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昌二十六年,剛剛年滿十六歲的蕭國太子蕭雲正式繼位。改年號爲福榮,意爲新皇統治下的蕭國必將福氣安康,繁榮昌盛。
表面上確實是如此,可朝中的大臣們一個個心裡都跟明鏡似的。這老皇帝的死其實有蹊蹺,而這新皇的繼位也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般寧靜。
太子的繼位實則早就被佞臣掌握在了手裡,整個皇室無一不被宦官掌控着。蕭雲作爲傀儡當了皇帝之後,背後掌權之人暗中秘密殺死了皇帝的所有同胞,致使新皇變成了真正手無縛雞之力的傀儡。
福榮三年,太子繼位已經三年之際,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已經做到了代替他批判奏摺的地步。並且絲毫不忌諱被大臣所見。
蕭家的實力被日漸削弱,宦官當政之後國力岌岌可危,國庫日益空虛。朝中的大多數人是先帝的肱股之臣,卻也有不少人爲顧及自身安危和宦官給的利益所誘而選擇視而不見。
久而久之,這些大臣們潛移默化中分爲了三派。一派效忠於如今的皇帝,說白了也就是爲宦官辦事;一派安分守己,只求保全自身與家族,不願多參與政事;另一派則是一心效忠蕭家,秘密組織謀劃,等着殺光宦官的那一天。
可事情哪有這麼簡單,朝中舊臣無故失蹤的事情越來越多,又皆是爲蕭家賣命的老臣。沒過多久,就再也沒有人能聽到站在先帝這邊的呼聲了。
爲了自保,當時多數的蕭家舊部都選擇了辭官告老還鄉。至此,整個朝堂已經完全掌握在了宦官的手裡,再無翻身之日。
福榮六年,皇都洛將軍府。
這會兒的洛府,要是不知道的人從大門外路過時,估計還覺得是個什麼破廟改的。也不怪旁人眼拙,如今的洛家屬實是過上了吃齋唸佛的日子。
洛初醒來的時候眼前模模糊糊的看到了房頂上破了個大洞,太陽光從洞裡灑進來,恰好落在了半塊兒翹起來的地磚上,磚縫兒裡的雜草長勢正好。
從這開始洛初發懵了好一陣兒,直到整個人清醒過來爲止,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是在什麼地方。
在榮城打的那場仗,死去的洛家兄弟,和我最後失血過多暈了過去……我明明是在戰場上纔對,這又是什麼地方。
洛初把腦子裡能想起來的事情都理了一遍,又一邊從牀上爬起來朝着門外走去。
房門打開的一瞬間,刺眼的光撲面而來,落在了整個人身上。此刻她沐浴在日光之中,似乎腦袋裡記着的一切悲傷的事情都不存在了一般。
眼前的白光散開之後,闖入視線裡的是院子中央老槐樹底下正在打拳的中年人。目光觸及的瞬間,洛初整個人頓在了原地。
“初兒,今日怎麼醒的這麼遲。”洛林收了拳勢,話裡帶了幾分責備的語氣,滿臉嚴肅的看着洛初。
“爹!”洛初整個人撲了過去,見到洛林的瞬間她的淚水已然決堤。
洛林毫不吃力的接住了洛初,看着懷中哭着傷心的女兒,洛林心裡發了軟,用滿是繭子的手摸了摸洛初的頭髮。
“初兒,今天還沒開始訓斥你,怎麼就開始給老爹用眼淚攻擊了。”
“爹,初兒……初兒很想你。”洛初的聲音帶了些哽咽,聽得洛林雖不是緣由,心裡卻也不是滋味。
“好了,我們洛家的孩子,流血不流淚。今天中午爹把那隻大母雞給你燉了,別哭了。”
從悲傷中回過神來的洛初智商也跟着一起上了線,洛林拍了拍她的後背,說話間便抱起了院子裡的那隻大母雞走向了廚房。
眼前的一切都太過熟悉,洛初再次環顧四周,記憶深處的某部分東西被喚醒。
這裡是洛府?
之前蕭馳野登基之後,洛林就被封爲了鎮國將軍,他們一家從此便住在了鎮國將軍府。但是在那之前,洛初記憶裡最深的地方便是洛府,比起鎮國將軍府,這裡才更像是她的家。
“爹,陳大娘呢。”洛初跟着走進廚房,試探性的問。
“這會兒集市上正在處理蔫巴了的菜葉子,你陳大娘估計是去集上了。”洛林說話間,盯着懷裡的大母雞犯了難。
“爹,你捨不得殺雞啦?”
洛初多瞭解她爹啊,當初他們家最窮的時候,都是一頓飯當三頓吃的,這可都得歸功於洛林的摳搜……呸,勤儉持家。
“初兒,不是爹出爾反爾。只是這隻母雞爹已經養了三個月了,眼看就到了快要下蛋的時候,這會兒把它燉了屬實是不太划算。”
洛林熟悉的操作讓洛初心裡無比的踏實,心情愉悅的說道:“好了爹,你不想殺就別殺了,我可沒說要吃大母雞,是你自己允諾的。”
她話音還沒落,洛林早已經抱着大母雞又重新放回了院子裡,嘴裡還唸叨着:“還是初兒讓爹省心,等過幾日大母雞下了蛋,爹一定給你做新鮮的雞蛋羹吃。”
“爹,你還是乖乖在家守着你的大母***。我去集市上找陳大娘去。”
洛初話音剛落,人早就一溜煙的跑沒影了。洛林看着自家女兒消失的方向,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走上前去將洛府的大門關上,陳舊的木門發出吱呀呀的聲響。
說不意外是假的,洛初還在沉溺在自己重活一世的真相里久久無法忘懷。如果不是前世記憶中的每一秒都歷歷在目,她恐怕真的以爲自己得了失心瘋。
但話說回來,是夢也好,地獄也好。既然她還是洛初,便安心在這地方活着就是,而且不但要活着還要活的很好纔是。
從洛府出來後的她一路上看着皇都如今的景象,不知爲何,她竟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總之要比打仗的時候好多了,沒有那麼多的流民,大家不會吃不飽飯。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蕭國永遠都不打仗。
集市上的場景就更加熱鬧了,來回吆喝着賣東西的商販,揮舞着大刀的屠夫,拿着冰糖葫蘆走街串巷的小孩兒。走過一個巷子口,魚腥味兒和豬肉味兒夾雜在一塊兒撲鼻而來,洛初沒忍住捏了捏鼻子。
可即使是這樣,也比那戰場上推積成山的屍臭味兒要好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