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顧嫋嫋這麼一激,秋菊立刻收聲兒,不敢再說自己不行的話,鉚足勁兒去了工坊。
一刻鐘後,秋棠送信回來,剛好是辰時一刻,離信里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她便帶了秋棠出府,直奔別院。
坐着馬車到別院時,在門口和李慕的馬車相遇,兩人下車,進了小院。
兩人入內,小廝立刻將別院大門關了。
就在這時,別院斜對面的巷子口,忽然探出個腦袋,國字臉一字眉,瞅着緊閉的別院大門一臉的疑惑,男人盯着大門看了許久,眼中忽然劃過一道光亮,急急忙忙轉身往東街跑去。
男人穿過月仙橋直奔魏王府,府門前守門的侍衛和他相熟,笑眯眯的放他進去,等他進了門裡就湊在一起交頭接耳,隱約能聽見嘲笑聲。
男人耳尖將那些嘲笑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要是在以前早上去將這這些看門狗揍一頓了,可現在……他只是個餵馬的……想到此,男人臉上又是一陣羞恥。
穿過庭院熟門熟路的到了逸雲院,看到門口的趙典立刻喊了一聲。
“典子,你猜老子看到了什麼,快,我要見王爺,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王爺。”這樣他就算是立功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王爺身邊做威風凜凜的魯侍衛,而不是小嘍囉都敢嘲笑的馬伕!
“你這一驚一乍的在做什麼,魯子,我說你那麼多次你怎麼還不長點心!”看到老朋友混成這樣,趙典那是一臉恨鐵不成鋼,要是聽他的少和那個女人說話,他哪會落到這步田地!
“哎呀!你別囉嗦,快快快!我要稟報王爺!”魯德一臉不耐,擡起蒲扇般的大手,像揮蒼蠅一樣推開趙典就想往裡闖。
趙典臉色一變,急忙將人攔下,急聲勸道:“你等等!我進去稟報王爺,你好好站這兒!”
魯德嘟囔一聲,聽了老友的話,老老實實等在原地。
趙典心中稍安,轉身欲進去稟報,剛剛轉過半個身子,身後的門就開了,葉至珩冷眉冷眼站在門內,眼睛看着魯德。
“餵馬還不過癮?想去倒夜香?”
魯德一抖,急忙彎腰行禮,嘴裡着急的辯解。
“王爺恕罪!屬下之所以這樣着急是有要事稟報!”
“說。”語氣淡淡的。
“屬下今日去街上沽酒,誰知竟然看到了顧小姐!”魯德大聲說道。
“然後?”語氣已然轉冷。
魯德又是一抖,差點膝蓋一軟跪下去,也知道自己是哪裡觸了王爺的黴頭,立刻接了下邊的話。
“屬下不僅看到了顧小姐,還看到了李丞相家的公子,兩人在一間別院會和,偷偷摸摸的進去就把門關了!”
此言一出,葉至珩的臉頓時陰了下來,本就很冷的天氣又陰冷了幾分。
魯德卻沒發現,嘴裡又添了一把火,“不僅是今日,其實屬下昨日就看見過!只是當時沒有在意,今日又看見,就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問題,所以立刻回府向您來稟報了!”
“帶路!”葉至珩周身釋放寒氣,臉色似乎有些……綠?
話說顧嫋嫋,到了別院,先給老漢診了脈象,她確定以老伯的身體,還經得住她那一劑猛藥。
李慕用手扇了扇鼻子,對她道:“我們外面去說。”
屋裡味道實在太重,養尊處優的李慕有些受不住。
顧嫋嫋點點頭,跟在李慕身後來到院子裡的桃樹下,這個季節桃樹的葉子已經稀稀落落快掉光了,孤零零長在那兒,樹下有個石桌,配四個圓形石凳。
兩人相對而坐,李慕問。
“你說有辦法了,卻又閉口不言,是不是有什麼爲難的地方?”
“是。”顧嫋嫋點頭,沉吟片刻,“我那藥方若是喝下,只要一盞茶的時間老伯便可下地行走,身體會和沒有生病前一樣健朗。”
“竟有這般神奇的藥!”這麼神奇的事情李慕還是頭一次聽說,不禁稀奇,“此藥如此神奇,莫過於那觀音菩薩的瓊漿玉露能讓人起死回生,可爲何我從前都沒有聽過?”
“李公子誤會了,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神奇的藥。”顧嫋嫋笑的有些無奈,“這藥的效果類似於迴光返照,能讓人在短時間內身體康如初,但這個效果只能維持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服藥的人會劇痛而亡,死法殘忍。”
李慕靜默無語。
“此藥說是良藥,但其實說是毒藥更爲貼切。”顧嫋嫋輕輕說着,“我能想到的辦法就只有這一個,但用這樣的辦法讓人開口說話,着實有些殘忍,所以還要問過你的意見,你若同意,我立刻熬藥喂老伯服下。”
李慕依舊沉默。
顧嫋嫋也不催促,靜坐看他,給他時間考慮。
許久,李慕終於開口,“兇手一定要抓,如果不抓住這次的機會,那麼將來會有更多人陷入危險之中,但老伯無辜,儘管他快死了,我也沒有權利剝奪他的生命。”
“嗯。”顧嫋嫋點頭同意他的說法,這確實是個兩難的問題。
見他實在爲難,這樣猶豫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她說了自己的想法。
“不如你去問問老伯?”
“問老伯?老伯他不能說話。”李慕擰眉反問,問完也反應過來,起身往屋裡走去。
顧嫋嫋也跟了上去。
兩人進了屋子,李慕走到牀邊,此時老人剛好是醒着的,看到他進來,咧了乾枯的嘴朝他笑,黃牙便全部露了出來。
李慕在牀邊站定,猶豫半晌纔開口。
“老伯,現在有一種藥能讓你說話,但是一旦服了這藥,半個時辰後您就會……死去,您願意吃嗎?”
老伯雖然癱瘓不能說話,但腦子十分清楚,幾天前他被幾個人找到之後,那些人就說了來意,所以也明白自己開口說話的重要性。
此時聽到他這麼說,老伯忽然激動起來,因不能動又不能說話,臉漲的通紅。
“您別激動!您若是不願意,我是絕對不會逼迫您的,您別激動。”李慕被老伯的樣子嚇到了,急忙低聲安慰。
誰知老伯停了情緒更加激動,憋的眼珠子都紅了,。
李慕便有些明瞭了,他蹲下來,握着老伯的手,小聲說道:“您要是願意就眨眼,要是不願意就瞪眼,好不好。”
這話一說完,老伯立刻瘋狂眨眼。
見此,顧嫋嫋跟着鬆了一口氣,倒不是她冷漠,她只是覺得以這樣的方式活着,其實比死更加痛苦。屋裡之所以味道如此重,是因爲老伯常年不能動,身上爛了,有些地方甚至生了蛆蟲,每天在這樣的折磨下度過,得有多痛苦,若是自己早些遇到他或許還能救治救治,可現在已經晚了,就算是華佗在世都救不回來。
李慕慢慢站起來,表情十分沉重,吩咐小廝好好照顧老人,轉身出去了。
顧嫋嫋落後一腳。
到了院子裡,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看着顧嫋嫋的眼睛說道:“你把藥方準備好,三天後我會抓住周揚,讓老伯和他當堂對質。”
“好。”顧嫋嫋點頭答應。
做好決定,兩人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加上這個決定太過沉重,也都不想說話,便互道一聲,準備離開。
誰知將將走到門口,緊閉的院門忽然被猛力撞開,將上前準備開門的小廝撞飛幾丈遠,高高飛起又重重落下。
顧嫋嫋和李慕驚了一下,下意識靠攏朝門口看去,就見煙塵四起,葉至珩如煞神般立在大門口,雙眼通紅的望着門裡緊緊挨在一起的兩人。
門裡的人莫名其妙怔楞在當場,而門外的人怒火熊熊,氣的說不出話。
於是,場面一時安靜萬分,三個人互相望着。
好半晌,還是顧嫋嫋先反應過來,她皺眉看着門口凶神惡煞的男人,不悅道:“王爺這是作甚,爲何要踢壞李公子家的門?”
李慕也反應過來,沉聲問道:“顧姑娘問的是,下官也想問,王爺爲何如此兇蠻,請給下官一個理由,不然下官不服!”
這對不檢點的男女竟然還敢找他要說法?葉至珩鐵拳捏的‘梆梆’響,心裡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身影快如閃電衝到李慕面前。
顧嫋嫋至看到一道殘影,眼睛慢半拍的追着那道殘影過去,就看到李慕落葉一樣飛了出去,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清俊的臉痛苦的皺成一團,嘴角緩緩流下一條鮮血。
葉至珩一擊不解氣,擡腳上前想再來一擊。
身後追進來的趙典一見大事不好,這位可是丞相家的寶貝兒子,這要是打死了,就是他家王爺也要脫層皮的!於是腳尖點地,上前要去阻攔,然而卻有一道小身影比他快一步,只聞香風一掃,再定睛一瞧,王爺金貴的腰背已經被抱住了,而自家王爺,迅疾的身影如雕像般定住不動了。
顧嫋嫋抱着他精瘦的腰,楞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急忙鬆開,臉微微有些紅。
面前的背影慢慢轉過來,她低着腦袋,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卻能感受到他如火針般的視線。
“竟敢吃本王的豆腐,你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