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熠南的動作很快，掌心被利刃劃破，鮮紅血液自皮肉傷口冒出來。
他把受傷流血的手，往跪在地上的丘然送去，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命令道：“破陣！”
話音剛落，一連串的血珠滴落在腳下的塵土中。
跪在地上的丘然，看到腳下的地面像是活了一般，把血珠吞噬，金光隱隱閃現。
“陣法不再縮小了！”
吳昭勇的驚呼聲響起。
衆人看向四周，發現黑霧不再朝龍淵士兵靠近。
它們像是碰到了天敵，不止沒有再縮小，反而往外擴延。
姬熠南見此，駕馬朝邊緣區域奔去。
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順着姬熠南滿身是血的鎧甲滑落在地，跪在對方的腳下。
丘然有修爲在身，第一時間衝到主子面前。
“噗！”
靈邦國聚魂陣破了。
丘然擡手抹了一把臉，發現他不知道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二十多位將領奔跑的腳步踉蹌，數次差點摔倒在地，他們瘋了似的朝姬熠南衝去。
數萬士兵啼哭，悲慟聲震耳欲聾。
不就是因爲他們全國上下，無論是大人還是孩童都修習邪術。
這場前所未有的決戰，在半個時辰內結束。
“主子！陣法破了，可您也要隨着這陣法一起被吞噬！”
一個個靈邦國士兵，成爲他們刀下亡魂。
姬熠南眼神依舊平靜，低啞嗓音淡漠地問：“你的意思是，我要死了？”
“報仇！報仇！”
吳昭勇、丘然、向錦飛、凌子耀、萬文隆等人衝上前。
可王爺再也沒有機會回家了。
吳昭勇等人留下數十名白衣軍，守着佇立在血流成河，遍地屍首戰場上的主子。
“破陣了不是挺好，你哭什麼？”
就算靈邦國聚集十萬大軍，面對恨不得噬其血肉的龍淵國士兵，也毫無招架之力。
他用指尖去摳受傷的手，讓更多鮮血從傷口流出來，邁着灌了鉛的腿朝陣法走去。
他們要奉行主子的最後命令——屠殺靈邦國！
數百里外。
染血的長戈直刺黑霧，劈開一條通往陣法外的通道。
這一天，龍淵國尊貴的武順王，龍淵皇帝的第九個兒子，正一品鎮國大將軍，爲了救龍淵數萬士兵死於鎮安關。
本就勢如破竹的龍淵士兵，更瘋狂了。
哭聲震耳欲聾，很快引起龍淵士兵的注意力。
兩軍交戰時，除了丘然沒有人注意到姬熠南的不對勁。
靈邦國一個小國，爲何敢挑戰龍淵。
直衝天際的哭聲，似是在抱怨上天的不公。
他的血液在快速離體，生命力也逐漸流失。
“犯龍淵疆土者，殺！”
一聲喟嘆，在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中響起。
他們雙眼通紅，瘋了似的衝向，表情錯愕驚慌的靈邦國十萬大軍。
丘然聽從命令，擡起頭來。
他破了音的嗓音，大聲吼道：“將軍有令，犯龍淵疆土者，殺！辱龍淵子民者，殺！
他們的主心骨，他們的王，屹立在不遠處。
他起身上馬，張開乾裂沾血的雙脣，以自身低微的修爲喊道：“衆將士聽令！傳將軍命令，屠殺靈邦國所有成員！”
“滅了靈邦國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爲龍淵子民報仇！”
眼下他卻成了一具乾屍。
既然如此，那就趁機滅了他們。
他的血止不住了。
吳昭勇與丘然等人，看向站在陣法外的主子，表情也非常激動。
柔若無骨的手，隔着紅衣用力抓緊皮肉。
吳昭勇、丘然等人立即追隨。
姬熠南掌心的血怎麼也堵不住，被腳下大地的微弱金光鎖定，瘋狂抽取離體。
不甘的喟嘆聲，淹沒在震耳欲聾的廝殺中。
靈邦國十萬大軍上至王族貴族，下至百姓與孩童，一個都不要放過他們！”
龍淵士兵聽到馬蹄聲響，見是九王爺來了，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人羣中散開的白衣軍，一個接一個傳達主子的命令。
吳昭勇等人上前，用腳踢開他，一個接一個的跪在姬熠南腳下。
兩軍很快再次交戰，靈邦國十萬大軍也身處方圓百里的陣法。
十六歲身披戎裝，帶領數十萬大軍征戰的姬熠南，就像是戰神下凡，成爲鎮安關多少人心目中的神。
這一幕看到龍淵士兵眼中，臉上都露出狂喜，高聲呼喊：“天佑龍淵！天佑武順王！武順王！”
靈邦國十萬大軍，包括新上位的國王與一衆貴族，都成了龍淵士兵的刀下亡魂。
姬熠南脣角勾起毫無情感的弧度，擡頭看向不遠處，被龍淵軍覆滅的靈邦國。
來到黑煞陣法邊緣區域的姬熠南，撐着本就受傷，又歷經一場大戰的虛弱身體，勉強下馬站穩腳步。
黑煞感知到危險，瘋狂往後蔓延。
“主子！”
他們跪別睡過去的主子，起身上馬，帶領數萬大軍直奔靈邦國國土。
在體內最後一滴血流盡時，姬熠南泛青的薄脣，無聲開闔。
“丘然，你擡頭。”
他們看着通往陣法外的口子，當即喊道：“殺！殺盡宵小之輩，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洛、姬、啊……”
打造奢華飄着紅紗的馬車，在崎嶇的道路上急速趕路。
這纔過去多久，靈邦國大軍已經過半死於龍淵士兵的手中。
是人都無法做到坦然赴死，就算是姬熠南也心有不甘。
龍淵士兵們的戰意兇猛，順着姬熠南打開的通道衝出去。
這下姬熠南確定，他的血就是聚魂陣忌憚的存在。
讓他們永遠消失在這世間！
丘然含淚的雙眼涌出無法躲藏的仇恨，雙手抱拳：“屬下領命！”
姬熠南鬆開了緊握的手，讓傷口的血快速流出來，被腳下的大地貪婪的吞噬。
他的不甘不是爲了數萬士兵，犧牲自我，而是腦海中那抹無法揮散的紅影。
他染血的妖冶臉龐露出一抹狠戾冷笑，手持長戈以尖銳一端，去觸碰掌心傷口的血。
在黑夜中如墨般沉寂的雙眸，沉靜如水，沒有一絲一毫的恨意。
丘然崩潰了，痛心疾首地喊了一聲。
在姬熠南以血餵養陣眼後，他們自身的修爲無法運轉，只能與龍淵士兵以肉相搏。
丘然低頭，哭出聲來。
丘然聞言，哭得更大聲了，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姬熠南指着不遠處，攜着滿身憤怒與恨意的龍淵國士兵，廝殺的人羣中夾雜着身穿白衣鎧甲的白衣軍。
沒了聚魂陣，他們什麼都不是。
白衣軍沒有第一時間打掃戰場，一千零八十位白衣軍，轉身往回衝去。
姬熠南脣角緩緩勾起，腦海中的紅影散去，雙眼緩緩閉上。
他雙膝跪在地上，仰頭看向低垂着高貴頭顱，雙目緊閉，沒了呼吸的姬熠南。
洪亮的聲音清晰傳入所有人耳中，龍淵士兵殺氣更猛了。
姬熠南看着奮勇而戰的士兵們，忽然開口：“丘然，傳我命令！犯龍淵疆土者，殺！辱龍淵子民者，殺！
“殺！”
丘然跌跌撞撞的衝到姬熠南的身前，雙手捧着不停流血的手，雙脣哆嗦道：“主子，聚魂陣被您的血破了。”
丘然騎着戰馬，手持兵器，朝兩軍交戰中心區域衝去。
姬熠南察覺到了什麼，目光平靜的盯着即便用手捂住，還在不停流血的手。
答案不言而喻。
姬熠南看向所向披靡的龍淵士兵，一手撐着被敵軍鮮血染紅的長戈，一手緊緊握着手中的赤玉精髓。
馬車內，手抵側額閉目養神的紅衣美人，刷的一下睜開幽暗深沉的眸子。
“辱龍淵子民者，殺！”
“殺了他們！”
明明是件高興的事，可丘然的語氣像是死了親人一般哀傷。
姬熠南邁着沉穩步伐走出陣法外。
滅了靈邦國，爲死去的兄弟與龍淵子民報仇！”
洛姬坐像是感應到什麼，用手捂住泛起絲絲拉拉疼痛的心口
“你瞧，他們還活着，活着就有機會回家見雙親、婆娘、孩子。”
跟他往日高大威猛的形象，形成明顯的反差。
姬熠南手持長戈撐着身體，身上的白衣鎧甲被鮮血染成瘮人紅色，往日傲然的頭顱，此刻低垂着。
他們像是發覺了什麼，不等戰馬停下，狼狽的跳下馬。
龍淵數萬士兵沒有死在聚魂陣，他們還有機會回去見親人。
緊接着，衆人先是目眥欲裂，隨後個個抱頭痛哭。
鮮血自洛姬淺色的紅脣噴出，灑落在車廂內腳下的地毯上。
她捂着心口的指尖，穿透薄薄的衣服布料。
五指滲入胸口處的皮膚，更加濃郁的血腥味兒，在寬敞的車廂內快速瀰漫開來。
可即便是疼痛，都無法阻止洛姬胸膛裡，那顆跳動緩慢的心臟逐漸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