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一樓往西穿過一條搭建在湖上的木板橋,蜿蜿蜒蜒如羊腸,兩側碧水依依,菡萏搖曳,金陽遍灑,漾起點點星芒。
在橋的盡頭,便是餐廳所在,亦是雕樑畫棟,充滿古風,在小橋湖水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詩情畫意。
齊歌牽着她的手走進去,選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木窗支起來,剛好能將美景盡收眼底。
古秋筠和江寒葉前後腳走了進來,服務員看到江寒葉立刻恭敬的迎上來:“江少……。”江寒葉擺擺手阻止她脫口的話。
古秋筠目光已經鎖定了兩人的位置,不動聲色的在兩人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宋錦背對兩人,因此未窺全貌,而那氣質不凡、俊美卓絕的男子卻是正面對兩人,此時他正拿着菜單細細詢問對面的少女,神態溫柔,眸含寵溺。
古秋筠大剌剌坐下來,勾脣冷笑:“老牛吃嫩草。”不外乎古秋筠這樣說,齊歌是個長相氣質都無可挑剔的男人,但他自身散發出來的沉穩冷硬的氣息讓他充滿成熟男子的魅力,和明顯未成年的宋錦站在一起,別人也只會認爲是兄妹,但兩人舉止親暱,透着戀人般的甜蜜熟捻,給人很怪異的感覺,總覺得那男人誘拐未成年少女,但觀對方眉眼坦蕩雙目清朗,實不是那種奸惡之人。
他壓低了聲音,除了身邊的江寒葉之外,便是耳力過人的宋錦聽到了。
她目光一沉,眼角不經意瞥了眼身後,再不驚動齊歌的前提下默默收回目光。
她討厭別人這樣說齊歌,這讓她心底升起一股無名火氣,想把那口不擇言的男人暴揍一頓。
“小錦,你怎麼了?”齊歌見她臉色不好連忙擔憂的問道。
宋錦一擡眸就撞入一雙關切的眸子中,心底一暖,淺淺笑道:“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點東西。”
齊歌將菜單遞給宋錦:“想吃什麼你自己點。”
宋錦搖搖頭:“我什麼口味你都清楚,你來點吧。”
齊歌笑了笑,點了幾樣菜,將手中的菜單遞給一旁等候的服務員:“就這些了,另外再加一份水果拼盤。”
“好的,兩位請稍等。”
古秋筠正要招呼服務員,便看到坐在對面忽然愣住的江寒葉,眉頭緊蹙,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古秋筠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正是他嘲諷老牛吃嫩草的那頭老牛。
古秋筠認識江寒葉很久了,很少看他這樣一副失態的模樣,試探着問道:“那人你認識嗎?”
江寒葉眉頭蹙的更深,簡直能夾死一直蒼蠅,抿了抿脣沒有回答古秋筠。
這樣赤果果的目光齊歌要是發現不了的話他也就不是齊歌了,目光淡淡掃過來一眼,淡漠無痕,目光在他身上根本沒做停留,彷彿他只是個陌生人。
江寒葉臉色白了白,身體搖搖欲墜。
古秋筠目光在兩人之間打量,看江寒葉的樣子絕對認識那人,而且據他猜測,不僅認識,淵源還不淺,嘿嘿,沒想到瞌睡了就送枕頭啊,正愁找不到搭訕的方法呢。
二話不說他拉起江寒葉就朝兩人走去,等江寒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兩人的餐桌前,他的豬隊友正一臉自來熟的和兩人打招呼。
這一刻,江寒葉恨不得將身邊嘰裡呱啦的古秋筠一巴掌拍死。
“嗨,兩位美女帥哥,我是古秋筠,嘿嘿,你們不認識我沒關係,但總認識我的這位朋友吧。”說着把站在身後的江寒葉拉出來,笑的非常欠揍。
宋錦擡起目光看了兩人一眼,在江寒葉身上一晃而過,然後落在古秋筠身上,這就是剛纔諷刺齊歌的那人,果然是道貌岸然,一副紈絝公子的派頭,着實討厭。
古秋筠一看到宋錦眼都直了,那白皙的皮膚,精緻的五官,尤其當那雙漆黑神秘的眸子望過來的時候,雖然只是淡淡一眼,古秋筠呼吸都彷彿暫停了一瞬。
美!這種美不是語言能夠描述的,卻絲絲縷縷的沁潤心肺,就在那一個眼神望過來的瞬間,讓他腦海裡突然冒出來一個詞,一眼萬年。
那一刻,他心底有個聲音在叫囂,要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
他的目光灼熱逼人,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愛,宋錦皺眉,卻到底忍了下來。
齊歌也不喜對方這樣看着宋錦火熱的目光,目光暗含警告之意落在他身上,但古秋筠向來是個臉皮厚的,尤其是在追女人方面,是以壓根就不把對方的警告放在眼底。
齊歌目光落在侷促的站在一旁,時刻想要落荒而逃的江寒葉身上,聲音不怒自威,險些能把人嚇哭:“小葉,這就是你交朋友的水平?”秉持自身修養他雖不喜卻並不會當衆給人難堪,但對方惹到他的底線了,這是在挑釁他。
江寒葉不由自主垂下頭,本身也是個氣質出衆的冰山美男,可在對方強勢凜冽的氣勢壓迫下,他就跟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兩手侷促的不知該往哪裡放。
喏喏道:“首……首長,他……他……。”許是也感覺到自己朋友丟臉丟大了,維護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他暗暗扯了扯古秋筠的袖子,讓他收斂點,可惜對方現在全副心神都在美女身上,哪裡還顧得上江寒葉。
古秋筠最大的毛病就是風流,看到漂亮女人腿都軟了。
宋錦暗暗蹙了蹙眉,把臉扭向一旁,心底對這個男人更加厭惡。
齊歌擺了擺手:“別再叫我首長,你早已離了部隊,這個稱呼不提也罷。”自己的事並不想給他說,但齊歌直白的話卻讓江寒葉臉色白了白,羞愧的垂下頭。
“對不起。”
他出身正統的軍人世家,早聞齊歌的名頭,也就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那時他正處叛逆期,父母在他耳邊提的越多,他心底對那人的怨恨就越深,始於年少輕狂和無知無畏。
後來他不服氣拋下學業入軍,那時齊歌已在軍中揚名,每個人提起他都是一臉崇拜敬仰,而後來他發現,他竟是他的新兵教導官,明明自己比他還要大,少年人的不服輸和倔強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一次次的挑釁與他,明明是同齡人,爲什麼人人都誇他,他不服。
所以他得到了深刻的教訓,他總是用淡漠的眼神望着他,帶着不屑一顧的漠然,永遠的高高在上,而他在齊歌眼中就像個跳樑小醜,無論哪次挑戰都會以失敗而告終,當時同部隊的好多戰友都背地裡罵他神經病,齊歌可是兵王,軍中神話,哪是他一個小嘍囉能撼動的得了的。
他一敗塗地,自信心被打擊的丁點不剩,而齊歌,他則更受擁戴,天壤之別的差距。
直到後來,他慢慢老實下來,逐步朝他靠近,才發現當初的自己究竟有多可笑,有的人生來就是萬丈光芒,而齊歌顯然就是被上天眷顧的人,而他,不過一個心高氣傲卻認不清自身的傻子罷了。
後來他被調去了他身邊,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更高的位置,說不清心底什麼滋味,嫉妒、羨慕、尊敬,崇仰,但他看的分明,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
那時他就像是帝王身邊的小太監,那種巨大的差距和只能仰望的姿態讓他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卻又忍不住模仿他,這讓他激動的同時又羞恥又痛苦,直到他終於忍受不了,做了逃兵。
經過多年商界歷練,他以爲他已經做到波瀾不驚,最起碼他已經很少做噩夢,那些壓迫在心頭的執念也漸漸消散,他以爲他已經成功擺脫了齊歌帶給他的陰影,卻再重新見到齊歌的這一刻,所有壘砌起來的自信如洪水奔騰,瞬間崩潰決堤。
他這一輩子都逃不了一個名叫齊歌的陰影。
“對不起我什麼?那是你自己的選擇。”依舊威嚴冷硬的語氣,帶着上位者的睥睨和漠視,這讓江寒葉心又是一痛。
多年未見,他更加充滿男人硬朗沉穩的魅力,舉手投足矜貴而優雅,帶着歲月的沉澱,更添風華無雙,不過眼尖的江寒葉在他身上捕捉到了一絲柔和的氣息,這讓他心底一震,是什麼改變了他?
目光落在對面那目光望向窗外的少女身上,嫋嫋婷婷,出塵絕世。
是她改變了他嗎?
沒想當年冷心冷情,冷酷絕情的齊歌,竟會有一日愛上一個人。
“首長……。”剛開口齊歌打斷了他的話。
“叫我的名字。”冷硬的口氣不容置疑。
江寒葉張了張脣還是喊不出來,深植於心的恐懼讓他並不能輕而易舉的念出這個名字,卻也不似一開始那般侷促,畢竟做了這麼多年商人,長袖善舞的本事還是有的,臉上立馬掛上了笑容,只是那笑略有幾分僵硬蒼白。
“實不相瞞,明月山莊是我旗下產業,今日既然遇上便是有緣,我做東,菜隨便點。”說着準備擡手招來服務員,被齊歌揮手打斷,冷淡的語氣不用拒絕。
“不用了,我們隨便吃點就好,待會還有事。”明明白白的逐客令,讓江寒葉臉上的笑容更僵,齊歌輕輕鬆鬆幾個字就把他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自信打破,這種認知讓他懊惱的同時深深挫敗。
江寒葉正想說那就不打擾了,但古秋筠顯然是個臉皮厚的,很自覺拉開旁邊的木椅坐了下來,無視齊歌黑沉的臉色和江寒葉的尷尬,朝宋錦伸出手,笑的自詡風流俊雅,在宋錦看來卻是虛僞淫邪。
對於這種人宋錦一貫是甩臉子,但他身邊的朋友和齊歌是舊識,看在齊歌的面子上她也不會駁了對方的面子。
“你好。”輕輕點頭算作打招呼,壓根沒和他握手的意識。
古秋筠訕訕的收回手,美女總是有幾分傲氣的,他曉得,反正來日方長嘛。
江寒葉無奈,只得在緊鄰古秋筠的位子上坐下來,桌子下的手偷偷扯了下古秋筠,對方這副死不要臉的樣子讓他感到臉上火辣辣的,他沒忘記一開始齊歌的質問。
這就是你交朋友的水平?
他也知道古秋筠滿身毛病,但兩家是世交,從小就玩在一起,而且古秋筠雖說人渾了點,但對朋友沒得說,又因爲他性格原因,朋友本就少,古秋筠算是他唯一一個能夠交心的朋友了。
菜慢慢上齊,因爲又多了兩人,江寒葉自主又添了幾道名貴菜,齊歌對此不置可否,服務員看到自家老闆親自坐鎮,自是殷勤恭敬。
宋錦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旁邊有個虎視眈眈的人真是太影響胃口了,齊歌還沒開口古秋筠已經殷切的看向宋錦:“你怎麼吃這少,來你嚐嚐這道醋魚,很不錯的……。”說着用自己的筷子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到宋錦面前的盤子裡。
不僅宋錦和齊歌臉色難看,江寒葉也對自己這個沒眼色的朋友無語了,在齊歌發怒之前,道了聲賠罪便把不情不願的古秋筠拉走了。
宋錦嘟囔着嘴巴,臉色不虞:“真倒胃口,你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要是古秋筠再纏着宋錦,齊歌絕對不會再忍,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頓不可,聽了宋錦的話搖頭道:“那人我不認識,不過他旁邊那人是我在軍隊時的部下。”
“你吃飽了嗎?”齊歌看宋錦就吃了幾筷子菜,擔心她沒吃好,故此問道。
宋錦吃飯本來就是爲了陪齊歌,吃不吃都無所謂,爲了不讓齊歌擔心,她還是又拿起筷子再吃了一點。
“你幹嘛拉我,是兄弟就幫我,別扯我後腿。”古秋筠扯着被對方弄皺的衣服不悅道。
江寒葉冷眉相對:“你發情也得看看自己夠不夠的上,那女孩是你高攀的起的嗎?”
“連你也小瞧我,這世上就沒有我搞不定的女人……。”古秋筠紈絝工資的派頭又上來了。
江寒葉這次是真的失望了,望着古秋筠的目光無比沉痛:“我以前只是覺的你風流愛玩,畢竟這是很多男人的通病,但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毀了你自己,別怪我沒提醒你,那男人你根本惹不起,你要是再執迷不悟,我就當沒你這個兄弟,你好好想想吧。”撂下這句話,江寒葉便匆匆走過來,此時宋錦和齊歌已經吃好了,正站起來準備離開。
“齊先生,山莊裡有很多景點和遊玩設施,尤其是溫泉,如果您下午沒事的話,我帶您和這位小姐去玩玩吧,讓我也略盡一下地主之誼。”江寒葉這會心情平復的不少,這番話說的也是情真意切。
“不用了,我們下午還有別的事,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時間我請你。”齊歌把一張一元紙幣遞過去,上邊寫了一個手機號碼。
江寒葉有些受寵若驚的接過來,沒想到他還願意和自己相交,這讓江寒葉心底高興了不少,笑容也越發真誠恭敬,就好比當年那個默默跟在他身後的小兵卒。
“榮幸之至。”
等齊歌牽着宋錦離開,古秋筠臉色難堪的走過來,目光還望着兩人離開的方向,女孩纖秀飄渺的身影在碧湖的映襯下,好似冰清玉潔的菡萏。
“這男人究竟什麼來頭?”他語氣沉沉的問道。
“反正是你爸也惹不起的。”江寒葉不想和他說太多,冷冷的說道。
古秋筠摩挲着下巴,眼珠滴溜溜轉,也不知道又在醞釀什麼壞主意。
“來頭不小啊……。”美人只能看不能吃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但他也算是把江寒葉的話聽進去了,這傢伙肯定不會害他的,他風流歸風流,但爲此把命賠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但要他就此放過又實在是不甘心啊,少女的一顰一笑都似在他腦海裡生了根發了芽,讓他一顆心跟貓爪似的癢。
兩人趕到約定的地點時,韓茉珍的團隊已經等在那裡,齊歌和宋錦各自有專人負責,到房車裡換裝化妝。
宋錦光行頭就有五套,有西式公主裙,有中式旗袍、長禮服、短禮服,總之每一套穿在宋錦身上都是格外契合完美,韓茉珍和負責宋錦服裝化妝的工作人員看着宋錦的目光羨慕嫉妒恨,直誇宋錦是個衣架子,什麼衣服都撐的起來。
“嘖嘖,你這骨架去當模特都綽綽有餘。”韓茉珍語氣雖然有點酸溜溜的,但更多的是欣賞,從事這行這麼多年來,還很少遇到像宋錦這樣骨架完美的女人,這樣的人簡稱衣架子,就是披個麻袋也是好看的,衣服對普通人來說是修飾,人因爲衣服而變的更美,而宋錦則是衣服因她而發揮出自己最大的價值。
這女孩還真是個寶。
宋錦對此不置可否,上天給了她最完美的皮囊,但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給了她完美的皮囊聰明的腦袋,卻總會在別的方面給她扯後腿。
比如她那神秘的身世,宋錦有一種直覺,她的身世對她來說,潛藏着未知的危險。
宋錦和齊歌因爲昨天的拍攝都有了經驗,因此今天拍的也是格外輕鬆愜意,很多大膽親密的動作面對這麼多人也一點都不緊張了,但宋錦還是感覺到齊歌身體的小僵硬,不過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拍攝全部完成已是下午六點,此時夕陽遍灑,整個天地都蒙上了一層金黃色,宋錦穿着白色的拖地長裙,從齊歌懷中跳下來,一陣冷風吹過來,猛然打了個哆嗦,齊歌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宋錦身上,攬着她的肩膀往房車走去。
兩人換上自己的衣服從車裡下來,韓茉珍笑容滿面的走過來。
“還是老規矩,我們會把照片挑揀最好的一部分發到您的郵箱裡,您們挑選出最滿意的,當然,全部留下也可以,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就走了。”
“我在餐廳裡定了包間,你們辛苦了一下午,過去吃個飯吧,菜你們隨便點,我來買單。”齊歌也土豪了一回,畢竟這些人工作態度挺好,他也願意請他們吃飯。
韓茉珍笑的越發嬌媚:“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分內事,哪兒能讓齊先生破費。”
齊歌也不想跟他們墨跡,小錦看起來累了,他現在只想帶她回去休息。
“包廂已經定好了,你們不去也是浪費,到時候包出我的名字就好,小錦累了,我們就先回去休息了,恕不奉陪。”沒再等韓茉珍的回覆攬着宋錦就走了。
這話要是讓小心眼的人聽了,破費還不討好,但韓茉珍卻笑的臉上一道褶子一道褶子的,旁邊一個女性工作人員走過來小聲道:“她未婚夫可真體貼,出手闊綽不說,還長的那麼帥,簡直是絕世好男人,我未來老公要是這樣,我做夢也能笑醒。”
韓茉珍笑着點了下她的額頭:“你這輩子就別想了。”扭頭轉向正在手工的工作人員,拍拍手道:“東西收拾好之後,我們去搓一頓,齊先生請客。”
遂即響起一片歡呼聲,這裡的消費都不低,尤其是餐飲,他們這麼多人,一頓下來也要不少錢啊,那位齊先生不僅帥爆表,還那麼大方,在場好幾位女性都春心氾濫了,不過一想起對方的未婚妻,就像兜頭一盆涼水澆下來,哇涼哇涼的。
人家那纔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們這些小平民還是不要湊熱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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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累了,先更這麼多,明天有時間的話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