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古話說的好,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樑溫婉自詡聰明,最後卻栽在她最小瞧的一個人身上。
這個跟頭栽的太深了,以至於到現在她還沒有走出來。
莊繁星墜樓的那一幕一遍遍的在她的腦海中回放,就像一個魔咒般,她腦袋都疼了。
問她爲什麼不哭?哭有用嗎?
她在心中想了無數種可能,卻最終只有一個結果。
不論她清白與否,她與他、都沒有可能了……
這個答案實在太殘酷了,心痛的似乎要無法呼吸。
爲什麼?老天爲什麼對她要這樣殘忍?
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極有規律的傳來,她身體驀然一僵,沒有擡頭。
他終於還是來了。
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報殺母之仇的?
房間裡安靜的針落可聞,在這漫長的幾乎要將人逼瘋的寂靜中,男人每一個腳步都幾乎踏在了她的心頭。
頭頂一片陰影落下,她下意識縮了縮腦袋,卻又在下一刻微笑着擡頭。
男人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面前,那雙眼睛深寒無際,再沒有往日浮華戀世的風流輕佻,只有無盡的疏離和涼薄,就那樣,靜靜的望着她。
她的心,瞬間沉入到谷底。
嘴角卻依舊勾着一抹溫柔的微笑,即使此刻她衣衫凌亂,形容狼狽,但無論何種境地,她都不會丟掉獨屬於她的尊嚴。
“你來了。”
男人靜靜的看着她,“樑溫婉,你沒有解釋嗎?”
她愣了愣,然後笑着搖搖頭:“如果你信我,我就不需要解釋,如果你不信我,我還有解釋的必要嗎?”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心卻在滴血。
他還是不信她。
男人忽然擎住她的脖子,那力道似乎輕輕一下子就可以扭斷她的脖子,陰寒的目光緊緊逼視着她,兩人離得很近,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肌膚時激起肌膚一寸寸的顫慄。
“你以爲我真的不敢拿你怎麼樣嗎?”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殺機。
他想殺她。
這個認知令她絕望的閉上了雙眼,如果能死在你手裡,也是一種解脫。
女子蒼白瘦削的面容深深的刺痛着他的眼,嘴角溫柔的微笑好似一種無聲的嘲諷,他真的想就此扭斷她的脖子……
男人忽然收了手,冰涼的指腹拂過她的側臉,她狼狽的將臉偏到一邊去。
“我知道這件事跟你無關,但不代表我會原諒你,你走吧。”
你走吧三個字,徹底將她趕出了他的世界。
他知道她是無辜的,知道她是被陷害的,可那又如何?莊繁星到底還是死了,他們之間隔着莊繁星的死,就算勉強在一起,這件事也會成爲兩人心中的一根刺,最終還是走不到幸福的終點。
如果最終還是以失敗爲結局,不如從一開始就抽離,這也許就是對彼此最好的結局。
可是……
她忽然抓住他的衣襬喃喃:“不要走……。”
阮松溪側眸看了她一眼,女子蒼白的面容顯得那麼無辜而可憐,他心底驀然顫動了一下,雙手垂在身側死死的攥成拳頭。
眸底一瞬間閃掠而過的柔軟被一層堅冰所覆蓋,萬丈陽光也融化不了的寒冰。
掰開她的手:“好自爲之。”
沒有絲毫留戀,轉身大步離去。
樑溫婉狼狽的跌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她的世界,他一直沒有回頭,這一次,他是真的離她而去了。
眼淚終於肆無忌憚的大顆大顆的滾落,肩膀顫動着,牙齒卻死死的咬着嘴脣,擡起頭來,將眼淚逼回去,緩緩站起身來。
樑泰生的律師以爲自己運作的好,警方那麼快就證明了樑溫婉的清白,將她釋放了。
“婉婉……。”樑泰生看着走出來的年輕女子,哪裡還有往日的名媛風範,憔悴落寞,看的讓人辛酸。
樑溫婉看到兩鬢霜白的男子,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眼淚又差點奔涌,她吸了吸鼻子,幾乎飛撲一般撲到他懷裡。
“爸……。”
樑泰生心疼的拍着她的肩膀:“一切都過去了,爸帶你回家。”
回去的車上,樑溫婉一直在沉默,樑泰生接了個電話,掛了電話之後心疼的看着她,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婉婉受苦了。”
樑溫婉忽然扭頭看着他,那樣清冽逼人的目光幾乎讓樑泰生有種無所遁形的錯覺。
“爸,我的親生母親是誰?”
樑泰生眼中的震驚一閃而逝,若不是樑溫婉一直盯着他,真的要被他矇騙過去了,樑泰生鎮定自若的說道:“婉婉,瞎說什麼呢,你媽……。”
“不要拿那一套騙我了,黃文晴什麼都跟我說了。”
樑溫婉直白的話讓樑泰生差點招架不住,在心中將那個女人罵了一通,看着樑溫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眼神,無奈的嘆了口氣。
“沒想到你終究還是知道了。”
樑溫婉的親生母親林夏曉是樑泰生的高中同學,也是他的初戀,兩人約定考同一所大學,只是在樑泰生考上大學之後,林夏曉卻沒有遵守約定,消失的無影無蹤,樑泰生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還是學妹的黃文晴在一次活動中對他一見鍾情,一直在倒追他,大學畢業後,他開始創業,這個女人一直無怨無悔的陪在他的身邊,他漸漸的接受了這個女人,後來事業步上正軌,家裡一直催婚,而且黃文晴在父母那裡刷足了好感,他心想這輩子他大概不會再愛一個人了,就想着跟這個女人結婚也好,他將實話跟黃文晴說了,黃文晴也瞭解他的情傷,卻是直言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可以什麼都不在乎,有一個女人如此愛你,當時他心中確實是感動的,因此和她一起攜手走進了婚姻殿堂。
但是他沒想到,就在結婚的第一年,他在一次應酬中見到了一個陪酒女,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初戀情人林夏曉。
很老套狗血的劇情,卻是真真實實的發生在他的身上,當時他既驚又惱,這個女人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承諾和愛情,竟然墮落到陪酒,畫着豔俗的妝容,穿着廉價的衣服,臉上滿是諂媚討好的笑容,任憑那些男人的鹹豬手在她身上游走,不再有曾經的純潔美麗,只有讓人噁心的媚俗低廉。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在衆人意味深長的視線中將她拽出了包廂,他憤怒的質問,換來她無所謂的一笑,他被徹底激怒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他也記不清了,醒來是在酒店的大牀上,滿室的凌亂和被子下滿身痕跡的女人提醒着他昨夜發生了什麼。
兩人就這樣又糾纏在了一起,他恨她的背叛,開始無休止的對她展開報復,所謂的報復不過是將她當成隨時可暖牀的工具罷了,女人成熟豐滿的軀體令他沉淪又迷戀,那是在刻板無趣的黃文晴身上所體會不到的激情,那顆曾經爲她而跳動的心臟再次復活了。
當他聽她苦訴着當初的不辭而別,是因爲家逢變故,她沒有辦法再去上大學,而是要挑起家庭的重擔,過早的出去謀生,她不想拖累他,所以選擇了不辭而別。
他又心疼又憤怒又自責。
他承認自己渣,不喜歡黃文晴,卻把她娶回來,後來又堂而皇之的出軌,他沒有想瞞着黃文晴,只要她願意離婚,他會給她足夠的贍養費,尤其是當他知道曉曉懷了他的孩子後,他更是堅定了要給她一個名分的決心。
只是他低估了一個女人的嫉妒心,黃文晴知道曉曉的存在後反應很激烈,堅決不同意離婚,除非她死,他疲於應對,想着等孩子生了再說吧,但沒想到緊接着曉曉就失蹤了……
等孩子到他手上的時候,他看着那個可愛漂亮的小女孩,激動的將她抱在懷裡,他要給這個孩子一個家,給她無盡的寵愛……所以他隱瞞了孩子的身世,謊稱她是個孤兒,抱回來收養,結婚多年而無所處的黃文晴無奈答應了下來,暗中他一直在查找曉曉的下落,卻無疾而終……
直到五年後、他與她意外重逢,卻是在那樣的境地下……
那樣的一幕,他至今都不願回想。
“婉婉,不管你的親生母親是誰,你依然是爸爸最疼愛的女兒,知道嗎?”
樑泰生對她傾注了所有的父愛,樑溫婉一直都明白,樑泰生有多愛她,那種愛……從她記事時候開始,那樣關懷慈愛的眼神中,就摻雜了一種複雜而深沉的感情,每每都讓她很不舒服。
這一刻,她看着樑泰生那雙溫柔的充滿愛意的眼神,腦海中有什麼東西猛然炸裂開來,她忽然感到背脊一陣發寒,四肢冰冷,仿似一瞬間跌入了冰窖中。
抿了抿乾澀的脣,她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低低道:“所以我是你婚內出軌的私生女對嗎?”
“婉婉?”樑泰生皺了皺眉,大掌落在她的肩頭,無意識的揉動着,以前樑溫婉沒有往這方面想,現在只覺得陣陣噁心,強忍着推開他的衝動,雙手落在膝蓋上,指甲掐進掌心,刺痛讓她保持着理智。
“你怎麼能這樣想?你是爸爸最疼愛的女兒,一直都是啊……。”
這句話太耳熟了,以前她只覺得感動,此刻只覺得那樣刺耳。
“我跟阮松溪沒有任何可能了……。”她喃喃着。
樑泰生眼底驟然掠過一抹陰寒,咬牙切齒的說道:“阮文臣害死了你妹妹,就算沒有這件事,你跟他也是不可能的了,之前爸爸就不看好他,輕浮浪蕩,根本不是良配,早斷也好,我的女兒那麼優秀,值得更好的男子。”
樑溫婉震驚的看着他,蒼白的脣顫抖着:“媃媃……?”
樑泰生嘆了口氣,眼底有着明顯的傷痛:“你妹妹走了,都是阮文臣那個瘋子害的……。”
媃媃死了?
她雖然不喜歡這個處處跟她爭風吃醋的妹妹,但不代表她想讓她死啊……
同時心底又有一絲隱秘的得意,黃文晴不是很疼愛這個女兒嗎?得知這個女兒死了,不知道她臉上會是什麼樣精彩的表現。
被這個想法驚了一下,樑溫婉猛然擡眸看着樑泰生的眼睛,他的哀傷不是作假,可太流於表面了……
她仿似第一次才認清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她名義上和血緣上的父親。
“婉婉,爸爸只有你了,你一定不要離開爸爸……。”樑泰生順勢將她攬到懷裡,那樣傷心的語氣,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又心疼又感動。
但是此刻,她只覺得嘲諷和瘋狂。
強忍着推開他的衝動,樑溫婉牙齒咬着嘴脣,眼底驟然掠過一抹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