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是雲姝專門派來接送姜錦弦的,見她臉色有些白,不由得問道:“小姐,您身體不舒服嗎?”
姜錦弦有些無力的靠在座椅內,最近總感覺身上乏力,可能是休息不夠吧,爲了維持好形象,她幾乎所有的空閒時間都撲在學習上了,可還是不夠,她的成績也只算是上等,離優秀還有點差距。
她自以爲聰明,這些年爲了討好雲姝和雲深,幾乎機關算盡,可用在學習上,這些聰明就不夠了,有時候她很是氣餒,老天沒有給她一張漂亮的臉,沒有給她好的身世,爲什麼連個聰明的腦袋也沒給她。
要不是她另闢蹊徑,打造自己乖巧溫順的孝女形象,可能也就默默無聞了。
好不容易纔能得來今日的一切,名譽、地位、財富,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她也要牢牢抓住。
回到家,沒在客廳見到雲姝,她問女僕阿歡:“媽媽呢?”
“夫人在後花園呢。”
花園裡奼紫嫣紅,彩蝶翩飛,大片大片的海棠花迎風盛開,雲姝正彎下腰,優雅的擺弄她最心愛的五月麒麟。
這是建蘭八大名品中唯一的奇花,綠色的花杆細巧卻幹勁有力,數不清的翠綠花瓣,綠中帶黃的鼻頭和殷紅舌頭形成鮮明的對比,上半部分外瓣和鼻頭排列有序,其葉修長,葉姿中立,在清風中亭亭而立,風骨尤佳。
雲姝聽到腳步聲,並未回頭:“回來了?逛的怎麼樣?”
姜錦弦走過去,挽着她的胳膊,把臉在她胳膊上蹭啊蹭,一派小女兒家的撒嬌模樣。
雲姝最吃她這一套,笑着拍拍她的手,扭頭看了她一眼,柔聲問道:“怎麼了?看你不開心的樣子。”
“今天見到了一個人,長的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姜錦弦悶悶的開口。
雲姝本是漫不經心的問道:“誰啊,也許多年未見,認錯了也未知。”
“就是哥哥的女兒雲涯呀,她小時候又聰明又可愛,想來,我已經有十年沒見過她了,也不知道她這十年來在國外過的好不好?”
話落她明顯感覺到雲姝身子僵了僵。
她非常確定,當年她親耳偷聽到雲深和雲姝商量着怎樣在那場宴會中解決了紀雲涯,雲姝出手毫不留情,從那之後紀雲涯也確實消失了,雲姝對外宣佈紀雲涯遭受綁架身心受創,被送到國外療養,其實她很清楚,紀雲涯早就死了,雲姝不過是迫於輿論壓力才壓制了紀雲涯死亡的消息。
所以,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紀雲涯,她一定是想多了,一定是……
“哦?那你肯定是認錯了人,雲涯她在國外療養呢,跟她那個媽一樣,都是精神有些問題,爲了她的安全着想,還是一直待在國外吧。”雲姝溫柔的聲音染了一絲涼意,如同深秋的風颳進漏窗的心房。
姜錦弦低眉順眼,顯得格外乖巧,語氣裡夾雜着一絲憐憫:“雲涯妹妹真可憐,希望老天佑她平安,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一生順遂安樂。”
雲姝笑着拍拍她的背:“阿弦生了一顆慈悲心。”
——
晚上雲深回來,姜錦弦笑着迎過去,自然而然的接過他的外套。
“哥哥,晚飯已經備好了。”
看着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嫩乖巧的少女,一雙溼漉漉的大眼睛明澈的望來,雲深笑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短髮:“好。”
姜錦弦心底如同吃了蜜一般的甜,只覺得落在頭頂的那隻大手,彷彿帶着滾燙的溫度,灼燒着她的心……
她看着雲深的背影發起了呆,十年了,歲月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跡,依舊如第一次見他那般,俊美清冷,如果真有什麼改變的話,他變得更沉穩,更成熟……
他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吸引着她,她終於深刻體會到姐姐那種愛而不得的心情……
晚上,姜錦弦翻來覆去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那個少女的身影,那張臉,和小時候的紀雲涯無限重合……
她披上衣服,走到窗臺前,藉着月光,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間或夾雜着一點星火。
她心一動,轉身走了出去。
寂靜的深夜裡,那腳步聲猶如貓兒般,輕輕的抓撓在他的心間。
“哥哥,這麼晚了,你怎麼不睡覺?”
女孩輕聲詢問道。
扔了手裡的菸蒂,男人靠在花架下,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那俊美的輪廓在皎白的月光下顯得更加立體深刻,整個人散發着一種清冷孤僚的氣息。
姜錦弦心臟猛烈跳動了一下。
十年前,白苒在那次宴會中被刺傷,孩子也差點沒保住,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出院後她回雲家收拾收拾衣服,就回白家去了,一直到生孩子之前都再沒露面,雲深和雲姝也當忘了這個人的存在,如此這般過了一年,白苒抱着孩子再度回來,說孩子是雲深的,她是雲深明媒正娶的妻子,誰都不能趕她走。
如此這般糾纏了幾年,孩子越長越大,不過這孩子是早產兒,生來體弱,必須得好好看護,否則容易夭折,那段時間,白苒幾乎天天寸步不離,兩人也井水不犯河水,婚姻是真正的名存實亡。
這幾天白苒帶孩子回白家去了,否則家裡不會這麼安生。
白苒雖然是雲深的妻子,可雲深對她沒有絲毫感情,她雖然厭惡這個女人,卻並不會嫉妒,但姐姐雖然不能擁有名份,她卻是這些年雲深身邊唯一的女人,藉着看望她的名義,有時候姐姐也會留在雲家過夜,即使白苒在家,她也能明目張膽的和雲深同進同出,即使晚上兩人在房裡顛鸞倒鳳,白苒也能裝作聽不見,該幹什麼還幹什麼,碰見姜錦瑟還能笑眯眯的打招呼。
姐姐最近在劇組拍戲,沒有時間陪雲深,所以,他是在想姐姐嗎?
想到這裡,姜錦弦心忽然痛了,近乎癡迷的看着他的側臉,不知不覺中走近。
“哥哥……。”少女低低的呼喚有着小獸般的絕望迷惘,男人眉頭微擰,扭頭看了過來。
月光灑落在她的臉上,越發映的輪廓清秀,氣質柔軟,那單薄的肩膀,愈加令人憐惜。
他皺了皺眉:“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回去。”
姜錦弦忽然有一種衝動,只要能得他一點憐惜,即使刀山火海,她也闖了……
男人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鼻尖是男人身上夾着着香菸的味道,讓她一顆心跳的更加激烈,彷彿不受控制了般,下一刻就要從心口跳出來。
她忽然撲到他懷裡,緊緊的抱着他,“哥哥……。”
男人愣了愣,即刻身子變得僵硬。
“姐姐給你的,我也能給……。”她閉上眼睛,用盡所有勇氣說出這句話。
她沒有看到男人一瞬間變得幽深的眸子,如同一輪漩渦,把人的心魂都吸引進去。
夜風靜靜吹過,遠方傳來蟲蛙的鳴叫,讓人的心,一瞬間就變得平靜下來。
寬厚的手掌落在她的肩頭,那肩膀是如此單薄,彷彿輕輕一捏,就碎了。
“夜深了,回去睡覺吧。”
男人淡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沾染了夜色的清涼,落在她的耳中,卻如千斤石頭壓下來,沉沉一片。
——
這天晚上,同樣睡不着的還有白苒,看着兒子恬靜的睡容,她深深嘆了口氣。
熙兒是早產兒,生下來就體弱,醫生說三歲前要精細照顧,一刻都離不了人,否則孩子隨時會意外夭折,爲此頭幾年她幾乎晚上就沒閉過眼,有任何風吹草動立馬就醒過來了。
現在孩子九歲了,度過了最危險的那段日子,她卻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看着和那個人越發相似的眉眼,心底某個地方,彷彿揪扯般的疼。
就在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怕吵醒兒子,她趕緊拿過來接通,連看也沒來得及看一眼來電顯示。
“喂?我是白苒,請問您是……?”
沒有人說話,白苒看了眼屏幕,陌生電話。
她以爲打錯了,正想掛掉,裡邊突然傳來清脆悅耳的一道聲音,溫柔裡夾雜着笑意。
“白阿姨,別來無恙。”
白苒愣了愣,“你是……?”
“白阿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把我都給忘了,真是讓人傷心呢。”那語氣有點小哀怨,卻不知爲何,令白苒猛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腦海裡靈光一閃,她眼睛微眯:“你是雲涯?”
“白阿姨終於想起來了,真是不容易。”
白苒突然捂住嘴,不可置信。
天哪,竟然真的是雲涯。
雖然雲姝對外宣稱兄妹倆在國外療養,她卻懷疑兩人早被雲姝給解決了,她甚至懷疑當年的刺殺就是雲姝一箭雙鵰的計策,除去她再順道除去雲涯……
沒想到她一直以爲已經死了的人有一天會突然給她打電話。
寂靜的深夜,一股涼氣忽然從腳底板躥升上來。
——
第二天一早,白家的餐桌上,白苒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顧春容斜了她一眼,眼底劃過一抹不耐。
這個小姑子,在外邊也不是沒有房子,就知道成天賴在家裡,說是雲夫人,但出去問問,滿江州誰不知道她這個妻子是個擺設,還有那小雜種,跟雲深長的一點也不像,有多少人笑話雲深頭上一片綠。
這個白苒,簡直把她們白家人的臉都丟盡了,緗緗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齡,有個風評如此差的姑姑,她將來怎麼能嫁到好人家,人家會怎麼看她、怎看她們白家?
不管顧春容怎麼怨念,白苒就當看不見,認真的喂熙兒吃飯。
“姑姑,今晚你是不是要出席雲家的宴會啊。”白緗緗忽然開口問道。
白苒淡淡點了點頭:“嗯。”
白緗緗立刻一喜:“那你也帶我去唄,讓我開開眼界,好不好嘛姑姑。”
雲家這次宴會根本沒給白家送請帖,擺明了想跟白家劃清界限,白家如今失去雲家庇佑,也是半死不活的垂死掙扎着,也因此顧春容對白苒越發看不上眼。
顧春容說道:“苒苒啊,要不是因爲你,我們白家怎麼會被雲家拒之門外?我們也算是受了無妄之災,你看緗緗這麼想去,你就帶她去吧。”
心底想的卻是宴會上會來這麼多大人物,她的緗緗這麼漂亮,萬一釣到個金龜婿,她們白家也算有救了。
白苒蹙了蹙眉,“現在準備,已經來不及了吧……。”
顧春容立刻道:“你放心,宴會前一定會準備好的。”
話已至此,白苒只能無奈的點點頭:“那好吧。”
她冷淡的目光落在白緗緗身上,警告道:“我醜話說在前頭,今晚會來很多大人物,你一定要謹言慎行,否則惹出什麼禍事來,我可救不了你。”
白緗緗心想五十步笑百步罷了,面上卻乖巧的笑道:“我知道了,姑姑。”
——
燈紅酒綠、聲色犬馬之地,這裡是男人享樂的天堂,也是女人墮落的地獄。
vip包間裡,寧子衿一腳踹翻眼前的男人,眉眼冷戾。
“你說什麼?人跟丟了,你怎麼不丟了,廢物。”
男人立刻爬起來跪好,深深的垂下腦袋。
“那夥兒人太狡詐了,屬下……屬下一時大意……求寧爺再給屬下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屬下一定會找到他們的老巢……。”
“你還想有下次?”
寧子期推開門走進來,看了她一眼,眉眼勾着風流的笑意:“姐,天氣這麼熱,你還這麼大脾氣,怪不得姐夫說你母老虎呢,嘖嘖,看把人給嚇得……。”
寧子衿斜了他一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沒事給我滾。”
寧子期勾了勾脣,走過來坐在沙發上:“還爲了那人置氣啊,不過也是,吃了那麼大個虧,不找回場子可不附和你一貫的作風,只是十年了,連人家老巢都沒找出來,姐,你這寧爺的名頭,也該易主了吧。”
十年間,那人從寧子衿手裡搶走多少地盤,可寧子衿甚至連人家的老巢都挖不出來,出去一批人不是灰頭土臉的回來就是缺胳膊斷腿的回來。
寧子衿不期然想起那個小少年曾經說過的話:“總有一天,他會成爲你最強勁的對手。”
那時她嗤之以鼻,而現在,卻無能爲力。
“我看馬上啊,你連這寧家的一畝三分地也保不住了,寧爺啊寧爺,你的名字叫女人……。”
寧子衿狠狠瞪了他一眼:“寧子期,我要是倒了,你tmd也別想好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寧子期哼了聲:“你寧爺多牛呀,怎麼可能倒呢?不做大姐大也能做個富太太啊,畢竟你身後還站着整個盛華集團呢。”
他瞟了眼寧子衿的肚子,笑的有幾分諷刺:“你知道外邊多少人罵你是不會下蛋的母雞?佔着茅坑不拉屎,還說葉楓早晚會跟你離婚。”
寧子衿深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底已一片平靜。
“我累了子期,下個月我準備做試管,寧家,以後就拜託你了。”
寧子期趕緊擺擺手:“開什麼玩笑,我只管流連花叢,管事兒什麼的,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可沒那個本事。”
寧子衿嘆了口氣:“子期,你也是寧家人,就當是爲我想想,好嗎?”
“那你爲我想過嗎?”寧子期嘲諷的勾了勾脣:“你當初棒打鴛鴦的時候,怎麼不多想想我?”
“子期,她……。”
“姐。”寧子期猛然站了起來,冷冷的盯着她:“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就像明知葉楓是個火坑我還是支持你的決定,但你呢,爲什麼就不能支持我的決定,是對是錯,我自有分辨的能力,即使是個錯誤,我也決不後悔。”
寧子衿看着那高大的男人,深深嘆了口氣,還記得那年他冰冷而憤怒的對她吼道:“寧子衿我恨你……。”
“對不起……是姐錯了。”
一向高傲的寧子衿也會主動低頭認錯,寧子期愣了愣,隨後有些尷尬的移開目光。
“呵,能讓你說一句對不起,我也算是值了。”
走到門口,他忽然開口:“三叔的兒子找回來了,那小子是個不錯的苗子,你可以把他培養成接班人。”
話落頭也不回的離去。
寧子衿蹙了蹙眉,三叔的兒子?
三叔和爸爸一母同胞,遺傳了寧家人的風流,年輕時也是到處留情,後來娶了三嬸兒,三嬸兒是個特別厲害的女人,把三叔管的死死的,有次偷腥,差點被剪了命根子,三叔以後再也不敢拈花惹草。
兩人膝下一直無子,去醫院檢查,說是三叔中了一種毒,能讓他失去生育功能,來的晚了,早已藥石無醫,追根溯源,終於查到給他下毒的人,原來是年輕時欠下的一筆風流債,現在報應到頭上來了。
不過慶幸的是,他到底是有後代了,就在他準備把孩子接回來的時候,三嬸兒卻以死相逼,三叔沒辦法,只能暫緩擱後。
他不知道的是,三嬸兒善妒,早就暗中派人給那孩子折磨的半死不活的,甚至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去年三嬸兒得癌症死了,處理好三嬸的後事,三叔迫不及待的準備把孩子接回來。
簡直比八點檔肥皂劇還狗血。
想到家裡那一爛攤子事兒,忍不住扶額,一個個的都不省心。
不過還好,還有小叔給她掌管着公司,小叔做事兒她很放心。
——
晚上回去,她在家裡見到了三叔的兒子。
三叔和爸爸坐在沙發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侃大山,話題永遠繞不開女人和票子。
少年就站在兩人身後,一米八的身高,看起來很是挺拔,卻瘦的跟竹竿似得。
聽着那些不健康的話題,少年沒有任何不耐,低眉順眼,顯得很是乖巧溫順。
聽到腳步聲,少年擡眸望了過來。
那是一張很是俊俏的面容,眉清目秀,脣紅齒白,乍一看有幾分女氣,然而那冷峻的眉峰平添幾許英氣,那雙眼睛……
寧子衿心下微凜。
平靜的湖面清澈的彷彿能倒影出人臉,然而在那湖底深處,潛藏着兇猛的水怪,靜靜的等待獵物的來臨……陰戾、兇殘、狠毒……
少年僅是看了她一眼,便平靜的垂下腦袋,安靜的毫無存在感。
寧子衿眯了眯眼,笑着走過去。
“爸爸,三叔。”
“子衿回來了。”三叔寧清歡笑着跟寧子衿打招呼,“我跟你爸剛纔還提起你呢,結婚這麼多年,也該要孩子了,葉楓家裡那麼大產業,他又是獨子,你不給人家生孩子也說不過去啊。”
寧子衿笑容淡了些,語氣也不自覺沾了些涼意,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
“這位,想必就是三叔的寶貝兒子了?那眉目倒是和三叔極爲相像,真不愧是親父子。”語氣裡的譏諷寧清歡自然聽不出來,即使聽出來了也不在意。
寧清歡最驕傲的就是自己這個兒子,不由得對那少年道:“子洹,這位就是你大姐寧子衿,咱們傢什麼事都是你大姐說了算,這個大腿你可要抱好了。”
少年看了眼寧子衿,飛快的垂落雙眸,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濃密的睫毛。
“大姐好。”
寧子衿笑着點點頭:“子洹,寧子洹,不錯的名字,從明天起,你就跟着我吧。”
寧清歡立刻驚喜道:“子洹,還不快謝過你大姐。”
帶着子洹來這裡兜一圈本就是打的這個主意,沒想到一切進行的這麼順利,子洹果然是福星,寧清歡心底樂顛顛的想到。
“多謝大姐。”少年垂眸應道,聲音帶着少年變聲期的沙啞,安靜裡,染滿了無盡的漠然。
寧子衿對他的表現很滿意,子期說的不錯,確實是個很好的苗子,有點像年輕時候的她,卻比年輕時的她更懂得隱藏自己,眼底潛藏的危險會掀來怎樣的腥風血雨,她很期待。
她年輕時便是這樣的性格,不破不立,瘋起來連她自己都怕,所以她對這個少年很是期待,期待她會給寧家帶來新的希望。
這時候的她並不知道,就是這個看起來略顯安靜的美少年,會在未來,爲了一個人,覆了一座城,一一同覆去的、還有她最牽掛的寧家。
如果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還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嗎?
答案是,會。
“收拾收拾,晚上跟我去一個地方。”
——
顧春容早想到了這一天,因此禮服也早就備好了,一件粉色的蓬鬆小禮服,看起來很是甜美可愛。
白緗緗長了張娃娃臉,穿着這種浮誇的公主風,一點也不維和,一笑起來就露出兩個梨渦,甜到了人心裡去。
顧春容滿意的點頭:“我的緗緗真漂亮。”
白緗緗對着鏡子,兩手提着裙襬,做了一個西方宮廷的見面禮,眼眸彎彎的對鏡子裡的人說道:“我的王子,站在原地別動,等着我找到你……。”
顧春容拿出一個水晶冠要給她戴上,她搖搖頭:“我不要戴這個。”拉開化妝櫃的抽屜,從裡邊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
打開,只見那是一個做工十分精緻華美的蝴蝶髮卡。
她嘻嘻笑着拿出來,對着鏡子別在發上,霎時,那隻彩蝶好像活了,翩翩欲飛,流光溢彩,越發映的少女輪廓秀美,雙眸點漆。
白苒看到走出來的白緗緗,真的像被保護的無憂無慮的小公主,那樣單純簡單的笑容,讓人彷彿也能感受的到……
她目光落在她的頭髮上,那隻蝴蝶在黑暗裡散發着璀璨的光芒,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她不由得愣了愣,腦海裡不期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以及那染滿笑意的悅耳聲音。
抿了抿脣,她垂下眼眸,眉頭一時擰的更深。
她把兒子留在了家裡,顧春容雖說爲人刻薄了點,現在也對她越發看不上眼,但她女兒還得指靠她,所以她只會好好待自己兒子,絕對不敢動他一根汗毛。
顧春容對着兩人擺擺手:“苒苒你們放心去吧,我會在家照顧好熙兒的。”
一路上,白緗緗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白苒只覺得耳邊有隻蒼蠅“嗡嗡嗡”似的飛來飛去,讓她直想一巴掌拍死。
“姑姑姑姑,你說晏家的人會來嗎?”少女瞪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問道。
白苒淡淡回道:“我怎麼知道?”
白緗緗一手捂住胸口,雙頰染上少女的羞紅:“如果晏家的人也來就好了,我就能見到我夢寐以求的男神了。”
一副少女思春的樣子,白苒忍不住勾了勾脣:“哦?你男神?”
白緗緗立刻點頭如搗蒜:“就是晏家大少爺晏頌啊,你是不知道他在我們學校有多受歡迎,幾乎全校女生都暗戀他,當然也包括我,我看過他打籃球,真的帥爆了,他只要能跟我說一句話,讓我死都心甘情願啊……。”
少女說這話時的樣子,有着對愛情的嚮往和不顧一切。
白苒看着看着,脣角不自覺流露出一抹微笑。
“應該會來,我想你會如願的。”
白緗緗立刻激動的捂住臉,雙頰羞紅火熱,她感到悶熱,不由得降下車窗,涼風隨着平緩的車速灌進來,漸漸吹散了她臉上的火熱。
她不由得趴在車窗上,目光向往的看向天空,天邊夕陽如醉,金色的光芒淡淡的灑落在她身上,那隻在微風裡似要振翅欲飛的蝴蝶流轉着金黃的光芒,璀璨耀眼,絢爛如醉。
一輛黑色低調的轎車與之擦肩而過,車裡坐着的男人本是不經意一望,卻忽然愣在那裡,只是這一閃神的功夫,車子已駛離而去。
“停車。”男子極少露出這種疾言厲色的樣子,司機惶恐中趕緊停到路邊。
男人從車裡大步走下來,想也不想就朝車子離開的方向追去,長腿邁的堅實有力,卻也略顯急迫焦灼……
仿似循着夢的腳步,不知疲倦的追趕……
那隻時常出現在他夢中的蝴蝶,牽引着他所有的悲歡喜樂,他想抓住,卻總是落空。
不要走……
然而那車子早已消逝在車流中,男人失落的停下腳步,那般孤冷落魄的身影,與這座溫暖的城市背道而馳。
站了半晌,他忽而轉身離去,如同竹節般清瘦的背脊卻透出堅毅。
“寒爺……。”司機戰戰兢兢的開口。
男人漫不經心的撫了撫微起褶皺的衣服,玉色的面容流露出猶如寒玉般的溫潤薄涼。
“走吧。”那聲色如同沾染了夜的涼氣、冬的冷寒、令人下意識心神一顫。
司機趕緊發動車子。
男人目光望向窗外,看着漸次亮起的霓虹燈,燈影變幻,流連在那如玉的面容之上,那緋色的薄脣弧度微翹,那漆黑的眼底一片溫柔。
——
今晚的華都酒店,可謂是熱鬧至極。
從六點開始,一輛輛豪車相繼抵達,多少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人物,竟然也露面了。
這雲家、究竟多大的面子?
說起來,這雲深也是個人物,他大刀闊斧的整改,把原紀氏很多項目都停了,雖然招致一些元老的反對,可在強勢的雲深面前,也只是杯水車薪。
後來雲深瞄準房地產這一行業,在最蕭條的時候出手,而云深本人也確實極有經商天賦,經過十年的發展,雲氏已是國內最大的房地產商,房地產如今是國內最景氣的行業,可以說是經久不衰,和國家民生經濟緊密相連,可想而知,雲深手中到底握着多少資產。
身資豐厚,又俊美成熟,娛樂八卦最喜歡報道他的八卦,最爲人所樂道的就是他和白苒姜錦瑟的三角戀,正宮和小三兒的爭鬥隨着正宮的退出而偃旗息鼓,後來有人說白苒的兒子根本不是雲深的,雲深這頂綠帽子戴的夠大夠亮。
有人說兩人根本不是爲愛走到一起,婚後都是各玩各的,誰也不干涉誰,還有說雲深給別人養兒子,心真夠大的。
事件的另一主人公姜錦瑟倒是憑藉着這些緋聞八卦出盡了風頭,在娛樂圈雖然不少人罵她狐狸精小三兒,她卻憑着這些形象打造出妖嬈情人的形象,女人磨刀嚯嚯,恨得牙根癢癢,男人卻是愛的不得了,把她奉爲女神。
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道理,女人越壞,男人越愛,這就是埋藏在男人骨子裡的劣根性。
今晚挽着雲深胳膊出現的,是姜錦瑟,媒體不由得感慨,這大概是史上最強小三兒了,不過十年了也沒上位,也夠悲催了。
這些媒體是雲姝請來爲這次宴會宣傳造勢的,卻不被允許進入會場,只能在外邊拍拍紅毯什麼的,就這也夠明天的頭條了。
有民營企業家……有娛樂圈大牌……有政府高官……看得人眼花繚亂。
最後出現的,是晏市長一家……
晏市長一家可謂是顏值逆天的一家人,這要進娛樂圈還有那些小花旦小鮮肉老臘肉什麼事兒,分分鐘秒殺……有年輕的記者認出那走在女子身畔高大俊美的少年,不由得捂嘴:“他……他不是那個國民男神嗎?天哪他竟然是晏市長的兒子……。”
有老記者拍了她一巴掌,低聲警告道:“你要是明天就想丟了飯碗,就給我使勁兒拍。”
年輕的女記者愣了愣,扭頭看了眼四周,剛纔瘋狂拍照的同行這會兒一個個低頭擺弄相機,仿似對那帥炸天的一家人視若無睹,女記者愣了愣,遂即明白過來什麼,再次看了眼那俊美少年郎,默默低頭把剛纔拍的給刪除了。
在這一行,有些東西、有些人是永遠也不能碰的禁忌,千萬不要抱着僥倖心理,也不要埋怨不公平,這就是現實!
晏舸看了眼四周的媒體,笑着打招呼,卻沒一個人鳥他,全都低頭擺弄相機去了,不由得無語。
晏頌哼笑了聲:“自作多情。”
晏舸忽然笑嘻嘻的湊近他:“哥,你不是國民男神嗎?爲什麼那些記者不拍你啊,難道你這個國民男神的頭銜也是浪得虛名?”
晏頌嗤笑了聲,不屑道:“國民男神?別拿來噁心我。”想到那些女生癡迷的眼神,一口一個男神老公的叫着,就噁心的不行。
哎呦我去,他哥的潔癖已經縱向發展了,從身體潔癖發展到精神潔癖,這妥妥的變態啊……
“哥,我真懷疑未來嫂子該怎麼和你生活,那一定得瘋的節奏。”晏舸眼神奇怪的盯着他,仿似已經看到了未來嫂子悲慘的下場。
晏頌臉色僵了僵,把臉扭到一邊去,冷聲道:“你是烏鴉嗎?廢話一大堆。”
莊曦月看兄弟倆說的挺開心,不由得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呢?”
晏舸湊過去笑嘻嘻的說了自己剛纔的話,莊曦月不由得看了眼晏頌。
那少年一身黑色西裝,一米八五的身高顯得格外挺拔修長,尤其是那雙大長腿,把西裝褲子都弄成九分褲了,露出一截腳脖子,卻又增添了一絲時尚感。
頭髮漆黑濃密,此刻把頭髮全梳上去,顯得幾分凌厲的同時,也將那張俊美的面龐徹底曝光,劍眉微揚,一雙本該瀲灩的桃花眸泛着深冷的光,顯得有幾分不近人情的冷漠,高挺的鼻樑,微抿的薄脣,組合在一起,猶如鬼斧神工的巧技,讓人讚歎造物主的神奇。
少年此刻眉頭微擰,看起來很不爽的樣子,不過卻該死的吸引人啊,小姑娘看到估計又該尖叫了。
莊曦月覺得自己這兒子性格實在是有些問題,潔癖越來越變態的同時,性子也越來越怪癖,連她這個親生母親也捉摸不透了。
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將來和得找個什麼樣的媳婦兒才能降的住他?
想到這裡,莊曦月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
晏舸朝莊曦月炸了眨眼:“媽,你就別憂心了,我告訴你……。”他趴在莊曦月耳邊偷偷說了句什麼,莊曦月雙眼“噌”的就亮了。
“誰,是誰家的姑娘?”只要能降服了她這混世魔王的兒子,她把人娶回來當祖宗供着。
晏舸想到什麼,那種興奮立時從眼角眉梢如流水般褪去,有些沉默的垂下腦袋,一時不知該怎麼給母親說。
就在幾人走到酒店大廳門口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莊曦月扭頭看了一眼。
原來是寧子衿出現了,這個女人比任何的娛樂圈女星都出名,不僅是她寧家掌門人的身份,更因爲她跟盛華太子爺葉楓的感情,三天兩頭上娛樂新聞。
寧子衿今晚是一個人來的,想必明天的頭條又是兩人婚變的傳聞。
也是,兩人結婚八年了,連個孩子都沒有,葉家一脈單傳,又那麼大家業,怎麼可能不要孩子,聽聞葉母已經在逼兒子離婚,也不知道寧子衿還能再撐多久?
感情裡永遠沒有公平,女人也遠比男人要承擔和付出的更多,可憐寧子衿這個一生強勢的女人……最終到底會不會在愛情面前妥協。
晏頌回頭看了一眼,他沒有看寧子衿,而是落在寧子衿身邊的那個少年身上。
那少年也看了過來,一雙安靜的眼睛,看起來很是乖巧純善。
晏頌眯了眯眼,不知爲何,他對這個少年第一眼印象,很不好。
他不喜歡這個少年,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本能的厭惡,晏頌甚至不想追究這厭惡的本源,他向來隨心所欲慣了,不喜就是不喜,沒有理由。
收回視線,他走進了燈火輝煌的大廳。
少年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脣畔緩緩勾起一抹微笑,看起來,是那般無辜而純淨。
——
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本來準備收工的記者一看,不由得嗤笑。
來這種宴會竟然坐出租車,這是有多窮。
車門緩緩打開,露出一截雪白的裙裾。
夜風輕輕吹來,那裙襬微揚,猶如一場絕美的幻境……
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從車裡緩緩走下來。
霎那間,那皎白的月光也似黯淡了下來,唯那道纖美的身影,立在黑夜盡頭,驚豔了這無邊的夜色。
記者在驚豔了三秒之後,閃關燈“咔嚓咔嚓”閃爍個不停。
少女望着眼前恢宏華麗的酒店,脣角微勾,眼底盈滿了溫柔的笑意。
那溫柔的水波深處,是薄涼的譏諷和最刺骨的深冷。
——
今晚的宴會可謂是空前盛大,整個江州幾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露面了。
莊曦月看了眼這衣香鬢影的畫面,不由得勾脣冷笑。
今天來此的目的很明確,當着所有人的面,雲姝一定要給她一個說法。
樓上的休息室,姜錦弦看着鏡中的人兒,緩緩勾脣。
一襲紫色斜肩晚禮服,露出一截白皙圓潤的肩頭,顯得嫵媚而清純,那纖弱的身姿仿若百合花般清新柔美,靜靜立在那裡,嬌柔清新,楚楚動人。
宋伊人笑着點點頭:“阿弦,你這樣真美。”
其實姜錦弦遠沒有她漂亮,不過是氣質佔上風,宋伊人也不過是隨口一誇。
姜錦弦看着鏡中的人兒,目光有些恍惚。
昨夜的一切彷彿還歷歷在目,夾雜着煙味的他的懷抱,寬厚又溫暖……
今早她起牀的時候,他已經走了,是故意躲着她嗎?
心頭不由得一陣失落,是因爲她長的沒有姐姐漂亮嗎,所以他永遠也看不到自己。
這時,雲姝從門外走進來,今日她也是經過精心裝扮的,典雅端莊,美麗的讓人看不出年歲。
“該你出場了,今日是你十八歲成人禮,從今天開始,你就徹底是個大人了。”
“走吧,讓母親牽着你的手,面對所有人的祝福和期待,一起迎接你的未來。”
姜錦弦收斂所有情緒,溫柔的笑了笑,輕輕點頭。
姜錦弦的出現,點燃了宴會的氣氛,在所有人的矚目下,她如同公主般萬丈光芒的從二樓走下來。
宋伊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羣角落裡的少年,不由得一喜,提着裙子就朝那個方向跑去。
“晏哥哥……。”她甜甜笑着,明豔的笑容如同盛放的花兒一般美麗。
晏頌眉頭微蹙,看都沒看她一眼,聲音冷的結冰:“說過多少次了,別叫我晏哥哥。”
少女不置可否,依舊笑嘻嘻道:“那我不叫你晏哥哥叫你什麼?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就是我的晏哥哥呀。”
晏頌心頭忽然一陣煩躁,擡頭目光兇狠的瞪着她,彷彿吃人的猛獸似得,讓宋伊人小心肝普通亂跳。
“我說不準叫就不準叫,你耳朵聾了嗎?”
宋伊人被嚇得淚眼朦朧,從來沒見過晏頌那麼兇狠的樣子,她不明白,她爲什麼就不能叫晏哥哥了,他那吃人的眼神彷彿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似得。
白緗緗遠遠的看過來,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那宋伊人真不要臉,在學校就總以男神的青梅竹馬自稱,私底下竟然還糾纏男神。
就在這時,端立的莊曦月擡眸看向那光芒萬丈的一對母女,脣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優雅的聲音卻遠遠的飄蕩在會場上空,極有穿透力。
“雲夫人,您待一個養女都能如此盡心,爲什麼親孫女卻被您棄之十年而不見人,這養女和親孫女倒像是換了人生,還是說,這位漂亮的小姑娘,其實是您的親生女兒?否則這不符合人倫啊……,您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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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要寫到雲涯出現的……好吧,只能停在這兒了(┬_┬)昨晚在羣裡預告的,留到下一章吧……頂鍋蓋逃走
明天再來看,好喜歡晏哥哥這樣的傲嬌男,哈哈明天就會認出雲涯了,看他啥反應(*^__^*)
表姐生孩子,今兒去吃喜酒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