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抿了抿脣,扭頭看了眼相連的幾個帳篷,她知道洛秀就在其中的一個帳篷裡,他爲什麼不見她?宋錦只是想當面和他道別。
他能追到這裡來想必是不放心她,可既然露面了,又爲什麼躲着不見她?
是不是她那天喝醉了酒說了很多傷人心的話,是不是他生氣了?宋錦心底不確定,可現在顯然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等這次事情過後,再和他好好談談吧。
宋錦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猶豫和踟躇,一步步走出他的世界。
宋錦悄無聲息回了劇組鑽進自己的帳篷,她突然想起魏玲,昨晚出事時魏玲就在湖邊,她嚇壞了吧,魏玲既然沒驚動劇組的人,那就是知道自己還活着,可能是洛秀派人通知她的吧。
魏玲一夜都沒睡,聽到細微的響動她從睡袋裡爬起來,鑽進宋錦的帳篷,就看到宋錦正坐在那裡朝她望來。
“嗚嗚……。”魏玲突然朝她撲過來,一下子抱住了宋錦,哭着道:“昨晚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出了什麼事,否則我非得內疚死不可。”
“噓,小聲點,別驚擾了大家的美夢。”宋錦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一點事都沒有,害你擔心了。”
原來昨晚魏玲看到有人隨後下了水之後就知道那人是救宋錦的,然後有一個冷麪男人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差點嚇死她,那人冷聲道他是宋錦未婚夫的人,宋錦不會有事,讓她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回去,天亮時宋錦就會回去了。
魏玲比孔聖香知道的要多,這個男人她在洛家時見過,知道是宋錦未婚夫的助理,沒想到宋錦的未婚夫竟然追到了這裡來,是不放心宋錦吧,那麼剛纔在湖對岸看到的那道白色身影應該就是宋錦的未婚夫了。
雖然沒看清那人的樣子,但看那修長的身形和氣質就知不是凡人,尤其是他奮不顧身的跳入湖中的樣子,根本不考慮自身的安危。
小錦的未婚夫真的很愛她呢。
魏玲把事情簡單和宋錦說了一遍,隨後指着她胸口問道:“你那裡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發光?當時真的把我嚇了一跳。”
宋錦笑了笑,“玲姐你一定是看錯了,搞不好是湖中的水怪作怪,哈哈,要不然我水性那麼好,怎麼會突然溺水呢?”
魏玲見宋錦如此解釋也信了,畢竟人的身上怎麼可能會發光,相比如此她還是更相信湖中有水怪這個說法,緊張的抓着宋錦的手:“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拉你去那裡,你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人黴運來了擋都擋不住,玲姐不要自責了,和你沒關係的。”宋錦笑着安慰她。
“不過你未婚夫還真愛你,竟然追到了這裡來,小錦,你可真幸福。”說着目光落在宋錦肚子上:“看你肚子還沒凸起,應該懷孕還沒過頭三個月吧,這個時候是最危險的,你還在這裡每天高強度的拍攝,我真是,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好了,身體也忒強了。”尤其是昨晚溺水她竟然一點事都沒有,孩子也沒事,宋錦的身體強度超乎她的想象。
聽她提起孩子,宋錦瞳孔下意識緊縮,手指落在小腹上,垂眸掩去眸底的苦澀,笑着道:“是啊,孩子很好,很聽話,不會鬧我。”
魏玲也是當媽的,出來這麼久沒見女兒還怪想念的,見宋錦這副模樣心底一動,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還年輕,自己都是個孩子,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也是正常的,以後你放心,有玲姐在,一定不會讓你受苦的,幾個月後你就放心的當媽媽吧。”
幾個月後放心的當媽媽?幾個月後,她有可能和孩子一起去死……
宋錦笑着點頭,“嗯,那我就多謝玲姐啦,你和孔姐對我真好,真的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她主動抱着魏玲,腦袋枕在她肩頭,在魏玲看不到的角度,她眼底隱有水花閃爍。
魏玲拍着她的背,柔聲道:“你這個丫頭,可真是讓人心疼,我要是有個像你這麼溫柔漂亮又聰明懂事的妹妹,我做夢都會笑醒。”她比宋錦大了幾乎一輪還多,宋錦喊她一聲阿姨都行,不過這丫頭確實很讓人心疼,她從沒有見過她的親人,聽孔姐說她是孤兒,從小就沒見過父母,所以十六歲就已經早熟又懂事。
有時候她就覺得這個女孩眼神滄桑的彷彿已過盡千帆,卻又清澈透明的一如稚子,她是個矛盾的結合體,靠近她,接觸她,瞭解她,她的魅力彷彿魔咒般,讓人不知不覺的沉淪,不論男女。
劇組的工作人員陸陸續續的醒來,外邊動靜也越來越大,孔聖香跑過來叫宋錦,見魏玲也在她帳篷裡愣了愣:“玲子,你怎麼在這兒?”
“我昨夜和小錦睡在一起,兩個人睡抱團取暖嘛,你知道的,我特別怕冷。”魏玲朝着宋錦眨了眨眼睛,彷彿在說,這是咱倆之間共同的秘密,她絕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
孔聖香拍了拍腦袋,“哦”了一聲,宋錦見她氣色不錯,便問道:“孔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沒事,睡一覺就好多了,現在能跑能跳的。”孔聖香不在乎的擺擺手。
“即使如此也不能掉以輕心,別忘了蔣哥昨晚的囑咐,他要你早上找他去拿藥。”
孔聖香撇了撇嘴:“哪裡敢忘?不就是個小感冒,哪那麼嚴重,我身體底子一向好,像這種感冒扛扛就過去了,根本用不着吃藥。”嘴上這麼說她到底還是去找蔣曜了。
宋錦聽着她的話眉頭忽然緊蹙,她忽然想起她和洛秀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洛秀就因爲在水中泡了一會兒,後來便生病了,宋錦在流光那裡瞭解到洛秀的身體因爲毒物的蠶食底子很差,受不了寒氣,那麼昨夜他跳下湖救她……
雖然那湖水是溫熱的,可上到岸上被冷冷的夜風一吹,那也是要人命的,她有內功護體,所以什麼都不怕,可洛秀不一樣,他身體不好,根本受不了那種寒氣,難怪昨夜把她抱回帳篷之後就不見了蹤影,她要見他他的屬下總是推脫,原來如此。
魏玲見孔聖香走了之後宋錦忽然擰眉陷入了沉思,然後突然站起來跑了出去,那模樣十分急切,魏玲還沒來得及叫住她宋錦已經不見了身影。
繞過那個湖,宋錦沿着沙漠上的腳印尋找着,經過一夜的風化,那腳印已經很淺顯了,她內心焦灼,腳步不自覺加快,可到了地方那裡早已沒了人影,連帳篷都消失的乾乾淨淨,沙地上所有留下的痕跡都被抹消一空,彷彿一切只是宋錦的幻覺,那個人根本就沒出現過一般。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茫然四顧,除了無窮無盡的黃沙就是蔚藍高遠的天空,孤零零的彷彿天地只剩她一人。
“洛秀……。”她忽然大聲喊道,迴音飄蕩在沙漠上空,卻始終沒有人迴應。
她跪在沙地上,雙手捂着臉,喃喃道:“對不起。”我以爲你只是不想見我,卻從沒想到你是生病了,爲了救我而生病了。
對不起,在你難受的時候,我卻連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那時候,你心底一定很痛苦,對不起……
她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劇組,魏玲見宋錦情緒不對勁,拿着早飯鑽進她帳篷,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說着一手落在宋錦額頭上想試試她的溫度。
冰涼涼的:“也不發燒啊,你怎麼了小錦?”
宋錦靠着她,閉上眼睛靜靜道:“讓我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她閉上眼睛,看起來就像睡着了,過了一會兒忽然聽她道:“玲姐,我是個很自私的人,因爲過往的經歷,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永遠是自己的安危和感受,爲此一次次的傷害深愛我的人,可是怎麼辦呢,我好不容易纔能活着,我不想死,不想失去擁有的寶貝,我錯了嗎?”她語氣茫然無措的就像個無助的孩子,聽的魏玲忍不住心酸。
這個孩子究竟經歷過什麼,纔會說出如此令人心酸的話。
她摟着她的肩膀,溫柔的拍着,就像哄着調皮的女兒睡覺一樣,輕聲道:“既然深愛你,那麼那個人一定不會怪你的,既然是愛,便要包容所有的優點和缺點,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無價的,我們珍愛自己的生命當然沒有錯。”
宋錦搖頭:“不是這樣的……。”她閉上眼不再說話,安靜的就像睡着了。
魏玲扭頭看了眼她的睡容,恬靜的一如稚嫩的孩童,只那緊蹙着的眉頭足以證明她內心的不平靜。
嘆息了一聲,魏玲輕輕拍着她的背。
劇組大軍開拔前,宋錦扭頭望向那一望無際的漫漫黃沙,那眸底顯露的脆弱一點一點被冰凍,然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無論有多難,即使只有一絲希望,她也會拼盡所有,努力的活着。
再扭頭,她已恢復到面無表情,在她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痕跡。
到了黃昏,已大致出了阿拉善沙漠,到了陰山西麓的山腳下,再不是黃沙浩瀚的戈壁荒漠,大漠駝影的脈脈高原,那翠綠的草原從山腳下延伸開去,一望無際,鮮碧如畫,天邊的夕陽灑下金黃的光芒,爲草原披上了一層金紗,美不勝收。
草原上牧馬放羊,載歌而歸,天際炊煙裊裊,雄鷹劃破長空,自由的飛翔。
看着這樣遼闊的美景,彷彿胸腔裡的悶意都一掃而空,宋錦深深吸了口草原上夾雜着青草氣息的空氣,緩緩的吐出胸口的濁氣。
晚上就在草原上安營紮寨,不遠處的蒙古大包裡應該住着一家本地居民,宋錦看到一個健壯的少年在夕陽中騎着高頭大馬歸來,身後的羊羣乖乖的跟着,在翠色草原的映襯下別有一番風味。
那家的阿媽和阿妹迎出來,趕着羊羣迴圈,那少年利落的從馬背上翻下來,看到這邊一羣陌生人安營紮寨,朝阿媽問着什麼,那肥胖的中年女人朝這邊望了一眼,搖了搖頭。
很快那少年就騎馬朝着這邊飛奔過來,他馬術很好,到了近前一勒馬繮,馬蹄高揚,一聲長嘶劃破長空,那少年穿着民族服裝,頭上帶着氈帽,一張臉被曬得黝黑,細看那眉目卻是很俊俏的,一雙眼睛又黑又亮,騎在馬上的身姿矯健勃發,背脊挺得筆直,目光警惕的打量着所有人。
他用民族語問了一句,沒人聽得懂,包括宋錦,不過劇組隨行有帶有通曉本地好幾族語言的翻譯,他站出來和少年嘰裡咕嚕的說着,那少年聽了他的解釋後點了點頭,然後用一口十分蹩腳的漢語道:“界裡……追近很不……安全,你們晚上睡覺……小心一點……。”
翻譯朝他道謝,那少年目光在人羣裡掠了一圈,落在宋錦身上時眸底劃過一抹驚豔,很快恢復如常,策馬而回。
夜幕降臨,躺在草原上看着漫天繁星,彷彿一伸手就能夠到,真有種天當被子地當牀的錯覺,不遠處傳來烤肉的香味,灑了孜然那香味更加誘人,順着風飄過來,不少人肚子都唱起了空城計。
孔聖香砸吧着嘴巴,“好久沒吃肉了,真是怪想念的,你說那戶人家烤的是羊腿還是羊腿呢?”說着抻着腦袋往那個方向瞅。
劇組條件艱苦,喝水都有點困難,更別提吃肉了,孔聖香嘴巴都要淡出鳥來了,發誓回京都後一定要大吃三天三夜。
孔聖香吸了吸鼻子,只覺得那香味更近了,彷彿就在她鼻尖,她循着香味望去,便看到那剛纔來過的少年又過來了,這次卻是擡着一隻烤全羊,那羊肉泛着金黃的色澤,香味一陣一陣的往鼻孔裡鑽,誘的人受不了。
“你們是草原的來客,作爲主人沒有什麼好招待你們的,小小薄禮,不成敬意。”少年說着又搬過來兩罈子酒,“這是草原的特產馬奶酒,配着烤羊肉乃是人間美味。”
沒想到這少年如此熱情,不僅送肉還送酒,衆人紛紛和他笑着道謝,那少年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孔聖香第一時間撲過去,不顧形象的撕下一隻羊腿來,看的人嘴角抽搐不已,這幾天她和劇組的人都混的很熟了,大家都瞭解她的性子,見此也沒多想什麼。
孔聖香看着這隻大羊腿犯愁了,這麼大她要怎麼分開,她可做不來吃獨食的事兒,好東西當然要和小錦玲子分享了。
這時蔣曜蹲在她身邊,一把把她手中碩大的羊腿搶走,放在籃子裡,然後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把匕首,慢慢的片着羊腿上的肉,他臉上神情耐心而認真,手法嫺熟的一刀刀片下羊肉,片下的羊肉大小薄厚均一,整整齊齊的碼在盤子裡,一看就知道這是練過的。
孔聖香一開始還以爲他是要跟她搶,罵他的話還沒醞釀好,看着他的動作那些罵人的話就全都吞回了肚裡。
她蹲在他身邊小聲嘆道:“你原來還會這一手,真是沒想到啊。”
蔣曜拿起一片羊肉塞她嘴裡,淡淡道:“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
孔聖香把羊肉馬溜兒的塞嘴裡,享受的閉上眼:“真是美味啊。”
蔣曜瞥了她一眼,把滿滿的盤子遞給她:“端去給小錦和玲子,別隻顧着一個人吃獨食。”
“誰說我要吃獨食了,我本來就是要和小錦玲子分享的,看在你片肉技術這麼好的份兒上,姑奶孃今兒就不跟你一般計較了,哼。”話落端着盤子朝宋錦和魏玲的方向走去。
蔣曜看着她那扭捏的背影,淡淡的搖了搖頭,低下頭繼續片肉。
“小錦,你快嚐嚐,這可是最正宗最地道的蒙古烤羊肉,在京都可是吃不到的。”孔聖香把盤子遞到宋錦面前,那金黃油膩的羊肉看着就十分勾人,不過宋錦並不想吃,甚至聞着那味兒就有點反胃。
她把盤子推離開眼前,皺眉道:“我不想吃,你和玲姐吃吧。”
孔聖香道:“別呀,咱好不容易來次蒙古草原,嚐嚐當地的特色美食也不枉受這麼多罪了,我餵你好不好,張嘴。”說着捏着一塊羊肉就朝宋錦嘴邊送。
宋錦把頭扭到一邊,只覺得胃裡反流着酸味,讓她很難受:“我真的不想吃,孔姐你就別逼我了。”
魏玲知道孕婦最受不了油膩的食物,連忙出來打圓場,“小錦不愛吃肉你又不是不知道,別逼她了,來來咱倆吃吧。”孔聖香果然不再逼宋錦,和魏玲兩人吃的大快朵頤,嘴上發亮。
那邊蔣曜又片了一盤子端過來,孔聖香接過來蔣曜就要轉身離開,孔聖香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問道:“蔣哥,你不過來吃點嗎?”
蔣曜頭也沒回的擺擺手:“你們吃吧,我不餓。”
孔聖香撇了撇嘴,這根本不是餓不餓的問題好不好,不懂享受生活,跟個老古董似得。
蔣曜片肉的技術好,劇組的人看到了都紛紛請他過去,蔣曜也不推辭,換了一盤又一盤,他也不嫌累,甚至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