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芝不知道這其中的事情,但是看到丈夫難言落寞的臉,心中多少有些懂得,是以想到顧嫋嫋的歹毒心腸,心中越發不忿。
“顧郎先別急着發脾氣,顧郎可知喬姨娘找我所謂何事。”
“不想知道。”顧興和冷哼,但頭卻朝妻子在這邊偏了一下。
王翠芝看在眼裡,身子略微往前傾了傾,小聲說道:“喬姨娘發現春喜並不是死於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下毒手傷了她的性命。”
聽到這話,顧興和一楞,眉毛越皺越緊。
“什麼意思?誰要害她?”
“我不敢說。”
王翠芝卻將嘴縫上了,可這將說不說的半句話卻將顧興和的好奇心勾了上來,他擰了眉毛,沉聲道:
“說,說錯了也不怪你。”
“這可是你說的。”王翠芝笑了,卻也只是轉瞬笑容便被凝重替代,“你想想,這府裡能神不知鬼不覺殺死春喜的有哪些人?”
有哪些……沒有哪些,能有這手段和這心機的,只有一個人……顧興和的眼皮跳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心中蹦出來的答案。
“相必你心中也有答案了,這個人就是你的妹妹,你再想想,從府裡出事到現在,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前些天我舅舅來鬧,最大的受益者又是誰?”
顧興和眸光閃爍,抿脣不語。
當初興貴第一個被害,接着是他和瑾萱妹妹,事情的最後……家產分了,他和興順分了家裡的田產銀錢,嫋嫋得到了家裡所有的生意。
前些天的事情,發生後父親震怒,對他的妻子頗有微詞,他也和妻子吵架不合……
“顧郎,再有幾天你便要下場了,這個關鍵時刻你與我吵架必然亂了心緒,這樣的狀態下去考試,必定不會理想,若是你考砸了,爹爹必然對你失望,到時候掌握了所有生意的顧嫋嫋就是爹爹最看重的人。”
妻子的聲音緩緩響在耳側,顧興和卻覺得此刻的一切都些不真實,他不願意相信。
沉凝許久,顧興和皺眉問道:“如果你說的一切成立,那她殺春喜做什麼?”
王翠芝冷笑,低低道::“你怎麼知道她要殺的是春喜?”
言下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顧興和心中一跳,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腦中將家中這兩年發生的事情細細過了一遍,赫然發現,不知不覺中,這個家的重心已經落在了妹妹的身上,作爲這個家裡的長子,他竟然除了讀書別的都沒有參與過。
“沒了喬姨娘,再沒了我,你在這個家裡被孤立,你手裡的田產銀錢會慢慢被剝奪,最後所有的一切都會被你最相信的妹妹拿走。”
“不可能,我躺在牀上奄奄一息,還是嫋嫋救我出的鬼門關。”顧興和還是不信。
“她的目的不在殺人,是爭寵奪木又,沒了二少爺和三少爺,那喬姨娘和趙姨娘都成了擺設,不可能到父親面前爭寵了,你又是個只讀書的,興順也是隻知道玩的,那還不被她們母女騙的團團轉?”
王翠芝覺得,自己的腦子從沒有如此靈活過,順着一點蛛絲馬跡,就將小姑子的歹毒心腸摸了個清楚。
她看着丈夫遊移不定的臉色,幽幽開口說了一句。
“顧郎,你別忘了,你是個庶子,母親可又生了個胖小子呢。”
一句話,炸碎了搖搖欲墜的信任。
顧興和緩緩閉上,一時間無法消化眼前的事實。
“顧郎,你不要着急,下場好好考,憑你的努力,這次一定可以中舉,只要中舉,爹爹會重新重視你的!”
王翠芝站起身來,將丈夫的腦袋緊緊抱在懷裡,揉軟的小手撫在頭頂,像母親溫柔的關懷。
……
李綺華的速度很快,才一天時間,坊間便流出了新的謠言。
茶樓二樓,兩位豆蔻年華的小姑娘一邊吃茶點一邊聊着城中的八卦。
“你聽說沒有,那劉家的小姐追魏王都追到太后娘娘那裡去了,聽說爲了進魏王府,天天給太后捏肩捶背,拍盡了馬屁。”一姑娘開口說着,語帶鄙夷,但細品,就發現裡頭滿滿的全是嫉妒。
“呵,何止是這個,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另一個姑娘撇嘴,一臉得意。
“啊?你還知道什麼,快說快說,我也要聽!”
“小點聲兒,莫讓人聽了去,你過來,我小聲和你說。”
於是那問話的姑娘身子前傾,湊到了小姐妹面前,側耳去聽。
“我聽說啊,那劉小姐和魏王即將要過門的側妃顧小姐有很深的過節,當初幽王妃算計顧家小姐不成,反倒將自己的惡形暴露,我聽說,這後面就有劉小姐的影子,好像說是劉小姐一手操控的,只是事情敗露她撇下幽王妃自己跑了,讓幽王妃一個人頂了罪!”
小姑娘聽的一陣抽冷氣,稚嫩的小臉上滿是震驚害怕與憤怒。
“這劉小姐爲何如此壞……嘶,你說,在顧小姐和魏王爺的婚期快要臨近的時候,忽然出現一些不利顧小姐的謠言,這其中會不會有蹊蹺呢?”
聽到如此問,對面的小姑娘恍然大悟,“哎呀!我就說呢,那顧小姐會得一手的醫術,聽說曾經還救過一船人的性命,這樣的女子我怎麼都不信會是那薄情蒗蕩之人,反倒是那劉小姐,飛揚跋扈名聲在外,我覺得你說的很有可能!”
“嘖嘖嘖,高門大院的腌臢事情多,還是咱們平民老百姓好,這些事情以後就不要說了,省得惹禍上身。”最開始說話的小姑娘總結加警告,對面的小姑娘立刻閉嘴,倆人低頭吃東西,不敢再說。
然而,這倆人自以爲自己聲音很小,卻不知茶樓裡坐着的都是閒人,就愛聽這口,倆人議論時周圍一圈都支楞着耳朵在聽,她倆人一說完,那些人紛紛坐直了身子,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但其實,心中已經在打腹稿,等會兒要如何高深的和好友說這樁八卦。
在靠窗最角落的一張桌子上,顧嫋嫋輕輕放下茶杯,給了對面的李綺華一個讚賞的目光。
李綺華回以一笑,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就在這時,樓梯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小廝打扮的年輕人爬上樓來,朝侍立在角落的秋棠招手。
秋棠認出這是府裡的小廝,立刻走了過去。
“怎麼了?”
小廝壓着嗓門氣喘吁吁的說道:“……是皇宮,太后…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夫人讓小姐快快回去!”
秋棠變了臉色,立刻轉身走回桌邊,附在顧嫋嫋耳邊將事情說了。
顧嫋嫋拿茶杯的手一頓。
“怎麼了?”見她面色忽然嚴肅,李綺華皺眉詢問。
“太后娘娘傳我入宮一趟。”顧嫋嫋說。
李綺華眨了眨眸子,怒道:“肯定是劉啓明挑撥離間,太后娘娘信了她的鬼話要教訓你。你先別去,先給魏王送個信比較保險。”
“不用,我自己可以。”顧嫋嫋輕鬆一笑。
兩人肩並肩從茶樓出來,顧嫋嫋安撫了硬要跟去保護她的李綺華,坐着馬車回了府。
傳旨的太監已經走了,莊六娘在小廳裡坐立不安,顧鎮川在一旁安慰,看到她進來,莊六娘猛的站起來,着急的說道:
“你這是上哪兒去了,快些換衣裳,太后娘娘下旨傳你進宮。”一邊抱怨一邊伸手拉住顧嫋嫋的胳膊,匆匆往外走,嘴裡擔憂的唸叨,“這個關頭,太后娘娘忽然召見你,是不是要問罪呀,都是那周家人害的,要是不上門鬧這一出,外頭也不會傳出那樣的話來!”
顧嫋嫋摟住莊六孃的胳膊,笑呵呵的道:“娘您是糊塗了,太后娘娘手眼通天,那些魑魅魍魎怎麼會逃的過太后娘娘的法眼,她老人家是不會聽信坊間謠傳的。”
她的表情很真,話裡邏輯也在,莊六娘一時便有些信了。
“娘哪裡不知道太后娘娘的神通,只是心急忘了而已,你快些換衣裳,別在太后面前失了禮。”
說着已經到了顧嫋嫋的院子,莊六娘拉着人上樓,親自挑了衣裳給她換上,又盯在一旁看着丫鬟給她梳妝打扮,最後看着打扮妥當的女兒,眼神驚豔。
“我家女兒最好看!”
帶着莊六孃的誇獎讚揚,顧嫋嫋坐進馬車裡,往皇宮去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宮,再次去長壽殿已經是熟門熟路。
進了大殿,脫鞋跟着宮人入內殿,停腳,恭敬行禮。
“民女叩見太后娘娘!”
“起身。”薄太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溫不火,聽不出情緒。
顧嫋嫋緩緩起身,低着頭,態度十分恭順。
“幾天不見,哀家瞧着你這身量又長高了,越發的嬌豔了。”
“哪裡,太后娘娘莫要打趣民女。”顧嫋嫋羞澀的咬脣,將頭埋的更低了。
“竟是如此害羞的孩子,那怎麼會傳出那麼些不堪的謠言呢?”這一句,終於染上了薄怒。
顧嫋嫋‘撲通’一聲跪下去,連連叩首。
“太后息怒!民女這心裡也委屈呢,好端端坐在家裡,歹人找上門差點傷了民女,好在有魏王及時出現救了民女一命,還沒鬆口氣,外頭又傳起了這些話,民女真是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