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小時後,直升機飛到了原始森林的邊緣,在上空低緩飛行。
直升機無法準確定位齊歌的位置,這附近又沒有緊急迫降的地方,跳傘條件也不允許,唯一的辦法就是在直升機懸停時跳下來,這裡樹木繁密,如果控制得當的話是不會有事的。
三人目光齊刷刷看向宋錦,弱不禁風,又懷着身孕,從直升機上跳下去,即便下邊有充氣墊接着那不死也得殘啊。
孟祁當機立斷:“你在這裡待着,我去找齊歌,一定把他完好無損的給你帶回來。”話落就準備吩咐人打開機艙門。
“站住。”宋錦聲音淡淡,卻非常有效果的令孟祁停下腳步。
“我去。”
孟祁倏然扭頭,“可是你的身體……”
鐵柱也擔憂的看向宋錦,嫂子這能是不是逞的有些大了,別說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孕婦,就是他自己一個經受過特殊訓練的軍人從這裡跳下去都不一定能完好無損。
“嫂子,我和二少去吧,你還懷着孩子,萬一你再出點什麼事,我到時候怎麼向首長交代。”不是萬一出什麼事,那是絕對要出事的,雖然這證明宋錦真的很在乎首長,爲他連命都不要了,但這種盲目的愛情鐵柱並不贊成。
宋錦站起身來,拂手彈了彈裙襬上的褶皺,用一種慵懶的漫不經心的眼神瞟了眼鐵柱和孟祁,淡淡道:“開艙門。”
只要是從宋錦嘴裡說出來的話,孟祁從來不會拒絕。
機艙門打開,強大的氣流和風力刮的人肌肉顫動,也颳得宋錦長髮飛揚,裙襬飄飛。
她突然就從艙門口跳了下去,白色的裙襬就像一朵浮雲,眨眼間就消失在藍天下。
孟祁和鐵柱愣了足足有三秒,孟祁最先反應過來,大叫了一聲“女神等等我,”就一頭朝下栽了下去。
鐵柱也緊隨其後跳了下去。
章起之扒着艙門頂着強大的氣流往下瞅了眼,啥也看不清,有些驚嚇的拍拍胸口,那姑娘看着柔弱,沒想到還挺有勇氣,不知道摔的怎麼樣了,唉看着那麼漂亮年輕,萬一落個殘疾可就不完美了……
風拂過髮梢,吹起裙襬,在這風起的漩渦裡刺的人睜不開眼。
下落到一半時,宋錦身體在半空中突然轉了個彎,以違背自然定律的方式輕飄飄立在了樹枝上。
“啊……,”一聲尖叫,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實實在在的摔在地上。
宋錦腳尖輕點,從樹枝上飛躍而下,仙子般優雅輕靈的落在孟祁面前。
孟祁張嘴把塞了滿嘴的枯葉泥土呸呸吐出來,一擡眼就看到了一身白裙向他飛來的宋錦,少女墨發飛揚,白裙翩躚,美麗的容顏上帶着從容溫柔的淺笑,美的如夢似幻。
“仙……仙女?”孟祁雙眸大睜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少女,口水都滴到了胸口上。
她的裙襬長及腳踝,在灰色的泥土和腐葉的襯托下高潔優雅,方寸之地便是另一個世界。
宋錦輕輕搖了搖頭:“還是太笨。”本想教他如何使用內力下次碰到這種情況可以直接飛下來,但現在情況不允許,宋錦想着以後找個機會好好教教他。
一看宋錦失望的模樣,孟祁心底咯噔一下,他不願讓面前的人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不滿,爲此他可以上刀山下油鍋,萬死不辭。
孟祁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活動了一下四肢,奇怪,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他身上竟然沒有一處受傷的,除了手腕有點擦破了皮外,竟然完好無損。
鐵柱從旁邊一瘸一拐的走過來,他可比孟祁要慘多了,右小腿輕微骨折,臉上一大塊擦痕,都出血了,渾身沾滿了枯葉和泥土,這還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特種兵,看到完好無損的宋錦和孟祁,鐵柱嘴巴張的足以塞得下一個雞蛋。
宋錦沒在意鐵柱驚異的眼神,目光打量了下四周,走到一顆參天喬木前,粗壯帶着年輪感的樹樁上有一排凹陷,宋錦手指摸上去,這是子彈的痕跡。
鐵柱抽出匕首扎進樹樁裡,挖出來一顆子彈,放在手心觀察了幾眼,抿脣臉色嚴肅的朝宋錦道:“這是MP38衝鋒槍,產自D國,咱們的人配備的是95步槍,所以這應該是罪犯留下的。”攻擊的是何人答案不言而喻。
宋錦面無表情的拿出手機,手機上顯示綠點在西南方位,離她們現在所在的位置還有一千多米的距離,宋錦一刻也等不了了,當即朝西南方位快速移去。
鐵柱緊隨其後,目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低聲道:“這裡隨時都有罪犯出沒,要小心他們突然襲擊,這些罪犯窮兇極惡,見人就殺,不會給你反抗的時間。”鐵柱看了眼身邊快速跑動的少女,眼底的驚詫被深深壓下。
宋錦看着瘦弱,而她跑動時腳步矯健輕靈,臉不紅氣不喘,輕輕鬆鬆就已超越鐵柱。
宋錦漆黑的眼底劃過一抹血色,剎那隱匿。
此時是下午兩點,正是一天中太陽最熱烈的時刻,只是喬木繁密的枝葉將陽光遮擋的嚴絲合縫,偶有一兩束陽光俏皮的漏進來,即使這樣空氣中的悶熱還是會令人滿頭大汗,更別提劇烈跑動下。
鐵柱已是滿頭大汗,氣喘如牛,襯得臉色更加黝黑,孟祁也好不到哪去,而宋錦呢,依舊清爽如舊,連個汗珠的影子都沒看到。
鐵柱這下是真的相信這個宋錦不是個普通人。
宋錦突然止步,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身後的鐵柱和孟祁馬上停下來,宋錦背靠在喬木上,讓鐵柱和孟祁藏匿好。
鐵柱和孟祁還一頭霧水,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下一瞬,從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宋錦從喬木後露出一雙眼睛,不含任何的攻擊性和侵略,絕對不會被目標發現。
是兩個身穿迷彩服的黝黑漢子,一胖一瘦,兩人揹着一把衝鋒槍,袖口褲腿高扁,露出長滿黑毛的四肢,跟黑熊似的。
“那小子還挺能耐,那樣的情況下還能逃跑,嘿……你是沒看到老大氣的呀……。”矮個子男人語氣有些幸災樂禍。
高個子男人不滿的說道:“好了,現在可不是說閒話的時候,老大有令,天黑前務必把那小子抓到,然後立馬撤退,否則等軍隊的援軍趕到,咱們一個都跑不了。”
“那有什麼,這片林子咱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那些軍隊的幺雞也不過是來送死的,怕他們幹什麼?再說咱們有那小子在手,那些人敢胡來嗎?”矮個子男人得意洋洋的說道。
高個子男人目光突然射向四周,厲聲道:“誰?”
矮個子男人被同伴的一驚一乍嚇住了,不滿道:“你幹什麼?”
高個子男人目光警惕的環視着四周,低聲朝同伴解釋:“附近埋伏的有人。”
“肯定是那小子和他的殘兵敗將,讓我來搞定。”矮個子男人拍了拍胸脯,扛着衝鋒槍走出來,大聲喊道:“我知道你就在這附近,現在投降還有活命的機會,要是被爺爺我親自揪出來,那就不是死那麼簡單的事兒了……”這人帶着北方口音,聲音粗曠,說出來的話帶着能刺破人耳膜的震動。
高個子男人移近他,目光冷厲陰沉的打量着周圍,“很不對勁。”他嗅到了空氣中很強烈的殺氣。
“你總是這麼神神叨叨的……。”矮個子男人嘟囔了句,變故突然發生,高個子突然推開正在念叨的同伴,整個人就地打滾,這時兩人剛纔站立的地方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直棱棱插入地裡去。
那是一截拇指般粗的樹幹,整截樹幹沒土而入,可見出手的人有多用力,這要是往一個人頭頂拍去,瞬間得把人一劈兩半。
矮個子男人驚魂未定的拍着胸口,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奶奶的,這得是多大的氣力啊……。”剛纔那一瞬間他也感受到了非常強烈的殺氣,要不是被同伴一手推開,剛剛死的就是他了,因爲樹幹沒土而入的地方正是他剛纔站立的地方。
高個子男人微眯起目光,緊緊盯着剛纔兩人站立的那顆喬木,一手抽出背在身上的衝鋒槍,槍口直指前方。
“別裝神弄鬼的,出來。”
一道白影從繁密的枝葉間飛衝而出,如白虹貫日,閃電般朝高個子男人的方位飛來,高個子男人從看到再到反應過來手指扣在扳機上,短短的三秒鐘內,他的脖頸已經被對方冰涼的手掐在掌心。
這樣可怕的速度……
高個子男人驚駭的看着面前美麗優雅的少女,她脣角甚至勾着溫柔的微笑,猶如大家閨秀般溫婉從容,而那雙波瀾瀲灩的鳳眸裡卻是瀰漫着萬年不化的堅冰,令人望之心生凍結。
少女微擡下巴,眼角勾出一線冷豔的弧度,她又忽然像個女王般高傲睥睨,像掌管人生死的神。
“你們都該死。”
矮個子男人猛然從花癡中反應過來,寇準扳機瞄準宋錦的背影,心底剛感慨着這美的美人要死了多可惜,他都已經想好了,把她弄殘疾給兄弟們好好玩玩……
美人就像後腦長了眼似的,連頭也沒回,只是甩了甩手,他手中的槍就突然飛了出去,矮個子男人驚愣了一下,突然尖叫起來:“妖怪啊……!”
孟祁和鐵柱從後邊圍上來,將矮個子男人控制住,高個子男人喘息道:“別……別殺我……你要知道……什……什麼我都……告訴你。”
本以爲這樣說這女孩就會看在他有價值的份上饒過他,然而女孩只是勾脣笑了笑,溫柔如春風化雨,下一瞬,五指一用力,“咔嚓”一聲,男人眼珠暴突,血從嘴角溢出來,頭一歪死了。
宋錦鬆手後退了一步,男人身子靠着喬木滑坐在地上,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可惜,你太聰明瞭。”
宋錦伸手,孟祁立刻將手帕遞上來,宋錦擦了擦手,孟祁立刻把手帕接過來摺疊好放在胸口的兜裡,一副珍而重之的模樣。
“把他身上的指紋處理了。”宋錦淡淡吩咐。
孟祁立刻聽話的去辦。
宋錦轉身,看向已經被鐵柱用繩子捆起來的矮個子男人,對方親眼目睹同伴的慘死,再次看向宋錦彷彿她是十惡不赦的魔鬼,害怕的瑟瑟發抖,“求求你不要殺我……。”
宋錦在他面前蹲下來,溫柔微笑的模樣哪裡像心狠手辣的殺人狂,男人目光有些疑惑,耳邊是少女溫軟悅耳的嗓音:“我不會傷害你的,只要你把你們老大的地址告訴我……。”
宋錦站起身來,迎上鐵柱複雜的目光,宋錦笑着道:“以防萬一,還是把他帶上吧。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快點找到齊歌我也能早點安心。”
鐵柱垂下腦袋,“是。”
宋錦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本以爲是個弱不禁風的花樣少女,沒想到殺起人來連眼都不眨,想當初他受訓時被帶到監獄裡拿死刑犯練手,嚇得他魂不守舍了三天。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宋錦,女孩白皙精緻的臉頰散發着淡淡的溫軟光華,如玉般剔透瑩潤,他趕忙垂下目光,不敢再看……
鐵柱揹着矮個子男人,孟祁緊跟宋錦的腳步,幾人朝森林深處進發。
日光無聲西斜,等金光灑照而來,日落西山,宋錦再看向手機,離那綠點已經越來越近。
危險也緊隨而來。
時不時就有匪徒出沒,不過這些匪徒都是單人或兩人結伴,有時候孟祁一個人就可以解決。
宋錦想了想,朝鐵柱道:“把他扔了吧。”這人已經沒有價值了,帶着也是累贅。
鐵柱得了吩咐將背上的男人狠狠摔在地上,抽出匕首逼近男人咽喉,低吼道:“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罪犯,把我的同伴都給害死了,今天我要替他們報仇。”話落一刀隔斷了男人的咽喉,猶似不解氣,又一刀紮在男人胸口,血花噴濺了鐵柱滿臉,鐵柱抹了抹臉,雙目通紅。
宋錦轉身離去,軍人骨子裡就有一種血性,古代的兵將爲了保家衛國血濺沙場,而那些上位者有哪個不是爲了開疆擴土、爭權奪利而將百姓士兵的生命棄之不顧,現在雖然人民安居樂業,天下太平,可是這些士兵爲了消除罪惡依舊奔走在危險的一線,比古代的兵將還要危險。
齊歌、鐵柱,這些頂天立地的男子是可敬可佩的。
宋錦忽然想起了謝騅。
安定侯是文官,在朝堂機鋒辯利,用一張嘴鬥遍朝堂,用智謀穩坐釣魚臺,可是宋錦骨子裡還是更爲崇拜征戰天下,鐵馬金戈的將軍。
所以,當那一日領命平叛南方暴亂的謝騅身騎白馬領着軍士歸來,她作爲正室妻子站在城門口迎接。
男子銀甲加身,手握長槍,踏馬而來,身後是萬軍將士的嗒嗒馬蹄,身前是滿城百姓的夾道歡迎,日光濃郁,刺的她微眯起眼。
那是她從未見到過的謝騅,那一刻悸動的心令她慌亂無措,第一次在他面前失了儀態。
謝騅那時也許真的很高興,完全忘記了兩人之間深深的芥蒂和溝壑,長臂一伸便將她擄到懷中,在滿城百姓的歡呼聲中灑蹄而去,徒留滿地的羨慕驚歎。
也許是從小的居無定所和流浪欺辱令她無比貪戀對方身上的沉穩,那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彷彿只要待在他的身邊,那個男人就可以爲你遮擋去所有的狂風暴雨。
而齊歌,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謝騅,所以纔會讓她逐漸打開心扉,接受他的靠近。
宋錦想,她就像別人說的那種“戀父情結,”愛上一個像父親般照顧她給她溫暖的男人。
那愛與愛情無關,宋錦很清楚。
天色逐漸步入黑暗,宋錦看着手機上閃爍的綠點,就在附近了。
突然一陣槍響聲響起,就在左前方二百米處,宋錦夜視能力極好,飛上最高的一棵樹,目光朝遠方看去。
有四個持衝鋒槍的男人逼近而來,他們正追趕着一個身受重傷的男人,男人拖着沉重的腳步往前跑,偶爾回頭射擊,一射一個準,能在重傷下還能有這樣的準頭,可見這男人能力之強。
四人變成三人,剩下的三人朝那人的方向開足了火力,黑夜裡只看見機槍上噴射出來的火星和刺耳的槍響聲。
宋錦目光緊盯着那一道沉重的黑影,抿了抿脣,突然朝那個方向飛去。
歪倒在一顆樹上,齊歌看着空了的槍匣和逐漸逼近的三個匪徒,沉着的抽出靴子裡的刺刀,在面對三個重火力攻擊下,身受重傷的他一旦衝出去就會被射成馬蜂窩。
這是他的責任和使命,即使明知飛蛾撲火,他也絕不會有一絲猶豫。
他突然擡頭看了眼天空,繁密的枝葉掩映下,能看到幾顆寥落的星星。
他咧着嘴角笑了笑,笑容苦澀而無奈。
小錦,對不起,我可能要失約了。
來世,我們再相逢……
他剛邁出去一腳,突然眼前白光一閃,他手中的刺刀被打落在地,他的手腕被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嬌軟溫涼的肌膚觸感。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死。”少女冰冷憤怒的聲音突然在他耳畔響起。
如此熟悉的聲音,還有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
齊歌愣了愣,迷惑的蹙眉,黑暗中,他因爲一天的戰鬥和逃亡還有身上的重傷幾乎看不清眼前所有。
被一團白霧籠罩中,逐漸映出一張刻在骨血裡的美麗容顏。
是……幻覺嗎?
------題外話------
三人馬上就要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