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晨直勾勾的盯着她,“杳杳,你怎麼不說話?”
“我在想爸爸媽媽若是受傷了該怎麼辦…”
雲杳杳敷衍的笑了笑,語氣漫不經心。
“哦。”
雲棲晨慢吞吞的應了一聲,原本漆黑明亮的眸子現在卻多了幾分木訥。
雲杳杳眸子微眯,突然出聲,“三哥,我想喝水。”
“我去給你倒。”
雲棲晨說完,轉身往病牀對面的茶几走去。
他步子有一些慢,如果仔細觀察一下的話,就會發現他一步一步走得有些機械,像是被操控了一般。
雲杳杳想了想,她之前剛醒的時候,雲棲晨看着還並無異樣。
直到他接了雲西珏的電話之後,才變成這樣的。
那通電話,是個轉折點。
她的父母本應該死了,可那通電話卻告訴她,他們沒死。
雲棲晨變得詭異,不再是他。
若是將今日和之前那些日子化分爲兩個幻境的話,那其中最大的區別便是,一個真實,一個虛僞。
這次的幻境,更像是展現了她心中最渴求的東西。
嘶,那東西,難道是想將她困死在這幻境中??
雲杳杳看着這麼大半天才走到茶几旁的雲棲晨,心下一陣無語。
幻境搞得這麼虛假,也想留住她?!
上一次的幻境真實許多,興許還能留住她,這一次的…
雲杳杳睨着雲棲晨轉過身來後,臉上的虛假笑意,嘴角一抽。
這一次的還是算了吧。
雲棲晨現在這幅模樣,看得她手癢癢,只想抽他。
雲棲晨笑得僵硬,端着一個水杯緩慢的走過來。
“杳杳,快喝水吧。”
雲杳杳接過水杯,微微一笑,“謝謝三哥!”
“不客氣。”
雲棲晨在牀邊坐下,眼裡光芒越加暗淡,看着就像是個沒有生氣的木偶玩具。
他既不說話,手上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直直的望着雲杳杳,不偏不移。
雲杳杳面不改色的任他看,喝了一些水後,她躺了下來,對雲棲晨說道:“三哥,我先睡一會兒,大哥來了,你再叫我。”
說罷,她閉上了眼。
那道視線一直在她身上停駐,過了半晌,她聽見一聲木楞的應答。
“好。”
雲杳杳閉着眼,腦袋卻很清醒。
這場幻境也不算白來,最起碼,她知道了父母逝世的苗頭。
賀深,雲家的家庭醫生。
貌似在她還未出生的時候,賀深便在她家了。
賀深與她父母之間的關係密切,據她所知,她父母對賀深也很是信任。
賀深那晚給雲風打電話,到底說了什麼,會使得雲風和木婉半夜三更去那種地方。
等她出去以後,一定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在雲西珏未來之前,雲杳杳都沒有再睜開眼。
那道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黏膩得讓人生寒。
下午時分,病房裡變得吵鬧起來。
大門被人用力的推開,撞擊在牆上,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雲杳杳感覺到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一移,她睜開眼來,對上了一雙飽含淚水的雙眼。
下一秒,她整個人都落入了一個懷抱之中。
“杳杳…媽媽可想你了。”
雲杳杳費力的從她懷裡扒拉出來,打量了面前的女人一眼。
面目美豔,打扮的一絲不苟,看着沒有一絲的狼狽,十分符合她心目中的那個完美媽媽的形象。
“媽媽?”雲杳杳呢喃了一聲。
女人捧住她的臉,滿臉悲慼,“杳杳,是媽媽啊!”
雲杳杳沒什麼情緒,視線上移,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雲風。
雲風在看見她看過來的一瞬間,立馬彎了嘴角,露出了一個近乎於完美的弧度。
“杳杳,爸爸在這。”
他微彎下腰,姿態僵硬,看着有些阿諛奉承。
雲杳杳神色淡淡,“嗯。”
雲西珏一直站在他們的身後,臉上帶着微笑,也不開口說話,像是一個陪襯。
而云棲晨,存在感就更低了,他早就讓出了牀邊的位置,縮在了雲西珏的身後,表情呆滯,雙手無力下垂,完完全全就是個真人木偶的模樣。
病房裡,只有雲風和木婉兩個活躍得厲害。
木婉非要抱着她,對她一陣噓寒問暖,雲風時不時的附和兩句,光看表面,就是一副闔家歡樂的景象。
然而云杳杳始終情緒淡然,面對兩人的提問,她也只是以一兩個字答之。
問到後面,那兩人終於沒話問了。
兩人光是看着雲杳杳,病房裡陷入一片沉寂。
雲杳杳直起身子,這次木婉也不阻攔她了,任由她離開自己的懷抱。
“爸,媽。”
雲杳杳神色平淡,她問道:“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木婉眼神茫然:“杳杳,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
雲杳杳皺眉,“昨晚是誰給你們打的電話?”
“賀深。”
這次回答她的不是木婉,而是雲風。
他說道:“杳杳,你忘了嗎?昨晚是賀深打電話之後,我們才帶你出去的。”
雲杳杳點頭,再度問道:“賀深找你們何事?”
雲風不說話了,臉上出現了與木婉之前一樣的迷茫。
木婉同樣也沒說話。
病房裡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雲杳杳脣瓣抿成了一條直線。
這是怎麼回事?
爲何他們不回答?
難道是不知道?
可明明他們能夠說出昨晚打電話之人是賀深啊。
雲杳杳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我們昨晚去了哪?”
她注意着幾人的反應,一如往常的茫然,沒有說話。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怎麼她想要得知的消息,他們沒有一個能回答出來的。
雲杳杳心中有些焦躁。
原本她是想憑着這幻境,多套些有用的信息出來的,可惜…
全都是一些她本來就知道的。
雲杳杳剛想嘆息一聲,電光火石之間,她看着病房裡的幾人,眼睛卻倏地的睜大,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這裡是幻境,她的幻境,這幾個人只是根據她的思想幻化出來的存在,自然是隻知道她所知道的信息,她不知的,自然也一概不知了。
想清了這一點後,雲杳杳當即對病房裡這幾個呆立着的人,沒了好臉色。
她指了指木婉,“你是我媽?”
木婉神色生動起來,她笑道:“是啊,杳杳,我是你媽媽。”
雲杳杳輕嗤一聲,轉而看向雲風,“你是我爸?”
雲風也笑了,笑容和藹可親,“杳杳這是不認識爸爸了嗎?”
雲杳杳冷哼一聲,毫不客氣的道:“去你們的,我還是你們爺爺呢!”
她小手環胸,表情不屑厭惡,小臉精緻又可愛,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像是五歲小女孩該說的話。
她十幾年來養成的頑劣性子在此刻盡顯無疑。
“杳杳,你怎麼能這樣跟爸爸媽媽說話?”
木婉斥責出聲,可臉上卻仍然帶着笑意,與她說話的語氣極爲違和。
雲杳杳冷笑,“別演了,真虛僞,非要逼我把你們打出原形,是不是?”
牀邊的幾人終於變了臉色,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只餘下滿臉的森冷。
四雙毫無生氣的眼睛同時盯着雲杳杳看,病房裡的氣息瞬間變得陰冷。
木婉一點一點的擡頭,如同生鏽卡頓了的機器一般,她慢慢出聲,“你,發現了?”
雲杳杳滿臉諷刺,“這麼拙劣的把戲,也就只能偏偏你自己了。”
“你胡說!”木婉突然憤怒起來,眼神怨毒,神色憤恨,“我的幻境,無人能破,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幻境!”
雲杳杳覺得好笑,“我這不就破了嗎?”
木婉氣得脣瓣發抖,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你就算是發現了又如何?你找不到出去的辦法,一樣會被困死在這!”
她撕心裂肺的大吼,“你會一直留在這,被困到瘋!困到死!”
她用着木婉的皮囊,這是雲杳杳最爲依慕的容顏,卻說出了這般噁心醜陋的話來。
雲杳杳眼神發冷,恨不得將裡面的東西給扒拉出來。
它用着她媽媽的皮囊,簡直是對她媽媽的一種褻瀆。
就在她思考着如何在不損傷木婉容顏的情況下,把裡面的東西給弄出來時,她面前忽地傳來一陣癲狂大笑。
“對,你會一直就在這,你根本不算是破了我的幻境,我的幻境還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哈哈哈哈哈哈…”
雲杳杳翻了個白眼,“神經病。”
“罵吧,罵吧,反正你除了罵我之外,再無其他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