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興順輕輕點了點頭,與其讓姐姐知道那些誅心之言傷心難過,不如將事情推到嫂嫂身上,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顧嫋嫋不知道顧興順心裡的彎彎繞繞,也不會想到自己全心全意對待的大哥竟然會用那樣的心思揣度她。
見顧興順點頭便信了,一時間臉色十分難看,問他道,“所以你大哥就爲這事和你嫂嫂吵架啦?”
顧興順點頭。
“算了,咱不和她計較,以後呢,你也不要往她跟前湊,有什麼事情你和我說。”顧嫋嫋柔聲說。
顧興順還是點頭。
顧嫋嫋瞧着,就以爲他是因爲被王翠芝欺負了而心情不好,便安慰道:“你嫂嫂她年紀小不曉事兒,咱原諒她就是了,對了,下次和你嫂嫂發生矛盾的話,你千萬別告訴大哥,你來和姐說,他那脾氣知道了肯定要和你嫂嫂吵架。”
“大姐……”看着顧嫋嫋認真的表情,顧興順心裡頭十分難受,嘴脣動了動,很想將事情如實的告訴她。
“姐姐知道你委屈,以後他們院子裡的事情咱也不管了,省得好心被當成驢肝肺踢出來。”以爲他是委屈了,顧嫋嫋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說話的語氣像是在鬨鬧脾氣的顧興平。
顧興順心中越發難受起來,用力點了點頭,說道:“好!以後我們都不要管他們的事情了!”
“好好好。”顧嫋嫋連連點頭。
見顧興順的情緒平復下來,顧嫋嫋覺得是自己安慰的話有效果,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纔剛剛坐下,秋棠進來稟報。
“小姐,外頭有個面生的小子,說是要見您,他說他家少爺叫季青。”
聽到季青二字,顧嫋嫋楞了一下立刻吩咐道:“快請進來。”
秋棠立刻下去通傳,顧嫋嫋則起身去了小廳,將將坐下,秋棠便帶了一個十幾歲的清秀少年走了進來。
“小生見過顧小姐!”少年在廳中站定,恭敬的朝顧嫋嫋行禮。
顧嫋嫋急忙起身回了一禮,然後笑着請座,“你家少爺找你來是有何事?”
少年將將坐下,聽到問話立刻又站了起來,從懷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紅色錦盒,雙手捧着。
“少爺說顧小姐和魏王爺好事將近,特地命小生進京來送禮。”
“嗯?禮?”顧嫋嫋一怔,腦中閃過那把刻了蒼蒼蒹葭的木梳,不是已經送了禮麼,爲何要再送一次?
少年見她表情奇怪,以爲她是嫌棄禮物不好,遂說道:“我們少爺得知您和魏王定親之後就去定了這禮物,一做好便讓我連夜送來了。”
顧嫋嫋立刻收起疑惑,親自上前接了禮盒,朝少年說道:“你家少爺有心了,這趟你過來辛苦了,等會兒先別走,我已經吩咐廚房做了好吃的,你吃些暖和暖和,等我去寫封信給你帶回去。”
聞得此言,少年受寵若驚,連連彎腰行禮,沒有虛僞的客套,點頭應下了。
顧嫋嫋吩咐丫鬟好生伺候着,然後起身上了二樓。
打開那錦盒,就見裡頭放着一個拳頭大小,用玉石鑲嵌紅寶石精心雕刻而成的紅石榴,白裡透紅的外皮像少女鮮妍的臉,白色經絡勾着鮮紅的石榴籽,光彩照人。
“哇,這石榴雕的真好看!”秋棠揉了揉被閃花的眼睛,由衷稱讚。
石榴多籽,代表了多子多福,季青送這石榴的意思是讓他和葉至珩早生貴子,子孫滿堂的意思。
顧嫋嫋摸了摸那鮮豔的石榴籽,輕輕將錦盒放下,打開梳妝盒,抽出第二格,將那把混在珠寶首飾裡的木梳拿出來,摸着上頭浮刻的蒹葭。
李綺華說蒹葭代表喜歡,木梳代表白頭偕老,所以送梳子的人的意思是喜歡她想和她白頭偕老……
“小姐,季公子可真有心,新婚禮還送兩次。”秋棠看了看紅石榴又看了看木梳,笑眯眯的說道。
顧嫋嫋抿了抿脣,垂手將木梳放回屜格里,輕輕關上屜格,又忽然拉開,將混雜在首飾裡頭的木梳拿起來,放進了最下面那格空着的屜格里。
將梳妝盒放好之後,顧嫋嫋將錦盒推了推,吩咐秋棠,“收起來,我要帶去王府的。”
“是!”秋棠應聲上前,小心翼翼的將錦盒拿走了。
顧嫋嫋深深吐了一口氣,提筆在紙上書寫起來。
書信寫完後,她又等了等,估摸着那少爺吃飽喝足休息好了,才帶着秋棠下樓。
就見少爺坐在小廳的太師椅上,正靠着椅背打瞌睡。
她笑了笑,步子加重了些。
少年猛的驚醒,看到她過來立刻站起身行禮。
顧嫋嫋側身回禮,然後將信遞過去。
“這是我給你們少爺的回信,小哥路上小心着。”
“是。”少年連連應聲,而後拱手一禮,大步退了下去。
看着少爺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門後頭,顧嫋嫋忽然對秋棠道:“你去吩咐馬房套馬車,我要出去一趟。”
秋棠應聲去辦。
等馬車套好,顧嫋嫋整了整衣裳,起身出了門。
馬車穿行在熱鬧的街道上,跑過月仙橋,很快停在了王府門前。
顧嫋嫋看着晃動的門簾,卻有些退縮了。
“小姐,王府到了,您不下去嗎?”秋棠小聲問。
顧嫋嫋輕輕抿脣,低聲道,“不去了,回吧。”
“哦。”秋棠看着奇奇怪怪的小姐,心中十分疑惑,卻不敢問什麼,立刻吩咐車伕掉頭回府。
車伕隔着門簾應了一聲,然後馬車晃動,開始的掉頭。
這時候馬車外卻忽然傳來聲音。
“來了又不進去,顧嫋嫋,本王懷疑你有問題。”
是葉至珩的聲音。
顧嫋嫋睫毛顫了一下,擡手掀開車簾朝外頭看了一眼,就見葉至珩帶着趙典魯德二人,立在那威武霸氣石獅子前,揹着手,目光沉沉的朝她這邊看着。
只看了一眼,她便放下了車簾,起身下了馬車。
緩步行至面前,低頭行禮。
“民女見過王爺。”
“免禮。找本王何事?爲何到了門口又不進去?” 葉至珩問。
顧嫋嫋咬了咬脣,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們兩個站遠些。”見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葉至珩看向身後兩個不知趣的門板子,指了指遠處的牆腳。
趙典魯德俱是一抖,內力灌注雙腳,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葉至珩很滿意,回頭看着顧嫋嫋,揚眉道:“這下沒人了,你可以說了。”
顧嫋嫋看了看立在牆腳面壁的兩個人,莫名有些想笑。
“你來本王這兒就是看他們兩個的?”看着她嘴角隱約的笑意,葉至珩臉色沉了一分。
顧嫋嫋緩緩收回視線,垂眸看着自己的腳尖說道:“今日民女收到了前將軍差人送的禮,覺得有些奇怪,怎麼前將軍送了一把梳子又要送一個石榴呢?”
短暫的沉默之後,葉至珩開口。
“季青他記性向來不好,自己做過的事情也總是忘記,既然他送的,那你就都收着,總歸是你賺了。”
聽到他的回答,顧嫋嫋輕輕抿了抿脣,擡起頭,與他對視。
“綺華說蒹葭是喜歡,木梳是白頭偕老,王爺就不覺得這梳子送的於理禮不合嗎?”
面對她銳利的目光,葉至珩面色淡然,老神在在。
“他一個大老粗,哪裡知道這些,也只有你們小姑娘好記這些,還愛瞎想,他家夫人賢良淑德貌美如花,他眼裡只有他夫人,你莫要自作多情了。”
顧嫋嫋一噎,心底隱隱有了些火氣,這人,是把別人都當傻子嗎?承認事實就這麼難嗎?
季青是大老粗可不是傻子,自己送沒送東西能不知道?
“那可不行,前將軍不懂,民女不能裝作不知道,梳子理應要還回去的。”
顧嫋嫋表情認真,說玩擡手將腰帶上的錦囊解下,攤在掌心遞到葉至珩面前。
“還請王爺幫個忙,將這個梳子送回去還給前將軍。”
葉至珩低頭掃了一眼,卻不接,淡淡道,“東西是他送你的,沒有本王還回去的道理,要還你自己還給他。”
顧嫋嫋張嘴還想再說,可葉至珩卻不給她機會,直接擡腳走人。
看着消失在巷口的身影,顧嫋嫋用力握緊了錦囊,很想將它丟到地上,可想了想,還是沒捨得,倒不是因爲送的人,而是真的很喜歡這梳子。
在門口立足片刻,顧嫋嫋轉身上車,回了府,去正院看了看,正準備回自己的院子,莊六娘卻將她叫住了。
“你這婚期都近了,你怎麼還和個沒事人一樣?”
“那要怎樣?”顧嫋嫋反問。
“不說嫁衣,你起碼得繡些鞋面手帕香囊吧,娘知道你生意上忙,但總歸是抽的出時間的,別讓王爺不喜。”
顧嫋嫋滿臉不情願,暗暗想着要如何推脫,懂女兒的莊六娘立刻看出她的心思,板了臉叮囑。
“娘和你說在這兒,大婚時你拿不出自己繡的鞋子,你就等着瞧!”
聽到如此說,顧嫋嫋只能點頭同意。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除了看賬本就是繡鞋面。
這邊顧嫋嫋足不出戶了,那邊顧興和卻從落榜的陰霾中走了出來,天天早出晚歸,一副很忙碌的樣子。
顧鎮川和莊六娘瞧着心中欣慰,顧嫋嫋看到重新振作的大哥也是替他高興。
唯獨顧興順,心中的擔憂越發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