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顧氏兄妹還是張翠蓮,都認爲這套房子已經非常的完美了。新房的鄰居們都以爲這是一對新婚小夫婦來住,一問卻得知是一個老太太獨居。大家紛紛表示,一個老太太住這麼雅緻的房子,簡直是太浪費了。
可當安榮環視一圈之後,還是挑了毛病出來。雖然她沒想到自己的房子能裝修成這個樣子,不僅家電一應俱全完全將自己年輕時候最夢想的居所事先還高出一大截。
“洗衣機呢?你們讓我手洗衣服啊?我都多大歲數了,能洗動嗎?襪子褲頭我能洗,牀單被套羽絨服我能洗的動嗎?”安榮抓到了錯處,怒氣衝衝的瞪着張翠蓮:“裝個修拖到了二十九,你咋不大年三十讓我住進來呢?這多喜慶啊,多好看啊。”
這個問題他們三個已經想到了,顧致城連忙圓場道:“這個我們想過了,你這屋子啊確實不大。現在的洗衣機雙蓋的都太大了,放在哪都磕磣。正好樓下書店裡,那洗手間不挺大的麼。我就尋思着,新買的洗衣機擱那最好了。咱家書店不是有個後門,翠蓮說有那種晾衣服的支架,就是理髮店都願意用的那種。正好曬衣服,還 有地方呢!”
安榮一想這倒不是不可以,她掃了一圈確實發現不是沒有洗衣機的地方。就是太醜了,跟這些個雅緻的傢俱格格不入。
但也沒有輕易放過張翠蓮,氣鼓鼓的指着方廳角落罵道:“這裡打個櫃子,放進去不就行了麼。上面擺個花瓶,不好看嗎?”
三人誰也沒吭聲,連連點頭稱是。安榮看了一圈,發現張翠蓮連新被子都做好了。被套都買了換洗的,就差沒把她的衣服放進去了。
冰箱裡各種蔬菜水果,張翠蓮還發現了兩顆大酸菜。心裡恨得牙根癢癢,暗道:“哼,小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巴不得我走,恨不得我死在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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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看這些她心裡卻也躍躍欲試,反正花了張翠蓮不少錢自己也不虧。搬進來之後,沒事兒的時候叫上平時幾個關係好的過來做客。
自打自己離婚之後,這幾個女人面上雖然對自己抱不平心裡面怎麼笑話自己還不知道呢。
倒時候讓她們也來看看,自己有房有錢,不知道過得多滋潤。而她們還得天天給一家子做飯洗衣服,三伏天頂着大太陽出去買菜,三九天凍得上牙打下牙也得去拎桶豆油回家。
“有線電視安了麼?”顧致城搗蒜似的點頭:“安了,錢交了三年的。那個電話也裝了,跟樓下是一個線一個號。就是個分機,那個啥平時你要是在樓上睡覺的話。有事兒小孫給你打個電話,你下去就行了。”
顧致秋雖然跟她媽鬧得不開心,但母女的感情還是很深的。見到她一把年紀搬出來獨居,自己總是惹她生氣讓她沒面子。
想想心裡面也不是滋味,便道:“冰箱裡的菜、陽臺上的肉,還有米麪糧油的缺什麼你就說。我的飯店離着也不遠,這些玩意從我店裡拿就行了。”
張翠蓮也忙道:“那個水電煤氣費也都是我們交,這些都不用您操心。”
安榮心裡剛被顧致秋的懂事兒感動,聽見張翠蓮賣乖又拉下臉來:“那點錢我用得着你嗎?哪兒都顯你,你是穆桂英啊?”
張翠蓮自己說完了也覺得後悔,聽見安榮這麼諷刺她。反而不覺得有什麼了,似乎在對決中她的臉皮越來越厚了。
做低伏小的自嘲道:“哎呦,可不是唄,我就是嘴欠改不了。真是穆桂英,陣陣落不下!”
顧致城在屋裡屋外的轉悠,聽見張翠蓮的話忍不住解圍:“翠蓮就是心細,她也是好心。”
安榮的鼻子都要氣歪了,這個蠢貨真是一時一刻都不能讓他媳婦吃了虧!
儘管百般不樂意,儘管機關算盡。安榮還是搬了出來,到底是自己要求的還是兒子媳婦趕出來的。她心裡明鏡一樣,正因爲這次買房子,她更看清楚了一些事情。
顧致城的意思是過完了年再讓安榮走,裝修之後總得放放味道空一空才行。趕工不是爲了讓她早點走,而是沒有工人在過年的時候還幹活。
安榮卻不幹,越是讓顧致城不安越是讓顧致城難堪她就越要做。也想故意製造輿論,讓他們一家子受人指點。
可她低估了這個社會的善良,誰吃飽了撐的上門指責一個跟自己沒啥關係的人?就算是有親戚,可誰會傻到因爲安榮去得罪顧致城?再願意倚老賣老,也知道顧致城能帶來的益處遠遠高於他母親。
這一次過年應該是安榮這一生最爲淒涼的春節,可這又怪的了誰呢?是她自己鬧脾氣,家裡人一對兒女也被她磨得耐性全無索性順了她的意。
大年三十一大早,顧致城領着穿着一身新衣服的康康去請安榮回家過年。
“我這也不錯,你們一起過來吃一頓就行了。”住在新家第一晚,安榮心情極其複雜。可看着這個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小天地,又覺得這樣的日子特別的滋潤。
一大早看見兒子領着孫子來請自己回家過年,安榮失落的情緒又高漲起來。
“您這再好不也是新地兒麼,我們要過來吃飯就成了燎鍋底的了。哪有大年三十兒燎鍋底的,車就在樓下接您過去得了唄!”顧致城說話直接,經常弄得母親十分的不開心。不像妹妹小時候就會用糖衣炮彈,可現在這個擅長用糖衣炮彈的丫頭也不肯來。
“回去吧,媽!”顧致城訕笑道:“小秋昨晚送過去凍肉餡,說今天上午過來一起包餃子做飯。這會兒估計都到了,咱這一家子就差您了。”
安榮想起去年過年的情景,心裡又開始彆扭起來。氣惱的說道:“那晚上你們還去你爸那嗎?我跟誰吃飯,不還得回家吃嗎?”
顧致城沒吭聲,這一年到頭能跟顧德海吃飯的機會不多。現在顧致秋廚房裡還用着葉紅幹活,平時也同樣住在家裡面。他這個當大哥的,難道沒事兒挑着人家不和?
見兒子不說話,安榮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厭惡的攆着兒子走:“走走走,看見你們就生氣。我自己有自己的家,我哪兒也不去。”
顧致城沒了脾氣,想了想試探安榮:“那,要不我把她倆喊過來,咱們在這吃一頓飯?”
安榮急了:“我這啥都沒準備,雞也沒化、面也沒和,魚也沒買,啥時候才能吃上啊?”
顧致城鬆了一口氣,笑着說道:“這有啥的,家裡都是現成的。讓她們倆準備好了,拿過來一頓就行了。”
安榮見兒子出奇的配合,料定這孩子是看自己搬出去了心裡不少受。估計昨天晚上也跟張翠蓮鬧了彆扭,所以現在極力要求接自己回去過年。
想到這裡心裡不免得意,臉上卻露出嫌棄的樣子:算了吧,小秋來就行了。讓張翠蓮留在家裡陪她那對養父養母吧!”
顧致城一愣,隨後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大過年的,你讓翠蓮在孃家過年?”這跟趕她回孃家有什麼區別?無非就是別人的孃家離得遠,她的孃家就在跟前。
“我看她就來氣!”安榮看了一眼康康,忍不住在康康面前伸出手指指着他的小鼻子:“你媽就是個壞蛋,你看看把我的房子裝的什麼個 樣子。”
她指着牆角的鋼琴:“還把我的鋼琴給我搬過來了,什麼意思呀?讓我永遠滾犢子呀?找了個什麼人刷鋼琴,到現在還一股子的油漆味薰得我頭都暈了。”
又指着廁所的方向抱怨:“衛生間那麼小,非得整個門檻想絆死我啊?還假裝孝心給我弄了個洗澡的,這一年到頭能用幾次?沒看電視上說嘛,這玩意漏電,想要我死嗎?沒有澡堂子嗎?”
顧致城咬牙忍着怒氣說道:“反正就是你回家唄?”
安榮翻了個白眼,氣哼哼的說道:“讓小秋自己來吧!做啥吃啥!”
而此時被他莫名其妙罵了一通的康康不高興的走開了,從搖椅上下來走到另一邊。掀開琴蓋,修長的手指剛在琴鍵上彈了一下。
安榮就暴躁的大吼道:“別動!嘰裡呱啦的,沒看見我跟你爸在說話嗎?沒有家教,董麗華怎麼看你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淘氣,作死呢你!”
中國人的習俗,正月裡是不打罵孩子的。尤其是康康本來也沒做什麼,莫名其妙替母親擋了災,現在又捱了一頓罵。
顧致城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