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撾縣的管轄範圍很大。
但縣城規模卻很小。
勐肋公社也和寮撾縣一樣:它管轄的範圍,究竟有多大?
恐怕沒有幾個人,能給出一個準確的數據。在這個時期,測繪手段很落後。
所以勐肋公社,究竟管轄了多寬的範圍?就連幹部們,都只能說個大概。
而沒法精準到,平方公里的個位數。
勐肋公社城鎮很小,一條不足500米的街道,讓人站在這頭,就能看完街道的另一頭。
用當地公社幹部的話來說:勐肋公社在交通靠走;通訊得靠吼。
而要想在這裡生存下去的話,那就得有一雙,非常強有力的拳頭。
若是萬一幹不過別人呢?
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和各個山寨裡的“大村長”搞好關係。
只要有了大村長,給自己站臺,去別的寨子,不敢說不受欺負。
但至少,
在大村長那個寨子裡,基本上就算是站穩腳跟了.
這種大家夥兒口頭上,呼的大村長,其實並不被公社承認。但他們在各自的寨子裡面,確實擁有一言九鼎的話事權。
等到馬車晃晃悠悠的、駛入勐肋公社大院的時候,天色已然近黃昏。
羅旋和張曉麗,已經在縣城裡辦理過落地手續。
但到了勐肋公社之後,同樣還需要報備。因爲自此以後,羅旋和張曉麗的戶口,就算暫時歸勐肋公社管轄了。
與此同時,
二人的糧食關係,也會從江內市職業技術學校,轉移到勐肋公社,所管轄的生產隊裡了。
從今往後,
羅旋身上的居民糧,先是變成了學生糧。然後現在,又變成了徹徹底底的農村糧了。
今天,馬車到達抵達勐肋公社的時候,其實早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了。
按理說,
是找不到人來替自己辦理,相應的手續的。
但勐肋公社裡面的幹部,他們是全年無休的。所謂的禮拜六,禮拜天?
不存在的。
每個月,他們也就是可以休三天的班。往往只有等到休班的時候,公司裡的幹部,纔會回到各自的寨子裡去。
其實在這個時期,已經不存在什麼寨子不寨子的說法了。
它也是被稱爲生產隊、生產大隊。
只不過寮撾縣、連同勐肋公社.很特殊。
所以大家還是習慣性的,把一個生產隊,叫做某某寨。
既然公社裡的幹部,他們平時都吃住在公社大院,因此羅旋要想辦理相應的手續的話。
就不愁找不到人。
公社幹部點起煤油燈,摸黑就把相應的手續,替羅旋和張曉麗辦好了。
只是這些公社裡面的幹部們,他們說話之時,帶着一股很濃的口音。
羅旋費了老半天的勁,
也只隱隱約約的、聽懂了其中的幾句話:千萬不要輕易挑起矛盾,要不然的話,死了白死。
不要招惹大村長。
不要去鄰近的淼寨村子裡,鑽進別家姑娘的“棚屋”.如果幹了那事兒,第二天天不見亮,那就得趕緊開溜。
如若不然的話,就得留下來,替人家姑娘家裡,幹4年的農活等等之類的。
直把羅旋聽的一頭霧水、似懂非懂。
等到辦完手續,此時的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下來了。
四周一片寂靜蒼涼。
無數隱隱幢幢的原始山林,籠罩在一片暮色之中。
蒼穹之上,
殘留的幾片雲霞,掩映在潑墨一般的氤氳之中,讓人一眼望去,心中倍感無助與淒涼.
這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大地。
這裡生活着一羣,和自己的觀念和生活習慣,截然不同的山民.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
張曉麗如同一隻無助的羔羊,只見她美目含淚,伸手死死拽住羅旋的胳膊,片刻也不敢放開。
甚至就連內心強大的羅旋,此時的心中。
也不由自主的、涌上一絲旁皇的感覺。
家鄉的生活並不富裕;故鄉的燈火,也並不明亮。
在家鄉苦苦掙扎着求生的時候,不少人都想要儘快的離開家鄉、想要投身於外面,那更廣闊的天地裡去。
力圖打拼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小小的天空。
當一個人,
只有遠離故土的時候,心中才明白:如果能看到那熟悉的微弱燈光,聽到熟悉的鄉音,那將是一件多麼美妙、幸福的事情
月是故鄉明。
“走吧,一會兒等到天色完全黑透了,趕路的時候,會更加的麻煩。”
羅旋嘆口氣,拉起張曉麗就走,“怎麼想家了?想你的姐姐、外侄們了?”
張曉麗點點頭,
哽咽道,“以後,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看見他們。也不知道得等到哪一天,我的大姐,才能摟着我的肩膀,柔聲安慰我,鼓勵我”
羅旋嘆口氣,“你還有姐姐,還有那麼多的親人可想念。
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而我在這個世界上,才真正算得上是孑然一身、孤身一人.你有什麼開心的事,悲傷的事,還有人可以傾訴。
而我的心中任何的悲傷和快樂,只能我獨自體會,無人可訴。”
張曉麗還以爲,
羅旋是因爲和羅鐵柱、王氏他們不和睦,並且也沒有親生的親人可倚靠。
所以才這麼一說。
擡頭望望羅旋,張曉麗含淚微笑,“別這樣傷感了。你身邊,不還有我嗎?
以後有什麼苦,我陪着你一起嘗。有什麼快樂,我也和你一起分享。”
“哎呀呀,你們可真磨蹭!”
娜沐忽地從一條小巷子裡,悄無聲息鑽了出來。
跺腳道,“快點走吧,公社離我們的寨子,還有30多里路呢!”
羅旋好奇開口問她,“剛纔你幹嘛去了?我還以爲你先走了呢。”
娜沐舉起手上的三根破竹竿,還有一件不知道是用什麼衣服,撕成的碎布頭。
這是三支簡易火把。
娜沐笑道,“勐肋公社的街上,沒有一家招待所。我就知道你們在這裡,待不成。鐵定得跟着我一起連夜趕路,所以.這不”
說着,娜沐得意洋洋的舉起火把。
滿臉嘚瑟,“我就去巷子裡那戶人家,借用他們家的竹竿、和晾曬的衣服,做了這麼幾隻火把。”
“你這是順來的吧?”
羅旋笑道,“你也不怕人家抓住你,把你送到公社裡去?”
娜沐咯咯笑道,“不怕!他要是敢來抓我,我就敢滿地打滾。說他破壞團結.咯咯咯,到時候,我看究竟誰怕?”
自己的行李當中,裹着一把手電筒。
多餘的乾電池,和備用的手電筒燈泡,則放在空間裡面。
羅旋拿出手電筒,推一下開關。
一道耀眼的光柱,頓時直射前方的道路:“走吧,我不需要火把.尤其是偷來的。”
“哇,這是.什麼?什麼.叫手筒的東西吧?”
娜沐滿臉的驚奇和羨慕,“我在內地上學的時候,學校裡面在保衛科幹事。
他們晚上出來巡邏的時候,就是拿的這種東西。”
娜沐咯咯直笑,“當時,我還想把前面發出來的,那一道光線,給抓在手裡哩!
試了幾次,總是抓不住。哎!一大幫子同學,笑話了我好久呢!”
羅旋哈哈大笑,“幸虧人家是往前方照亮,如果是往天上照的話,你是不是還打算,順着那條光柱,爬上天啊?”
“咦,你這麼知道?”
娜沐哈哈大笑,“當時我傻乎乎的,還真以爲能順着這條光柱,往上爬呢!
咯咯咯.你們內地的男人,就會騙人!
那個保衛科裡面的普少,當時他還真忽悠我,讓我順着光柱往上爬哈哈哈.”
娜沐笑的渾身亂顫,“當時啊,你不知道,我丟人可丟大了!咯咯咯.笑死我了!”
其實娜沐第一次,見到手電筒的時候,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
就像生產隊裡的、那些小孩們一般:
他們看見電影裡,打的子彈殼橫飛的時候,就會跑到電影屏幕下面。
試圖去撿彈殼,是一樣的道理。
誰的見識,也不會比誰多多少。
有些時候,因爲第一次接觸到現代文明,而鬧出了一些低級笑話,也是很尋常的事情。
猶如大清朝的那會兒:老外用那種、老古董級別的照相機,替大夥兒照相。
從來沒見識過這些東西的人,還說照相機那個鎂粉,在燃燒那一瞬間。
會把人的魂魄給勾走,一樣愚昧可笑.
娜沐剛纔這一番打趣,倒是把張曉麗和羅旋二人,原本有點沉重的心情。
給重新變得輕快起來。
寮撾縣,通往勐肋公社的路難行。
而從勐肋公社,前往拉枯生產隊的道路,那就可以算得上,是舉步維艱、寸步難行了。
這哪是路呵!
沿着山崖挖下去一點泥土,便是道路。
在密林裡的灌木叢中,劈砍出一條兩尺寬的縫隙,就算是通途了。
熱帶地區,植物生長的迅速。
這種在灌木叢中、密林裡面臨時開闢出來的道路,用不了幾天又會變得荊棘遍佈、雜草重生。
根據沿途荊棘、雜草,所生長的高低程度。
倒也能隱隱約約的,辨別出來這條羊腸小道的朝向。
但等到人一邁步,走入期間。
沒過膝蓋的雜草、和荊棘,就會阻擋人前進的步伐,讓人每向前邁出一步,都很費勁。
更何況到了夜間。
各種晝伏夜出的野獸、毒蛇,就會出來覓食。
這就使得這打着手電筒,在前面開路的羅旋,行進速度慢如蝸牛。
要說遇到大一些的野獸,比如山貓,臭鼬、夜貓,野豹之類的。
由於這些野獸,它們的體型更爲龐大一些。
野獸潛伏的再怎麼隱蔽,多多少少,還能讓人提前察覺到,它們的存在。
哪怕山貓、野豹行動再迅速。
羅旋也有把握,在那短短的一秒之內,利用自己的意念力。
搶在這種野獸對自己,發動襲擊之前,先把它摔個七葷八素的。
可那些悄無聲息、蜷縮在道路上,等待着獵物上門的毒蛇。
可就真的讓人防不勝防了。
山道難行,危機四伏。
所以這段說起來,才區區30來裡的路程。羅旋和張曉麗、還有娜沐三人。
足足走到黎明時分,這才走到了,那個叫做拉枯1生產隊的地方。
“你們在這裡等等。”
遙望遠處,籠罩在薄霧之中的木質寨子大門。
娜沐低聲道,“我得先回寨子裡,讓小村長出來迎接你們。
如果你們貿貿然進寨子的話,容易挨槍子兒。”
羅旋皺眉,“我們是得到了勐肋公社的允許,前來插隊落戶的。這裡生產隊的幹部,怎麼可能那麼蠻橫?”
娜沐搖搖頭,“可你們,沒經過大村長的允許。更沒有經過巫師,確認你們身上有沒有帶來邪祟。”
“只有得到了他們的首肯之後,你才能進寨子。”
娜沐解釋道,“現在已經到地方了,你們也別急。還是讓我先進去看看,問問小村長的意思.再說吧。”
“放心!有我呢。”
娜沐拍拍胸口。
沒有穿內衣的習慣的她,竹筍似的,看上去很是有點意思。
“就算不進寨子,外面隨便找個山頭,你們也能安營紮寨呀。”
說着,也不等羅旋迴答。
渾身被朝露打溼的她,已經輕盈的越過張曉麗,徑直回寨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