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至珩一開口便是質問,淡淡掃了肖有爲一眼,在血雨腥風中洗禮的眸子帶着自然的殺氣。
肖有爲身軀一震,頓時有種被老虎凝視的恐懼感。
“回稟魏王,這事兒說起來複雜……”
“所以你是說不清楚,你堂堂大理寺少卿卻連案件都複述不清,還有何臉面坐在這個位置上?”葉至珩臉色冷下來。
肖有爲心中惶恐,如坐鍼氈的挪了挪身子,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起頭纔不得罪人。
這時幽王開口了。
“六弟,怎麼這麼大的火氣,看到爲兄也不打招呼。”幽王面上帶笑,眼裡藏刀。
葉至珩的視線便落在幽王臉上,似纔看到一般,笑着喊了一聲二哥。
“一時眼拙,竟沒看到二哥。”
然後話鋒一轉,“本王聽說側妃差點被幽王妃帶人羞辱,當下便心急火燎的趕了過來,此刻看到二哥正好問一句,可是有此事?”
幽王笑容微凝,隨即恢復正常,“怎麼可能,姝蘭性子溫柔賢淑,怎麼可能做此等惡毒之事,定另有其人,故意嫁禍給姝蘭的。”
“那真是可惡,那人如此惡毒,定不得好死,要遭天打雷劈!”葉至珩一臉憤然,“咦?二哥的臉爲何青了?”
幽王乾笑,“六弟看錯,爲兄的臉向來如此。”
這兩人明裡暗裡爭鋒相對,顧嫋嫋跪在下面,仰頭看着上頭的葉至珩。
腦中不時閃過早上的畫面,她趁亂扯下面罩,本以爲會看到師父驚詫的臉,誰知面罩下是他驚怒交加的臉,只來得及瞅了一瞬,他便將面罩戴上,從屋頂飛出跑了。
此番她可以確定,師父根本就不在她身邊,而那個曾經多次暗中救自己的人,就是上面爲了自己和別人脣槍舌戰的男人。
也是她即將要嫁的男人。
心底涌上巨大的幸福感,嘴角慢慢翹了起來。
“嫋嫋!”李綺華忽然拐了她的肩膀,聲音裡壓着驚喜,“魏王爲你來撐腰來了!”
顧嫋嫋抿着脣不說話。
李綺華偏頭,瞧見她上翹的嘴角,捂着嘴笑起來。
“嫋嫋,你就承認了吧,你心裡肯定是喜歡魏王的!”
“少胡說!”顧嫋嫋立刻收了笑,一臉的嚴肅。
李綺華捂嘴偷笑。
這時去查證的官兵回來了。
“如何?”肖有爲沉聲問。
“回稟大人,那幾人確實是幽王妃僱的。”官兵如是回答。
一旁安靜無聲的沈姝蘭聽到官兵的話,臉色煞白,看看身前站立的沈青,又看看坐在上面的夫君幽王,心中惶恐不安,她的勝算在葉至珩出現時便分崩離析了。
“幽王妃,你可否告訴本官,你僱傭這些人是要做什麼?”害怕到極致便是沉靜,肖有爲沉着問話,沒有了先前的慌張。
沈姝蘭下意識看了顧嫋嫋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憤恨,卻回不上話。
沈青看了女兒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掙扎,先前薄太后走了,仗着有幽王在,他才如此得意,現在又來了個響噹噹的魏王,沈青知道,自己這個女人是要折在這兒了,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此時他很糾結,是乾脆的放棄這個女兒爲自己搏一個賢名,還是拼勁全力和魏王一抗到底力救她呢?
這邊沈青還在猶豫,幽王便立刻有了決斷。
幽王看着沈姝蘭,定定問道:“姝蘭,事情可是下人說的那樣?”
在來時,幽王便將此間的情況瞭解了個七七八八,當時心中十分有把握能留住沈姝蘭的命,可在看到葉至珩進門時,心中便明白,自己在這個王妃是保不住了。
幽王和沈青的想法一樣,一旦發現無能爲力便開始權衡利弊,很顯然,保住沈姝蘭需要付出的代價比拋棄她的代價大很多,既然如此,那就沒有保留的意義了。
沈姝蘭十分了解這個男人,一聽到他如此問,心中便知他的想法,眼中浮現驚駭,着急的看向沈青。
沈青閉了閉眼,強忍着沒有看她。
見此,沈姝蘭四肢冰涼,不甘心的喊了沈青一聲。
“爹,您也不相信女兒嗎?”
“蘭兒,不是爹不信,而是現在證據確鑿,爹不信也得信。”
“可是證據都是可以做出來的!”沈姝蘭試圖掙扎。
“一件兩件可以製造,可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蘭兒,你讓爹如何相信你?”沈青硬起心腸。
沈姝蘭像力氣被抽乾,身子一軟趴在了地上。
“幽王妃,你若不說,那本官便替你說了。”
看到現場膠着,肖有爲立刻開口,想早些了結此案。
沈姝蘭閉上眼,不說話。
肖有爲眉一皺,沉聲宣判。
“沈姝蘭先謀殺李音音,隨後欲謀殺顧嫋嫋未遂,殺人償命,本官宣判沈姝蘭砍頭之刑,於明日行刑!退堂!”
“等等!”沈青開口阻攔。
“還有何事?”肖有爲皺眉。
“還有一人肖大人忘記發落。”沈青慢悠悠的說,“李珍珠和小女一起策劃謀害她人性命,該一起處以殺頭之刑!”
李珍珠身子一震,慌亂的看向顧嫋嫋。
顧嫋嫋彎脣,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
看到她的表情,李珍珠心中稍安,決絕的擡頭說道:“小女有罪,自改償命!”說罷用力咬破了事先就壓在舌頭下的毒包。
毒藥入口,見血封喉,李珍珠嘴角流下一縷黑血,閉眼倒地。
沈青嫌棄的擡腳挪到一邊。
“來人,將李珍珠丟到亂葬崗去。”肖有爲皺眉吩咐,而後站起身,朝魏王和幽王一人一禮,快步離去。
葉至珩站起身,看了沈青一眼,別有意味的誇讚,“沈大人真是鐵面無私,本王佩服。”說罷朝幽王一禮,大步往外走去。
幽王也站起來,看都沒看癱在地上的王妃,轉身就走了。
李朝明朝沈青一禮,轉身對李綺華道:“小華,走,和爹回家。”
李綺華站起來,眸中淚水涌動,和顧嫋嫋說了一聲,纔跟着李朝明離開。
顧嫋嫋緩緩站起身,視線從沈青沉重的背影上緩緩挪開,落在沈姝蘭如死灰般的臉上,長長透了一口氣,轉身出了大理寺。
出得大理寺,門前已是空無一人,葉至珩已經走了。
顧嫋嫋心中有些失望,立足半晌,帶着柔兒上了顧府的馬車。
馬車上,柔兒皺眉問道:“小姐,您爲何遲遲不發信號!”
柔兒一直守在屋子附近等信號,可直到屋裡李綺華破門都沒有看到信號,衝進去時只看到顧嫋嫋衣衫不整,心中便有些生氣。
顧嫋嫋聽出她聲音裡的擔心,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隨即斂容說道:“我想逼我師父出來見我。”
“師父?”柔兒疑惑,“小姐還曾拜師學藝過。”
顧嫋嫋點頭。
“我師父不僅會武,還是個用毒高手,我這身本事都是師父教的,只是她老人家在幾年前失蹤了,我怎麼也找不到她。”
柔兒眼神一閃,急切的問道:“那本藥書難道就是你師父送的?”
“對。”
柔兒眼神一顫,抿緊了脣不再說話。
顧嫋嫋卻想起了李珍珠。
“差點忘了,你快去亂葬崗給李珍珠吃解藥,這張路引和銀票也給她。”顧嫋嫋邊說邊從袖袋裡拿出早前就準備好的路引和銀票。
從李綺華的生辰宴上回來,顧嫋嫋便暗中派人找了李珍珠,用自由的生命和一萬兩銀子換了她出堂作證。
柔兒接下東西,利索的跳下馬車,轉瞬失去了蹤影。
顧嫋嫋回到顧府,纔到正院,莊六娘就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嫋嫋,你可算回來了,你快去看看你大嫂,她今天摔了一跤,身子見紅了,請了大夫,說是胎兒不保!”
顧嫋嫋一驚,立刻轉身往顧興和的院子跑去。
此刻,顧興和已經從書院回家,守在王翠芝的牀前柔聲安慰。
“……沒事兒的,等嫋嫋回來給你看看,她本事厲害,一定可以治好!”
王翠芝哭哭啼啼抹着眼淚,“那你和嫋嫋說,一定要給我保住這個孩子,這可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我不想他有事。”
顧興和立刻保證,“一定可以的!當初我一隻腳都踏進了閻羅殿,就是嫋嫋她把我拉回來的。”
說話間,顧嫋嫋匆匆走了進來。
“大嫂,讓我看看。”顧嫋嫋說着直接走到牀邊,拉了王翠芝的手。
王翠芝將身子矮了幾分,好方便她診脈,嘴裡急切的詢問。
“怎麼樣?還能不能保住?”
顧嫋嫋細細看完脈象,面色十分凝重。
“怎樣?到底怎樣?”見她不語,王翠芝十分着急。
顧嫋嫋放下王翠芝的手,低低道:“孩子已經沒了。”
“沒了?”王翠芝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不甘心的說道,“你大哥不是說你很厲害嗎?快要死掉的人你都能救活,怎麼一個胎兒你就沒辦法了呢?”
“翠芝!”顧興和皺眉。
顧嫋嫋擺手,“大嫂的心情我理解,胎兒沒了做母親的肯定難受,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接下來我會開藥方給你調養身子,你只要放鬆心態,很快就能再懷上的。”
見王翠芝咬脣不說話,顧嫋嫋安慰道:“大嫂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骨血落的乾淨,只要好生調養身子不會落下後遺症,若是落的不乾淨,那可是麻煩事。”
王翠芝咬緊了嘴脣,忽然擡頭看向顧嫋嫋,含着眼淚問道:“嫋嫋,是不是因爲表哥的事情你對我有芥蒂,所以不肯全力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