着老大傳來消息。
這一次離開再見,相比從前,顯得更成熟穩重了許多,那雙漆黑的目光,再也讓人看不透分毫,迪倫心底不由得越發恭敬。
迪倫將近期的事情向他稟告了一番,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響動,一個黑衣女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迪倫大驚之下就去掏藏在腰間的手槍,剛把手槍擡起來,下一瞬間手槍忽然從手裡飛了出去,直接飛到女子的手中,女子把玩着手槍,只見那把略顯厚重的手槍在女子修長的手指間彷彿飛刀一般利落的在她指尖旋轉,只看的人眼花繚亂,女子從始至終面色冷淡,斜睨而來,那樣冰冷的目光令迪倫忍不住心神一跳。
“唰”手槍擦着迪倫的側臉飛過,槍頭深深的扎進身後的木質牆板內,塵土飛揚,女子睥睨的眼神猶如冷刀一寸寸剮着他的皮肉。
“你到底是什麼人?”迪倫第一時間攔在雲渺身前,頗有一股不怕死的氣勢。
女子劍眉微挑。
“她是明月。”雲渺開口淡淡解釋道:“我的人。”
迪倫訝異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笑道:“原來是自己人,看我,差點兵戎相見。”
老大來歷頗爲神秘啊,身邊竟然有這樣的高手。
“你先下去吧。”隨着雲渺溫淡的聲音響起,迪倫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順手從牆上把手槍拔出來,一下子竟然沒有拔出,他不由得額頭上一陣冷汗,尷尬的笑了笑,使勁吃奶的力氣才把手槍拔出,卻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女子修長的腿勾住他的腰,輕輕往外一點,迪倫就感覺自己被一股大力推着往外走,瞬間退出房間,房門在眼前合上。
站在門口,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他摸了摸滾燙的心跳,輕輕籲出一口氣。
剛纔好險。
“這樣弱的人,根本就不配留在主人的身邊。”明月語氣夾雜着一抹不屑。
雲渺淡淡笑了笑,“我已不是百里長青,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
明月似是想到什麼,眸光有些陰冷,抿了抿脣,道:“主人要調查MafIa,我這裡正好有一條線索,MafIa領袖阿圖羅曾經有一個最爲寵愛的女子,這個女子生下了阿圖羅的小兒子甘洛,傳聞阿圖羅曾想把這個兒子定爲繼承人,但他還沒來得及實施,就突然暴斃而亡,他死之後,幾個兒子爭權奪利日趨嚴重,其中以帕克與裡奇之間的爭鬥最爲嚴重,但兩人爲了除掉甘洛這個威脅,一時聯手,將甘洛和其母親斬盡殺絕,阿圖羅留給兩人的保鏢最終拼儘性命將兩人送走,至今下落未明,但這個女子有一個侄子,一直跟在她身邊,在逃亡途中失散。”
隨着明月的話落,雲渺眸光微眯:“你有他的行蹤?”
“是的,偶然之間救下被追殺的他,當時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我偶然之間發現他身上的令牌,那是MafIa內部成員才執有的令牌,那時我就確定,他跟MafIa有關係,因爲小姐也一直在調查MafIa的事情,因此我才知道的一清二楚。”
雲涯也在調查MafIa的事情?
雲渺想到雲涯之前的擔驚受怕,嘆息了一聲,“人在哪裡?”
趕快解決這些事情,帶涯涯回家,以後再不讓她受委屈了,在他爲她編制的城堡裡、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人我帶來了。”明月走出去,帶了個少年進來。
那少年纖姿蒲柳,秀雅柔弱,乍一眼看去,還以爲是一楚楚可憐的少女,讓人嘆息投錯了胎。
少年走進來,看到雲渺,眉頭微蹙,眼底有着疑惑。
明月冷眸微眯,少年卻並不懼怕,直直的盯着雲渺,凝眉細思。
雲渺也直視着這少年,這少年仿似在什麼地方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你……你是雲渺?”少年眼中有着顯而易見的驚喜,快步走近幾步,他鄉遇故知,還是小時候的玩伴,在流亡之路上,算是一點小小的驚喜和安慰了。
明月長臂一伸,將他攔下,少年卻並未再走近,笑道:“雲渺,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你、還記得我嗎?”
雲渺眉頭微蹙,這少年竟然認識自己嗎?在腦海裡搜刮了一圈,記憶裡並沒有這人,但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少年自嘲一笑,“你不記得我也正常……。”
這麼多年,他從未在大衆面前出現過,兩年前隨着麥錚的爆紅、雲涯的迴歸,當初參加《親子大作戰》這個節目的孩子再一次被人推到了臺前,連成爲爲國爭光的游泳運動員的沈落葵也被人頻頻提起,在麥錚參加選秀節目的最終決賽舞臺上,衆人再次聚首,回憶當年,勾起人們心中的情懷,唯獨他、缺席了。
當時他就坐在電視前,看着這一幕,心中不是不懷念,但他已回不去了。
沒有人記得他啊……
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雲渺,他看着面前的年輕男子,記憶中,他還是個跟在妹妹身後的內向的小男孩,因爲不會說話,從來是沉默的,在人羣中沒有絲毫存在感,但他怎麼會忘記他呢?雲渺雖然不會說話,人也傻傻呆呆的,但幾個孩子裡,最聰明的就是他了,不管是拼圖還是算數,他從來都是最厲害的,連小傲嬌麥錚都不得不佩服。
沒想到一眨眼,就過了這麼久了,他長大了,容貌變了,褪去幼時的稚嫩青澀,變的更加沉穩成熟,不過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和雲涯是孿生的兄妹,兩人眉眼間有六七分的相似,他可以忘了雲渺,卻忘不了雲涯,那個聰明冷靜的小女孩,一直活在他的記憶中,後來她長大後,一次次掀起娛樂圈的風雲,他沒事的時候就看她的照片,在腦海中一遍遍勾勒她的模樣,樂此不疲。
雲渺終於在記憶深處扒拉出這個少年,五歲的時候他和雲涯參加了一個親子真人秀,這個少年就是節目裡另一個素人小孩——叫什麼名字來着?
記憶深處那張面容逐漸和麪前的少年重合,幾乎沒有怎麼變,柔弱羞怯,靜靜立在那裡,猶如風中一朵白蓮,令人心中憐惜。
“你是……越以安。”雲渺淡淡開口,眸色無悲亦無喜,相比於面前少年的激動,顯得格外的平靜。
越以安神色越發震驚,“你……你能說話了?”
雲渺天生聾啞,是不會說話的,這個鍾靈毓秀的小男孩因爲這個缺陷,讓多少人扼腕嘆息。
雲渺淡淡一笑,從容不迫,“怎麼?很吃驚嗎?”
越以安很快反應過來,笑了笑:“你能說話,那就好了,雲涯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
他發現在他提起雲涯的時候,男子眸底掠過一抹溫柔。
“這麼多年過去,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你和雲涯,這些年都還好吧。”
雲渺看着面前的少年,越以安參加節目後人氣大增,在幾人間人氣一度超越沈落葵,雖然無法和雲涯以及麥錚相比,但已經是爆紅了,多少廣告片約隨之而來,但他卻突然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任憑記者掘地三尺都再沒有絲毫的消息,和沈落葵和麥錚被家人保護的嚴密不同,越以安是真的彷彿憑空消失了般,直到兩年前衆人聚首,驚覺少了個越以安,但娛記只挖出來越以安多年以前就隨着家人移民國外這個消息而已。
沒想到,他竟然會是MafIa首領阿圖羅最寵愛的女人的侄子,和MafIa內部的風起雲涌有着莫大的關聯,有MafIa插手,想要抹去他的行蹤還不是輕而易舉,有這樣的背景,也難怪越以安不出現在大衆面前了。
“坐吧。”雲渺在桌子前坐下,提起茶壺。
越以安看了他一眼,走到他對面坐下。
“我今天不是找你來敘舊。”
“我知道。”越以安看着面前的茶杯,纖長的睫毛輕輕顫抖着。
“是爲了MafIa的事情,對嗎?”越以安擡眸看着他。
“看在我們之間的交情上,我不會爲難你,有什麼要求我也會盡量滿足你。”
越以安自嘲的笑了笑,“謝謝了。”
“你能告訴我,你和雲涯,在這件事上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嗎?”越以安開口問道,目光緊緊盯着面前的男人。
雲渺抿了口茶水,淡淡道:“知道Queen嗎?”
這個名號如同驚雷,猛然在少年耳邊炸響,他身體下意識顫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望着雲渺。
雲渺勾了勾脣:“看來你知道。”
艱難的吞了口唾沫,越以安沉聲道:“世人都傳Queen是阿圖羅的情婦,簡直可笑,阿圖羅在這個女人面前也要卑躬屈膝,甚至連我的姑姑……。”說到這裡少年眼眶微紅,握着杯子的手背上青筋暴突。
“他爲了那個女人,連姑姑也打,甚至想要殺了姑姑,姑姑發覺他的意圖,便知道這個男人靠不住,便計劃着帶着表弟和我一起離開,脫離阿圖羅的掌控,阿圖羅發現後,就要殺了姑姑,姑姑慌亂之中失手殺死了阿圖羅,由此MafIa內部開始分崩離析,帕克和裡奇爭權奪利,對姑姑和表弟趕盡殺絕……。”
少年哽咽了一聲,面色悲痛。
什麼所謂的寵愛不過是假象,阿圖羅就是Queen的走狗,這其中涉及到一個天大陰謀,姑姑臨死之前親口告訴他,讓他帶着表弟逃離這裡,永遠不要再回來,讓表弟忘了她,忘記復仇,忘記自己是阿圖羅的兒子,從此做一個平凡人,過平凡的人生。
姑姑有先見之明,安排好了一切,但姑姑的人中出現了叛徒,他和表弟在混亂中失散,遭到帕克的追殺,他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何談保護表弟?
也不知表弟現在何處,他辜負了姑姑的囑託。
明月眉梢微挑,想起她和小姐年前從江州去往京都時在火車上救下的幾個小孩子,冷聲道:“你的表弟是不是叫越菘藍?”
越以安震驚的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明月:“你怎麼知道?”
明月冷笑一聲:“那就是了?”
越以安激動的說道:“是,我表弟隨我姑姑的姓,是叫越菘藍,你怎麼會知道的?難道你見過他?”越以安一下子站了起來。
“是小姐救了他,年初在火車上,小姐碰到一個運毒團伙,抓了小孩子用他們的身體運毒,小姐救的這些孩子中,就有一個叫越菘藍的。”明月言簡意賅的解釋,字裡行間足以見得當初之兇險,越以安如釋重負,笑道:“是雲涯……是她救了表弟,救了表弟就是救了我的命啊……。”
“那表弟他現在在哪裡?”
明月雙手抱臂立在窗邊,不苟言笑的說道:“小姐派人保護着。”
頓了頓,接着說道:“小姐猜到你有危險,一直在找你。”
原來她一直在找他嗎?越以安嘴角浮起一縷微笑,垂眸低笑了一聲,腦海裡浮現出少女柔美的面容,心底某個地方暖暖的。
雲渺見少年一副思春的模樣,眉頭緊蹙,就這弱雞樣兒的連男人都稱不上的東西,還想肖想他的妹妹?
手指輕敲桌面,換回越以安神遊的思緒,看到雲渺幽冷警告的目光,心神一跳,不由得垂下眸光:“謝謝你們救了表弟,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會事無鉅細的告訴你。”
原來當初在阿圖羅沒有上位之前,內部鬥爭比現在還要兇險,在他之前有六個哥哥,每人都有一方勢力,爲了爭奪首領之位各種陰招層出不窮,三個哥哥死於爭鬥之下,剩下的三人爭的死去活來,因爲阿圖羅還小,因此幾個哥哥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然而最後登位的正是他這個毫無存在感的弟弟,上位之後,他開始大開殺戒,一一剪除兄長們的勢力,大權在握,其實如果瞭解阿圖羅的上位史,就會發現當初以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地步,在他的背後,肯定還有一股神秘勢力在暗中扶持他。
確實不錯,阿圖羅當初就是靠着背後這股隱秘的勢力助他上位,再助他一一平定各個兄長的勢力,將權利牢牢抓在手中,那個人或者說那股勢力,是阿圖羅的大恩人。
“姑姑告訴過我,她和阿圖羅曾經有一天半夜睡着的時候,一個人忽然出現在她的房中,當時她假裝熟睡,就看到一貫高高在上驕傲嗜殺的阿圖羅竟然給那個人跪下了,那個人讓他做一些事情,阿圖羅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她覺得奇怪,多留了個心,再後來就發現阿圖羅經常和這個人聯絡,幫他秘密做一些事情,直到有一天她聽到Queen這個名字,阿圖羅發現她裝睡,就起了殺心,被姑姑矇混過去,但從那之後,阿圖羅就沒有那麼寵愛姑姑了……。”
說到這裡,越以安忽然想到什麼,道:“阿圖羅手裡有一塊令牌,當寶貝一樣,他每次就是靠那塊令牌和Queen聯繫……。”
令牌?
雲渺劍眉微挑,阿圖羅上位的時候紀瀾衣還在穿開襠褲呢,所以當初助阿圖羅上位的另有其人,根據那枚令牌推測,應該是一股勢力,這股勢力隱在暗中,通過扶持阿圖羅間接掌控MafIa,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後來紀瀾衣陰差陽錯加入這個組織,成爲了Queen,接掌了這股勢力,自然而然的,依靠這塊令牌的作用,阿圖羅也要直接聽命於她。
雲渺瞬間想通了這一點,怪不得紀瀾衣只用十幾年的時間就達到如今的高度,要她白手起家絕無可能,只是這個組織究竟是何方神聖,究竟有何目的?
“現在MafIa內部是個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這麼久以來我都在逃亡,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就已經死了。”越以安看向明月,眼中有着感激。
雲渺側眸看了眼明月:“把越菘藍帶來。”
明月瞬間明白了雲渺的意思,越菘藍是阿圖羅的兒子,打着越菘藍的旗號,間接掌控MafIa,深入MafIa權利中心,一定可以挖掘出隱藏在Queen背後的勢力。
MafIa是歐洲最大的黑道勢力,旗下勢力遍佈全世界,牽一髮而動全身,只要掌控了MafIa,接下來就好辦了。
越以安蹙眉說道:“表弟他……。”
他不想表弟再摻雜進這些爭權奪利之中,他答應過姑姑,要表弟擁有一個平凡的人生。
雲渺淡淡挑眉,含笑道:“本就身在權力漩渦之中,這個世上又哪裡會有淨土,你姑姑太天真了,如果不爭,就只有死。”
越以安抿了抿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對。
以後不管是帕克還是裡奇兩人之中誰上位,都不會忘了表弟這個漏網之魚,一定會趕盡殺絕,到時候表弟不管是逃到天涯還是海角,只有死路一條,不如趁着對方羽翼未豐之時,主動出擊,這樣或許有幾分勝算。
他是阿圖羅的兒子,從出生就註定他這一生不會平凡。
姑姑終究還是太天真了。
點了點頭,越以安沉聲道:“好,我聽你的。”
到了就近的渡口,一行人下船,在附近找了個賓館住了一晚,第二天接着上路,在MafIa的大本營利城之後,已是兩天後的傍晚。
酒店內,雲渺洗了個澡,披着浴袍走出來,明月敲門走了進來,看到眼前這副美男出浴圖,眼底掠過一抹異芒,極快的恢復到平靜,走進來恭敬的說道:“人已經帶來了。”
雲渺擦着溼發走到窗邊,看着夕陽下顯得格外溫馨繁華的城市,眸光幽深似海。
“今天晚上行動。”
明月看了眼男人在逆光中顯得模糊的剪影,沉聲道:“是。”
“雲涯那裡有什麼消息?”提起那個人的時候,他的語氣總是會變得格外的溫柔。
明月默了默,沉聲道:“小姐很好,主人請放心。”
他如何能放心?
雲渺閉了閉眼,恨不得立刻飛到她身邊,再忍忍……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到時候我帶你回家……
——
血,漫天徹地的血,代表着MafIa領袖至高無上的權利與地位的府邸,不見曾經的威嚴肅穆,只有陰冷、血腥、以及一眼望不到頭的屍山血海。
一個稚齡的小男孩站在血海中,眼中倒映着一具具屍體,面色蒼白,嘴脣因恐懼而輕輕的顫抖起來。
他害怕的瑟瑟發抖起來,滿目血紅死屍,這裡比地獄還要可怕。
少年蹲在他身邊,心疼的看着他:“菘藍,別怕,哥哥會一直陪着你的。”
少年溫柔的聲音令小男孩“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撲到他的懷中:“哥……死了好多好多人……我好怕……。”
越以安抱着弟弟肉乎乎的小身體,輕輕嘆息了一聲,“哥哥也不想如此,但菘藍,你必須堅強起來了,你的身份,註定你做不了一個平凡人。”
越菘藍還無法理解哥哥的話,但隨着哥哥的話,他忽然有些害怕起來,他意識到,他的命運也許從這一刻開始,走向另一條截然不同的軌道。
“我不要,我只要媽媽只要哥哥嗚嗚……。”小男孩伏在少年的懷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好不傷心。
男子緩步走來,夜風吹起衣襬,凌風而舞,那張秀雅的面容在夜色裡多了幾分莫測和深沉,劍眉星目,凜然如鋒。
隨着行走而來的腳步,死屍堆疊在他的腳邊,血流成河,彷彿地獄裡盛開的鮮花,那是死亡之花,在男子的腳邊搖曳盛放。
越以安看着男子一步步走來,看他眉峰如刀,手執長劍,腦海裡拂過少年殺人的場面,面不改色取人首級,生命在他的眼中,不過是擡手落手之間。
寒意不由自主的爬上脊柱。
時光是怎樣的可怕,把一個沉默內斂的小男孩變成如今這副無情的模樣。
越菘藍下意識往越以安懷裡縮了縮,就是這個人,他比魔鬼還可怕,他殺了好多人……
男子朝越菘藍伸出手,嘴角勾着一抹輕柔的微笑,如春風醉人,然而落在越菘藍眼中,卻那般恐怖。
嘴脣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搖着頭,往越以安懷裡縮去。
“過來。”男子低沉的聲音那般溫柔。
越菘藍“哇”的一聲就哭了。
越以安輕輕拍着越菘藍的背,爲難的看着對面的男子:“他還是個孩子……。”
“你的心軟會害了他。”雲渺輕柔的聲音猶如驚雷猛然在越菘藍耳邊乍響,嘴脣蠕動了下,他垂眸看着懷中痛哭的小男孩,摸了摸他的臉,無奈的說道:“菘藍,哥哥只能幫你到這裡了,接下來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不……我不要。”越菘藍死死的抱住越以安,內心的恐懼猶如一張大網,將他緊緊包裹,未來會發生什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哥哥是他現在唯一的依靠……
越以安一咬牙,將越菘藍推開,後退一步。
越菘藍哭着朝他撲來,“哥哥哥哥……。”聲嘶力竭的叫着他。
越以安眼中閃過不忍,扭過頭去,腦海中一直迴響着雲渺的話,你的心軟會害了他……
他是MafIa未來的領袖,太心軟、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菘藍,不要怪哥哥,這是你必須要邁過的坎兒。
越菘藍哭的撕心裂肺,忽然絆到了屍體,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身上臉上都沾滿了別人的血。
男子一步步走到他的身邊,彎腰提起他的後領,將他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越菘藍狠狠的瞪着他,哭着去踢他的腿,口中大罵道:“壞蛋,大壞蛋。”
小男孩的腳踢在腿上,並沒有多少力道,男子連眉頭都未皺一下,眉梢微挑,“這些人都是因爲你才死的,殺死他們的人——是你。”
“你胡說。”越菘藍圓乎乎的小身子起伏不定,小嘴鼓囔囔的:“這些人分明是你殺死的,你怎麼能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
男子勾了勾脣,俊秀的面容在黑夜裡顯得格外驚豔,越菘藍疑惑的看着他,“你長的……好像漂亮姐姐啊……。”
“因爲你是阿圖羅的兒子,生來註定殺戮。”
越菘藍懵懂的搖頭:“我不是,我是越菘藍,阿圖羅是誰,我不知道。”越菘藍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這麼些年,他的母親把他保護的很好,沒讓他染指到那些血腥與黑暗,他天真又純潔,渾然不知在他的世界之外,潛藏着多少危險,他的母親只想他遠離紛爭,做一個平凡人,卻沒有教會他,如果脫離了母親的保護,他該怎樣生存下去,更遑論那些虎視眈眈的異母兄長,到時候等待他的下場,將會無比慘烈。
“不知道沒關係,很快,你就知道了。”
越菘藍看着那個長的很漂亮的男人微笑着牽起他的手,他想甩開的,但是對方力氣那麼大,根本沒有給他掙扎的機會,就牽着他的手往裡邊走去。
這是他的家,他認得,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他就是在這裡度過的,他看着曾經美麗的家此刻變成了地獄,血屍橫流,滿目瘡痍,心底很是難過。
這時一隊人衝了進來,爲首的男人滿臉陰沉,手中的機槍朝準兩人:“你這條漏網之魚,竟然還敢回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給我去死吧。”說着扣動機槍扳手。
越菘藍下意識縮了縮身子,男子微笑着站在原地,不見絲毫驚慌害怕,越菘藍看了他一眼,不知爲何,慌亂的心忽然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