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看了她一眼:“桃夭,你是千百年來唯一通過雲雨池考驗的生靈,世間難得其一,其聰敏不需要我多加贅述,你應該很清楚。”
桃夭垂下腦袋:“奴婢不敢妄自揣測。”
“哦,你剛纔不是說的很好嗎?在我面前,不需要那麼拘束。”
桃夭抿了抿脣,想了想說道:“洛公子應該是被鬼白抓走了,鬼白想借洛公子威脅小姐……。”
宋錦看向窗外,巫山的夜晚雲霧繚繞,一如她此刻的心,暗沉無依。
“小姐。”桃夭小聲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宋錦嘆道:“等吧,他既然要威脅我,自然會現身的。”
——
“你是誰?爲什麼要把我抓到這裡來?”洛秀一醒來,就發現自己似乎是在一個虛無的空間裡,無窮無盡的黑暗和濃煙將他籠罩,讓人心底生出恐懼來。
“小錦……我要見小錦。”他慌忙跑起來,然而濃煙一重重,他永遠也衝不破這黑暗的阻隔。
“暮長亭,我等了多少年,你終於落到我手裡了。”一道嘶啞陰戾的嗓音忽然響起,震耳欲聾。
洛秀停下腳步,警惕的望着四周。
暮長亭?這個人是誰?
“哦,我忘記了,這一世,你不叫暮長亭,你叫洛秀。”那聲音桀桀陰笑起來,尖利而嘶啞。
洛秀搖頭:“你究竟是誰,要幹什麼?”
“不認識我了嗎?我們是老朋友啊,因爲我的詛咒,你和靈沼九世悲劇,第十世依舊如此,怎麼,想起來了嗎?”
洛秀忽然捂着腦袋,滾落在地上,一些散碎的片段在腦海裡一閃而過,頭疼的要爆裂了。
他臉頰充血,面色痛苦,彷彿在壓抑着巨大的悲傷。
“不……。”
“哈哈哈哈……有我在,你們永遠都別想在一起,很快,在那一天,我要你最愛的人親手殺了你……。”
——
“洛秀……。”
宋錦忽然從牀上直起身來,額頭上冷汗滾落。
做噩夢了。
她夢到了暮長亭死在靈沼懷裡的那一幕。
是靈沼將劍親手刺進了暮長亭胸口。
靈沼親手殺了她最愛的人。
怎麼會這樣?
宋錦忽然開始心慌起來,不行,她絕不會讓悲劇再一次發生。
宋錦直接飛到九重神殿,殿門無風自開。
“六大長老何在?”
——
三天後,在雲雨臺舉行祭天儀式,昭告神女迴歸。
那一天,全族人都會到場,舉行跪拜儀式。
今日,巫山的天格外的藍,卻藍的有些不正常,像是顏料塗上去似得。
喜鵲飛到樹枝上,叫聲有氣無力,湖水裡魚兒翻着白肚。
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今日有大禍。
宋頡在門外敲了敲門:“姐,時間到了。”
桃夭給宋錦套上外衫,銀白色的袍擺長長的拖曳於身後,聖潔而高遠。
桃夭拉開門,宋頡看到背對他而立的少女,心中莫名升了一絲敬意。
“神女……。”
宋錦緩緩轉身,雙眸悠遠滄寂,彷彿倒映着這個世間一切的蒼海浮沉,亙古不變的幽深無垠,如同日月星空,深沉而浩渺。
宋頡看呆了,下意識就要跪下去。
這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
宋錦輕輕揮了揮手,宋頡便被一股力道帶着直起了身子。
宋錦越過他朝門外走去,一眨眼的時間,已經飄到三丈開外,那身形飄渺如風,只看得到一道殘影。
宋頡下意識看向桃夭,桃夭無奈的朝他聳了聳肩。
這就是神女的力量,集天地靈氣,化無形爲有形,化萬物爲己用。
兩人連忙飛身跟上去。
祭天台上,一切準備就緒,五大長老各司其職,分別代表五個方位,祭臺下,烏壓壓站滿了族人,人人一臉虔誠的望着高臺方向。
這時,東西兩個方向同時飛來兩道身影,一黑一白,袍身分別繪有碩大的日月圖案,代表一陰一陽,正是左右護法。
兩人輕飄飄立在高臺上,袍角無風而動,充滿一種聖潔的意味。
族人恭敬的垂下腦袋。
“帝闢陰陽兮,造化張,神生氣政兮,精華光,圓覆方載兮,兆物康……。”
低沉的唱喝聲悠悠響起,這聲音如能穿透天空和大地,帶着一種古老的力量,穿透人的心扉和靈魂。
“帝垂聽兮,義若親,子職庸昧兮,無由申,冊表荷鑑兮,泰號式尊……。”
這是一道清靈的女聲,不同於剛纔那聲音的沉緩生機,反而有種春風化雨般的溫暖柔和,讓人徹底放鬆下來。
左右護法高聲唱喝,族人虔誠聆聽。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今有神女,故拜今朝。”
遙遠的天邊祥雲浮掠而來,一寬袖飄搖的女子臨風而來,綵帶飛揚,墨發凌空,緩緩降落在高臺上,袍身上有銀色的暗紋如水波般流動,在陽光下耀眼奪目。
“呼啦啦”跪了一地。
“神女在上,佑我巫族,百世榮耀,千秋流芳。”
一聲聲震耳欲聾,在天地間悠悠迴盪,極爲震撼。
女子拂袖轉身,絕美的面容上是一抹清淺柔和的微笑,眉間一抹銀色暗紋,爲其平添了凜然聖潔。
“起吧。”明明沒怎麼用力的聲音,卻帶有極強的穿透力,在每一個人耳邊迴響,心底不由得一震,繼而一種深深的敬仰從心底瀰漫而起。
“祭天儀式,現在開始。”
隨着唱喝聲,焚香迎神。
雲長老端着一個托盤走過來,上邊放着三盅酒,宋錦接過第一杯,揮袖灑在地上。
擲杯筊請問神明之降臨。
神明既將,敬第二杯酒。
“祈禱我神巫族人壽年豐,繁榮昌盛,世世代代,香火不息。”
臺下族人跟着唱喝。
敬第三杯酒。
就在這時,天空忽然飄來一陣烏雲,狂風大作,天地一時陷入昏暗中。
宋錦面不改色的敬完最後一杯酒,將杯子放在托盤上,揮袖轉身。
天空如同一輪漩渦,旋風颳得天地失色,族人震驚莫名。
天降懲罰嗎?
宋錦冷眼看着,薄脣微勾:“鬼白,你終於來了。”
只見那漩渦逐漸變成一張猙獰的鬼臉,五官隨着風速而極速變動,極爲恐怖。
“哈哈哈哈……靈沼,我終於回來了,你有沒有想我?”
兩大長老蹙眉看着天邊的漩渦,“鬼白終於現身了。”
聯合五大長老開始對鬼白髮動攻擊,然而那力量卻如石沉大海。
宋錦淡淡道:“這不是他的本體,沒用的。”
日護法冷聲道:“剋制鬼白的上古寶劍隨宋媤封印在雲雨池底,這可該如何是好?”
宋錦站在那裡沒動,即使風雨來襲,也依舊雲淡風輕,就這份淡然,便讓人心頭的緊張恐懼無端消散了許多。
“我不是靈沼,我是宋錦,真正的靈沼早在很久以前就死了。”宋錦淡淡的說道,毫不意外的看到鬼臉越發猙獰起來,這證明他正處在暴怒的邊緣。
天地風聲越來越大,幾乎要陷入黑暗中。
族人有的差點被刮飛。
宋錦揮了揮袖子,一陣光波籠罩着族人,爲他們消免了風暴。
“你在逃避什麼,你是靈沼,你就是靈沼。”
聲音忽然大吼起來,處在暴怒中,聽的人心肝發顫。
宋錦冷笑一聲:“逃避的人是你纔對,靈沼早就已經死了,我是宋錦。”
“不可能,你就是靈沼,你是她的轉世,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宋錦眼底劃過一抹冷芒:“我是我,她是她,我永遠不可能是靈沼,而靈沼,也永遠不可能是我,只要你把洛秀交出來,我會給你一個重新輪迴轉世的機會,來世好好做人,否則,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做人有什麼好的,我纔不要去做人,靈沼,你不想承認沒關係,但你的老情人兒,你不想見了嗎?”
宋錦眉眼一沉,“把他給我交出來。”
“啊讓我想想,是該叫他暮長亭呢,還是該叫他洛秀,畢竟你不承認自己是靈沼,那我就姑且叫他洛秀,但如果你是宋錦,一個洛秀似乎不夠,你的另一個老情人兒,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你到底想幹什麼?”
隨着宋錦話音剛落,世界忽然變了。
變化也僅在一瞬間。
還是熟悉的地方,水木春城的公寓內,男人在廚房裡忙碌。
老把戲,想把她帶入幻境中,畢竟這是鬼白的拿手好戲。
宋錦根本不上當,一手激發靈識,想要打破幻境,然而這個幻境融合了鬼白的魂力,她一時之間無法打破。
畢竟鬼白是吸收天地靈氣而生的魔物,和神女擁有同等的靈力,只不過一陰一陽,一正一邪,某個方面來說,分庭抗禮。
宋錦走到沙發上坐下,閉目養神。
這時候,齊歌走了出來,看到她,笑着說道:“回來了,今天拍戲累不累?”
她閉着眼睛不說話,內心某個地方,驀然動了動。
和上次幻境不同,這個齊歌,給她感覺太過真實,就像是有血有肉的真人一樣,呼吸着這個世界的空氣,如此鮮活的存在着。
宋錦深吸口氣,剋制着體內的燥亂。
齊歌走到她身邊坐下,擡手就去摸她的頭髮,宋錦身體僵了僵,飛快的往旁邊挪了挪。
齊歌眼底露出一抹失落,面上卻強顏歡笑:“我給你煮了你最愛喝的鯽魚粥,先去洗手換衣服,等會兒就可以喝了。”
宋錦坐在那裡沒動,充耳不聞。
齊歌嘆了口氣,起身去了廚房。
沒過多久,他端着粥碗走出來,坐在宋錦身邊,就要親自喂她,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來張嘴。”
香味撲鼻而來,刺激着她的味蕾,宋錦擡眸看了他一眼,正對上男人溫柔的目光。
宋錦下意識張開嘴,粥喂到她嘴裡,軟糯香滑,隨着食道流進肚裡,胃裡暖融融的。
男人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乖,把這一碗都喝了。”
這一句話,讓宋錦心底生出一抹異樣的感覺,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齊歌。”
“嗯?”他挑眉問道。
“你是那一天遇見我的,你還記得嗎?”
男人眸光溢出一抹溫柔的流光,俊美的面容是如此迷人。
“2月16號那天,我在追擊毒蠍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你,那時候你昏迷在路邊,不知道有多狼狽。”想到什麼,他眯眼笑了起來。
“不對,我第一次遇見你,是在小鎮的大街上,那天有廟會,街上很熱鬧,行人來來往往摩肩擦踵,我站在二樓,一眼就在人羣中發現了你,當時我就想,這個世上怎會有如此漂亮的女孩子,真像畫兒上走下來的人一般,我想那時起,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
他說的很慢,眼睛一直盯着宋錦的眼睛,讓宋錦產生一種錯覺。
不是幻境,面前的人,是真真切切的齊歌。
眼角瞥到桌子上放的水果刀,宋錦拿過來,刀鋒朝着齊歌手臂落下去,血珠爭先恐後的涌出來,那殷紅的顏色,深深刺痛了宋錦的眼。
怎麼會流血?
齊歌輕“嘶”了一聲,捂着手臂,不解的看着宋錦:“你在幹什麼?”
手裡的刀子“啪嗒”掉在地上,宋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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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