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致秋知道自己實際上沒有那麼的賢良孝順,這是看多了父母之間的爭吵。母親總說,現在她的處境就像是當年的顧家而李家就是當年她自己。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顧家當年給她一點點尊重。她都能感恩戴德起來,一輩子記得那些好。而李家的有些做法,在她們這樣的人家看來似乎是不懂禮數。但是南北風俗習慣還有家庭條件的差異,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重要的。
顧致秋躺在新房的牀上,這是一張翻起身來都咯吱咯吱響的劣質席夢思。還不如十年前家裡給她買的那張牀舒服呢,可即便如此也是李家最好的一張牀了。
李明宇的父母至今還住在光板牀上,房間小的讓她都不敢進去。一推門就是一張牀還有一個四四方方不算太大的書桌,上面擺着一個老舊的收音機。棚頂上叼着一個幽暗昏黃的燈,所有的衣服等雜物都堆在牀底下。
而自己的新房寬敞又明亮,該有的家電一應俱全。新買的彩電也放在自己的房間裡,新打的傢俱散發着揮之不去的油漆味。
這些都能夠說明,李明宇一家對自己也算是非常用心了。她還有什麼能夠強求的呢?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婚姻,她反倒是不願意孃家來那麼多的人。她總覺得有些丟臉,有些說不過去。
現在孃家只來了一個人,一個完全知道實情的人,顧致秋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想起白天從賓館送嫁的時候,她媽說過的話:“你們是白手起家,他肯定記得你得好。你手上比他有錢,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怕他。”
安榮又讓她想一想她自己的命,當年如果找一個各方面比安家還差的興許就不是這樣的結果了。顧家所仰仗的無非就是因爲安榮成分問題,影響了顧德海的仕途。
而如今李明宇什麼都沒有,完事靠自己那還得看看有沒有錢打點上下。顧致秋的陪嫁雖然沒有全部公開,但是父母配送的錢是說了的。還有安榮許諾的,那書店就是給顧致秋的。
李明宇自己知道的,顧致秋的存摺上就有兩萬塊錢。不知道的還有顧致城跟張翠蓮商量給她的那一張存摺,一個寫着顧致城名字的有五萬塊錢的存摺。
顧致秋知道李明宇的性格非常的優柔寡斷又吝嗇摳門。兩個人沒有結婚的時候,他就對自己大手大腳的花錢方式頗有微詞了。如果讓她知道自己還有這一筆鉅款,那是絕對不能讓自己一個人收着的。
這個存摺顧致秋將她所在自己辦公室的櫃子裡,想着將來如果有什麼李家不能夠理解的人情往費她也能夠偷偷的用。
一場連婚禮都不算的婚禮,就稀裡糊塗的過去了。沒有新郎穿了一件土的掉渣的西服,繫着一個紅布腰帶。自己則是穿了一件紅色的旗袍,戴了一個紅蓋頭。從賓館出來坐上車,一路到了新房。到了新房給公公婆婆敬茶磕頭,然後接過紅包這事兒就算完事兒了。
之前她幻想過的在教堂裡的婚禮,完全就只是一個幻想而已。什麼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新郎,什麼穿着訂製的可以傳給下一代的婚紗。別說挽着父親走進教堂裡面了,顧德海連來都沒有來。
她多麼想在親人跟朋友的祝福中完成典禮,多麼想將手裡的捧花丟出去,多麼希望有一個人來問:“你願意嫁給這個男人嗎?愛他、忠誠於他,無論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
然後她一臉幸福的看着身邊那個深愛着她,一臉癡迷又緊張等待她回答的男人。一邊流着幸福的眼淚一邊笑着堅定地回答:“我願意!”
這些都沒有,反正早早地領了結婚證。兩個人主宰了一起,只不過是請了大傢伙吃一頓飯收一收從前隨過的份子而已。
顧致秋翻了一個身,聽着背後若隱若現的呼嚕聲。她忍不住偷偷地抹了一下眼淚,不能夠確定這就是安榮嘴裡所說的安穩的婚姻平凡的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顧致秋就被李明宇推醒了。她迷糊着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五點四十五怎麼就要起牀了?
李明宇一邊穿着衣服一邊說道:“你聽,我媽我爸都起來了。你快去做飯去吧!”
顧致秋這纔想起來,自己已經結婚了。從原來租的房子裡面早就在三天前從原來的房子裡搬了出來。今天是新婚第二天,她是要早早起來表現一下的。起碼在她媽走之前,得聽見婆婆對自己的讚賞。
她趕緊脫掉了身上的睡衣,穿上居家服。然後拿着洗漱用品出了房門,洗漱完畢之後去做早飯。
如此這般表現了幾天,終於在安榮走之前將她請進了李家。安榮笑着對李明宇的母親說道:“親家,這兩天我這個孩子沒有惹你生氣吧?哎呦,她從小被我慣壞了。也不怎麼會幹活!”
李明宇的媽媽拉着安榮道:“你別這麼說,我這個媳婦真不錯。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好,先前我還以爲不會做飯,你瞧不也做得不錯麼!”
安榮滿意的看了一眼顧致秋,笑容滿面:“這就好,這就好。我跟她說了,做了人家的媳婦可跟在家當姑娘不一樣了。”
喉嚨裡有兩句話想說出來,可想了又想沒敢說。看着顧致秋在廚房裡忙碌的樣子,心裡稍微放鬆了一下。再看見飯桌上的八個菜,雖然土豆絲切得粗細不均好歹炒菜的味道還真是不賴。既然能做一手不算太差的菜,安榮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算是放了下來。
回到Q市的時候已經是五月中旬了,她回來曾經給顧致城張翠蓮打過電話。說是給他們兩口子帶了點東西,讓他們得空回家拿走。
但這個時候顧致城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根本就沒有那個閒暇的功夫。就是張翠蓮也是二十幾天沒有回Q市看孩子,只因爲積攢的稿子實在是太多了。
現在夫妻兩個人就像是比賽似的,每天的鬥志還挺高的。張翠蓮有了一個絕對安靜的工作環境,可以去寫她喜歡的小說。也幸虧當年她看過的小說還挺多,情節上總是能夠先人一步。
連她的編輯都說,張翠蓮的文筆稍欠火候但是總是能夠給人不一樣的題材。這纔是這麼多年她不成大家,但也在業內小有名氣的。
張翠蓮的稿費已經是從前的好幾番了,跟出版社簽約的合同也換成不一樣的了。這一年她要交六本短片言情小說,那種掌上小說。女學生們在書店最喜歡租的言情小說,基本上都是灰姑娘遇到了總裁、醫生或者是黑道大佬之類的。
顧致城曾經耐着性子看了手稿,但小說裡膩膩歪歪你死我活的情節是在讓他受不了。
“爲什麼非得女主角要死要活了離家出走了或者是要病死了失蹤了,男主角才能發現自己愛上了人家呀?這不是腦子有病麼?”顧致城每每看見這樣的情節,都要吐槽張翠蓮實在是不夠現實。
可讀者們喜歡看,你能怎麼着?什麼叫現實?他們家的生活那才叫現實呢。能寫麼?寫了倒是能引起共鳴,關鍵是姑娘們對愛情沒有了希望了呀。那誰會看,壓抑死了。
張翠蓮終於在編輯連環奪命催稿的最後一個禮拜寫完了稿子。揣着稿子去郵局發了過去,這才一身輕鬆的回Q市看孩子。順便去聽一聽婆婆安榮又有了什麼樣的高見,再去看看她到底給了他們兩口子什麼好東西。
安榮也沒有給張翠蓮什麼驚喜,無非就是欣慰顧致秋可以向別人家的媳婦兒一樣能過日子了。可以柴米油鹽醬醋茶安安穩穩的生活了。還沾沾得意,說看李明宇父母那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以顧致秋的性格跟見識,將來肯定在李家當家做主。
“你不知道吧,那個,就是那個原來你接過去的小姑娘。小萌的那個,現在瘋了!”安榮見張翠蓮聽得心不在焉的模樣,忽然丟給她一個勁爆消息。果然讓張翠蓮一下子就清醒了,眼睛瞪得老大。
“你怎麼這麼說人家,她又惹了什麼禍?”張翠蓮無奈的笑了笑,見她這樣粉飾太平的樣子安榮撇撇嘴。
眉毛一挑尖聲道:“你當我開玩笑呢?我跟你說,沒爸沒媽的孩子就是精神不好。你不知道現在她作啥呢吧?”
胡瑾萌確實有些脫跳的性子,但這跟有沒有父母有多大關係?張翠蓮不喜歡這種動輒就拿身世說話的習慣,這不是往傷口上撒鹽麼。
“你還別不樂意聽,看你那樣就知道不高興了。”安榮譏諷的衝張翠蓮發火:“她本來就是沒娘管沒爹教,要麼能這樣麼?你說她舅舅把她仍你這,這一年找鬧了多少事兒?誰家小姑娘這樣?還不是沒有家教!”
張翠蓮火了眉頭緊鎖:“媽,你沒事兒說人家幹什麼呀?她一個小孩子又沒有得罪你,你要是看不慣可以不看!”
見張翠蓮急了,安榮忽然老實了下來。今非昔比了,自己現在可是‘寄人籬下’。兒子聽兒媳婦的話,完全不在乎自己這個老媽。她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要是跟張翠蓮起了什麼衝突。沒準哪天兒子又要給她找對象了,那不就是要攆她出門麼。
“你看你,急什麼。我這不是沒說完麼!”安榮小心翼翼的賠笑道,見張翠蓮一臉不願長談的樣子。連忙說道:“前幾天她要去北京,說要去搞音樂。聽說是喜歡上了搖滾音樂,要怎麼地呢。”
張翠蓮腦子嗡的一下,心裡暗道這個孩子還真是前衛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