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嫋嫋不知道里頭下的是什麼毒,但聞其味觀其色,就已經猜到,是一種烈性毒藥,喝了必死還會死的很慘的那種。
“怎麼,要伯母親手餵你喝嗎?”看顧嫋嫋盯着茶杯不動,李翠翠彎起嫣/紅的脣陰森森的問。
顧嫋嫋抿了抿脣,伸手拿了一杯茶。
“小姐!……”秋菊驚叫,眼淚‘啪嗒’直掉。
顧嫋嫋毫不遲疑,一仰頭將茶水喝乾。
小姐都喝了,秋菊這個丫鬟自然沒有獨活的道理,拿了剩下的一杯,仰頭喝下。
見這主僕二人喝了毒茶,李翠翠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這毒叫曲斷腸,這種毒是沒有解藥的,中了這種毒的人,身體會每隔一炷香疼一次,每次疼起來就像肝腸寸寸斷裂一樣痛苦,一直疼上七天七夜纔會嚥氣。
“滾吧。”懶得再看這兩個死人,李翠翠冷哼一聲,轉身進屋。
顧嫋嫋擡頭,透過門縫看到沈姝蘭陰毒的眼,隨後大門‘啪’的關上。
“愣着幹什麼,快滾!”婆子瞪着綠豆眼大喝。
顧嫋嫋垂眼轉身,秋菊立刻上前扶住她,面色悽然,眼淚無聲往下落。
到了下山的路口,秋菊忽覺一陣腹痛傳來,臉色頓時蒼白,她捂着肚子蹲下,驚恐道:“小姐……我不行了……毒發了,我要死了……”
下山處人多,秋菊這麼一蹲,周圍立刻投來異樣的目光。
顧嫋嫋想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便一把拉起秋菊,冷聲道:“回家再死!”
一路拽着秋菊下了山,顧嫋嫋顧不得喘氣麻溜的爬上馬車,“回府!”
車伕奇怪的看了一眼眼淚鼻涕一模糊的秋菊,揮鞭趕車。
秋菊哭哭啼啼的坐下,額上冷汗直冒,人抖個不停,嘴裡絮絮叨叨。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顧嫋嫋無奈的揉揉眉心,安慰道:“放心,死不了,還記得早上我給你吃的藥丸嗎,那叫血清丸,服下的六個時辰之內,百毒不侵。”
這血清丸可不是她做的,是師父離開前留給她的,統共只有兩粒,她自己服了一粒,又給了秋菊一粒。
秋菊哪裡聽得進去,抱着顧嫋嫋的胳膊直哆嗦,“……死了,死定了……死定了……”
忽然,“卟……”一聲響,聲音清脆綿長,隨後一陣臭氣在馬車瀰漫開。
秋菊身子一僵,抽抽答答擡起頭,淚眼朦朧的看着顧嫋嫋。
“還疼嗎?”顧嫋嫋咬牙。
“……不疼了,但是……”
“又怎麼?”
“奴婢……奴婢想解手……”
“滾!……”
馬車在古道邊停下,秋菊拿了幾張糙紙着急忙慌的衝進草叢深處。
顧嫋嫋坐在車裡,眉心緊皺,心中想着事。
李慕那廝也不知道實在怎麼逃出來的,沒能一起毀了他,真是不甘心啊!
擡手將車簾撩開,清風徐徐,顧嫋嫋長長透口氣,將玉扣拉出來握在掌心,浮躁的心緒沉斂許多。
不要緊,時間還長的很,她總有機會下手的!
拋開李慕不說,她心裡還有一個大大的疑問。
她想知道她的師父去了哪兒。
顧嫋嫋是在鄉下長大的,聽說是因爲她體弱多病,一個江湖老道說京都龍氣太旺,需將她送到鄉下才能保命。
顧鎮川心疼女兒,立刻安排人馬,將五歲的顧嫋嫋送到了鄉下老家,顧嫋嫋淘氣,一次外出玩耍誤食毒草,一白衣道姑出現幫她解了毒。
那時顧嫋嫋已曉些事,心中感激又崇拜,便拜了道姑爲師,道姑欣然收她爲徒,並送了她一個玉扣做拜師禮。
之後的日子,師父教她辯藥食草,經常給她做藥膳,將她孱弱的身體調養過來,師徒二人常年待在一起,感情很深,顧嫋嫋還說等她回京都,要將師父也帶回去享福。
可惜突然有一天,師父匆忙來找她,留下一本藥書和一句話便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小瑾,養好身體,注意安全,師父要走了,記住,這個玉扣還有另一半,你要把另一半找回來,只有找到另一半玉扣,師父才能回來,明白嗎?”
師父走後,顧嫋嫋着實傷心了一段時間,可也就是一段時間而已,就將師父交代的話拋之腦後,之後沒多久,顧鎮川來接她回京,回到京都她整天想着怎麼融入貴族圈,生怕那些小姐嘲笑她商女的身份,整天跟在沈姝蘭身後討好賣乖,甚至將師父給她的玉扣都拱手送了去。
想到前世做下的種種蠢事,顧嫋嫋真想抽自己幾/巴掌,又想到師父離開時的表情,她的心一陣陣的痛。
顧嫋嫋握緊手中的玉扣,今生她纔不會像前世那樣沒心沒肺,師父救過她無數次性命,她要完成她留下的任務,更要將她找回來!
“顧小姐。”車外忽然有人叫她,聲音低沉有磁性,很好聽,也很熟悉。
顧嫋嫋身子一僵,猛的擡頭,就見不遠處的柳樹下站着個人。
面如冠玉,眸似朗星,束冠的簪子是最普通的木頭製作,只着普通長衫,衣袂隨風翻卷,最普通的服飾,卻穿出最高貴的氣質,這人,正是顧嫋嫋心心念念要報復的李慕。
見她望來,李慕笑容越發燦爛,星夜一樣的眼眸直直望着她,眼裡含着複雜的情緒。
“顧小姐,好巧。”
顧嫋嫋心中一跳,明明李慕笑的陽光燦爛,她卻覺得寒氣森森,腦中不由自主劃過自己喝了墮/胎藥倒在血泊裡的畫面。
這個人太可怕了,哪怕是要你死也能做到笑容滿面。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鑽上來,顧嫋嫋後背汗毛倒豎,像一隻炸毛的雞,她匆忙伸手將車簾拽下,沉聲吩咐車伕,“走!”
車伕一怔,看了看還在草林子裡沒出來的秋菊,遲疑一瞬,一揮馬鞭,揚長而去。
李慕揹着手,看着灰塵翻滾中遠去的馬車,嘴角勾出一抹微笑,笑容如晨光初綻,溫暖和煦。
話說秋菊,解決了人生大事從林子裡出來,古道上早已空空如也,她頓時哭出聲來。
顛簸的馬車裡,顧嫋嫋緊緊扶着馬車,臉色崩的死緊,直到看見那高高的城門,她纔想起秋菊來。
等馬車進城,她喝停馬車,吩咐車伕:“你回去把秋菊接回來,我自己回府。”說完跳下馬車,往顧府走起。
車伕一勒繮繩調轉馬頭出了城。
顧嫋嫋走了兩步,忽然懊惱。
她爲什麼要跑?
寺廟裡的算計讓他跑了就算了,現在第一次正面交鋒,自己話沒說一句就跑了,這也太掉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