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了脈象看了看眼睛,顧嫋嫋的臉色稍微放鬆幾分。
“怎麼了你父親這是?”莊六娘早就哭成了淚人,見顧嫋嫋停下動作,立刻詢問。
“還好,只是情緒激動導致氣血上涌昏迷了,沒有性命之憂,但身子虛的很,需要好好療養。”顧嫋嫋斟酌着說。
聽到這番診斷,莊六娘吊着的心總算放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低低唸叨:“不會死就好,那就好好休養,好好休養……”
“大哥,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父親怎麼會這樣?”顧興順看着立在角落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的顧興和,心中總有些不安。
顧興和臉色清白交加,眸光躲閃,表情十分奇怪。
“大哥,不要不做聲,說話!”顧興順壓低升起一股火。
還是第一次被弟弟如此質問,顧興和覺得自己的威嚴收到了挑戰,又想到今日進府竟然被下人攔了下來,心中的邪火再也壓不住,衝着顧興順吼道。
“怎麼,你現在也敢來教訓我了?你現在問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懷疑我給父親父親下了藥不成!”
“你!我是這個意思嗎?方纔只有你和父親父親在屋裡,我不問你問誰。”
“你方纔的口氣是詢問嗎,你就是在質問懷疑我!”
……
兩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不可開交。
顧嫋嫋藥方寫到一半,被兩兄弟吵的受不了,忍着火對兩人吼道:“要吵出去吵!父親父親需要安靜!”
兩人頓時噤聲,一個一臉憤怒的扭頭看向窗外,一個半委屈半不甘的走到了角落裡,獨自生悶氣。
“唉……”莊六娘輕輕擦掉眼角的淚水,長長嘆了一聲。
顧嫋嫋將寫好的藥方遞給冬姑,吩咐她去抓藥,然後起身將前後的窗子都打開來,清爽的涼風吹進來,將屋裡幾人的情緒涼了涼。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父親父親治好,父親父親這情況,就算以後醒了也受不得刺激了,你們兩兄弟要吵也躲着些,別在他老人家面前吵,讓他傷心。”顧嫋嫋的聲音輕輕的落在幾人耳朵裡。
顧興和不屑的撇了撇嘴。
顧興順則面帶愧疚,輕輕點了頭。
“這裡有我和母親就行了,你們兩個先回去,父親醒了我就派人通知你們。”
顧興和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就走了。
顧興順猶豫了一下,見着自己在這裡也確實幫不上什麼忙,便默默的轉身離開了。
兩兄弟一走,屋裡頓時安靜下來。
“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了,你父親父親早上還好好的,這會子就吐血了,還有興和呀,自從落榜之後整個人都冷冰冰的,母親和他說話也不理,你說,是不是落榜對他打擊太大了?”
顧嫋嫋也發現了大哥態度的異常,想到科考對一個男人的重要,便理解的說道:“大哥平時這麼努力,落榜了肯定很失落,要不這樣,等父親父親好了,我們再去郊遊,讓他散散心,說不定就能看開了。”
莊六娘連連點頭,想起了什麼,正要說話,屋裡忽然響起一道低沉虛弱的聲音。
“讓他鑽牛角尖,管他做什麼,堂堂男子漢一次落榜就受不了了,這書讀了也是白讀!”
顧嫋嫋和莊六娘齊齊低頭,就見顧鎮川不知何時睜了眼,表情尚有餘怒。
“老爺別激動,嫋嫋說了,你這身子可經不住生氣,興和他落榜了心中難受,老爺也多擔待一些,不要和他置氣,不僅傷身還傷父子和氣。”莊六娘連忙撫了撫顧鎮川的胸口,語氣揉軟帶着憐惜。
顧嫋嫋就上前診了脈象,微笑說道:“身子是沒什麼大礙,但終歸是不如以前的,您千萬要心平氣和,不要激動,明白嗎?”
看着言語關切的女兒,顧鎮川暗暗咬住了後槽牙,心底將顧興和又罵了一遍。
這時冬姑買藥回來,莊六娘怕她熬的不好,起身要親自去看火,於是書房裡就剩下了父女倆。
顧嫋嫋垂頭,視線在顧鎮川尚帶餘怒的臉上掃過,然後輕輕問道:“父親,您到底是爲了什麼事情和大哥吵架?”
她不信父親會因爲落榜的事情和大哥置氣,她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只是先前有母親在,她不好問出口。
聽到女兒的問話,顧鎮川擡眼看向她,嘴脣抿的緊緊的,明顯是有事卻不肯說的樣子。
顧嫋嫋皺眉,心中就越發的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老人家生這麼大的氣還要向她保密的?
她知道父親的性格,若是他不想說,你如何都問不出來的,所以儘管心中疑惑,卻並未追問。
不多時,莊六娘將湯藥端來,親手喂下。
看着父親將湯藥喝下,顧嫋嫋又上前診了脈,看情況穩定,又叮囑幾句才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在小廳一坐下,顧嫋嫋就喚了秋棠。
“你去問問,看看大少爺最近都做了些什麼,老爺最近都做了些什麼。”
秋棠應聲而去,到了晚上,到顧嫋嫋跟前回話。
“老爺最近進本都在府裡,要麼去後花園打拳釣魚,要麼就待在書房裡。大少爺最近出府很頻繁,早出晚歸,好像很忙碌的樣子。”
顧嫋嫋握手爐的手垂落在膝上,一隻手緊了緊身上雪貂絨的披風,臉色帶着思索。
沉思半晌,卻沒有任何線索,只得朝秋棠擺手。
“你下去歇了吧。”
秋棠應聲退下。
顧嫋嫋將手爐放在桌上,走到屏風前解了海棠花的繫帶,脫下披風小心的搭在屏風上,剛一轉身,就被身後的黑影嚇的一聲尖叫。
待看清楚黑影的樣子,她臉上浮起一層薄怒。
“柔兒,我不是和你說過,不許從窗子進我的房間嗎?”
柔兒怔了一下,然後身影一動,翻窗子走了。
顧嫋嫋看着瞬間消失的影子,無奈的長嘆一聲,上前去關了窗子,轉身上榻,爬進暖和的被窩,舒服的喟嘆一聲,屋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小姐,您睡了嗎?”秋棠隔着門詢問。
“怎麼了?”顧嫋嫋皺眉。
秋棠道:“是柔姐姐,說是您讓她進來一趟。”
怔了片刻,顧嫋嫋冷冷一笑,這丫頭竟然還學會了撒謊……她慢慢坐起身,用被子抱住身子,朝門口說道:“讓她進來。”
話音落下,門扇被人從外面推開,柔兒挺着脊揹走了進來。
顧嫋嫋抽了個枕頭墊在背上,找了個舒服的角度,才擡頭看向她,冷冷問道:“都學會撒謊了?”
柔兒理直氣壯的回答:“我沒有撒謊,是小姐讓我從樓梯上來的。”
“還會玩文字遊戲。”顧嫋嫋的聲音越發的冷,視線掃過柔兒的臉,半晌問道,“怎麼,大半夜的找我,是想通了,要告訴我你的秘密了?”
柔兒搖頭,“我是來解決小姐的苦惱的。”
“什麼意思?”顧嫋嫋又緊了緊被角,不讓冷風灌進被子裡。
“大少爺這些日子一直和一個名叫周權的男子在一起,有時候在茶樓,有時候在花樓,看着神神秘秘的樣子。”柔兒說。
“周權?”對這個名字,顧嫋嫋十分陌生,腦子轉了幾轉,忽然就響起顧鎮川提過的那個中舉的周家,“那男子是不是這次中舉了?”
“這個我不清楚。”柔兒搖頭。
“那你有沒有聽見他們都說了什麼。”顧嫋嫋面色嚴肅。
最近是非常時期,幽王在後面虎視眈眈,她不能有任何差錯,否則顧家將重蹈覆轍。
“偷聽非君子也。”柔兒一臉正義。
“你偷看都偷看過了,還在乎那一點廉恥?”顧嫋嫋冷笑。
柔兒一本正經的搖頭,卻不說話。
顧嫋嫋抿了抿脣,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清楚,要將你隱瞞的事情說出來了。”
柔兒覷了顧嫋嫋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莫測,語氣帶着幾分懇切。
“我不說自有我的難處,小姐你追問我就是在逼迫我,我只能說,我絕對不會傷害小姐。”
這番話聽着像是在示弱,但整句話裡卻又透着堅持的倔強。
顧嫋嫋無奈的嘆息一聲,沉默片刻,吩咐道:“明天跟出去聽一聽,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是。”柔兒點頭應下,轉身時嘴角輕輕翹了一下。
一夜無話,次日,顧嫋嫋清早起來就去看了父親,父親已經是行動自如了,就是臉色還有些蒼白。
她診了脈象,沒有多大問題了。
到了晚上,躺在牀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時,忽然感覺頭頂一暗。
她閉着眼幽幽嘆息,慢慢開口。
“如何?”
柔兒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大少爺懷疑自己落榜是被人陷害的,而周權似乎是幫大公子查清楚了那個人是誰。”
“是誰?”
顧嫋嫋慢慢睜開了眼,一眼看到柔兒,明亮的月光下,她的表情全都看的一清二楚,也包括她那直勾勾的眼神。
她輕輕皺眉,眼神微閃,“我?”
“是。”
看着柔兒點頭,顧嫋嫋感覺腦子被天雷炸了一下,‘嗡嗡’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