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郭海林帶着兄弟們出去,都是鎩羽而歸。
也就是從李會計那裡撈了一頓大餐,吃了個痛快。然後郭德林自己呢又從李會計那裡,搞了1000塊錢。
所以這麼算下來,這幾天郭德林這幫子人在經濟上,還是有所收穫的。
但是因爲連續受到了幾頓爆錘,這幫子人的心氣,已經有點開始泄了。
畢竟吃了一頓,並不能挽回這幫子傢伙丟失的面子,和以前那種橫行霸道,無所顧忌的昂揚鬥志。
人活着圖個啥,面子。
這幫子人天天回去啃的雜麪饃饃,就着老酸菜,一個個的也要把武裝帶擦的亮堂,兜裡沒有3毛錢,4個兜的高仿軍裝,必須弄得筆挺。
他們之所以這麼幹,圖個啥?
還是面子!
更何況郭德林從老李那裡順走了1000塊錢,這件事情下面的小嘍囉們又不知道,而且郭德林也不會分給他們半毛錢。
所以回到老窩的這幫子傢伙,現在也沒心思到街上去,炫耀一下他們的風光了。
更沒心思倚靠在牆根下,朝着路過的大姑娘們吹口哨。
而是灰溜溜的躲在倉庫裡,三五紮堆的抽菸閒聊,還有一些人拿出破破爛爛的撲克,在那裡耍牌。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些傢伙沒有了那種吆五喝六、眉飛色舞的猖狂狀態了。
一個個的閒聊人,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
而打撲克的那幾個傢伙,根本就沒有了往常那種喧囂,一個個的拿着牌都像是在應付任務一樣的,連抽張牌出去,都是有氣無力的.
“咋解?”
郭德林披着一件舊軍裝,嘴裡叼着菸捲兒走進倉庫大門,看見自己手下這幫蝦兵蟹將。都有點意冷心灰的樣子,郭德林不由皺眉,“一個個的,咋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啦?”
“趙三,喏,這是100塊錢,你拿去,好好買點酒肉回來,給兄弟們加把勁!”
郭德林冷哼一聲,“大傢伙都給我聽好了!老子讓你們把撲克都放一下,好好聽!”
“聽着前兩天咱們去十里鋪生產隊,啊,原本是想檢查一下他們集體的賬目,有沒有問題。
要是有問題的話,以後就由咱們來接觸。不能讓基層的羣衆們吃虧,對不對?
可那些泥腿子不領情。老話都說了,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
既然那些傢伙,不知道咱兄弟們的一番好意。被別有用心的人蠱惑,要和咱們硬幹.這有啥!這有啥?”
郭德林手心拍手背,“遇到這些不明真相的愚昧傢伙,咱還能咋解?難道咱們還和他們一幫子扛着鋤頭,鐵鍬的人幹架?
“傳出去了,丟不丟人啊?”
郭德林呵呵一笑,“算了!咱們的覺悟高,不和他們一般計較。
接下來,兄弟們,老子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據說,明天早上凌晨5點,那個姓羅的傢伙要在脂米縣火車站,坐火車去南邊。”
“兄弟們,你們知道咱們的長期飯碗在哪裡嗎?”
當下就有小嘍囉高聲附和,“在羅主任.不是,姓羅的這個外地撈子身上!”
“對,只要把他搞定了,咱兄弟以後還愁沒地方安排?”
郭德林滿意的一笑,“對了嘛,大家看問題的眼光還是很精準,還是能看到實質的。
現在時間還早,今兒,咱哪也不去,咱啥也不幹,就是留在這裡吃酒,喝肉!!”
“等到兄弟們吃飽喝足了,睡到明天凌晨4點,咱到火車站去,把這傢伙‘請’到這裡來。
什麼老虎凳啊,皮鞭的就算了,咱們給他講事實,擺道理,以德服人對不對?”
“對!以德服人!!”
一幫子小嘍囉們頓時來了興趣,“把姓羅的請回來,到時候老子要讓他給額3個.不,得讓他給老子5個招工名額。
我家大妗子那邊,還有一個表哥,一個表姐找不到工作,可把我大妗子給愁壞了.”
“我也得要5個招工名額,我家裡還有兩個弟弟.”
“額也要”
“都有都有,到時候這脂米縣,哪一個廠礦,咱們不能安插人進去上班?”
郭德林大笑不止,“今天兄弟們就放開的喝,放開的吃,盡情的玩到了明天早上4:30,準點兒給我起來辦事。”
說完郭德林轉身出了倉庫,回到自己的屋子,“這羣傻叉,憨貨!”
他的“未婚妻”,在脂米縣裡有着公交車稱號的女子撲上來,“喲,我的郭大領導,你這是在罵誰嘞?”
郭德林呵呵一笑,摟住那女子的柳條腰,親一口笑道:“我肯定是不會罵你呀心肝寶貝,剛纔我是在罵倉庫那幫憨貨。
他們以爲只要把羅旋‘請’到這裡來,能夠讓羅旋向老子低頭,然後這些傢伙以爲,他們七大姑八大姨的家的人,都可以給安排工作一樣。”
“那也沒錯啊,那個羅旋不是工業辦主任嗎?”
女子被摸的渾身亂顫,扭來扭去的說道,“只要有了他點頭,100來個招工指標,恐怕還是有的吧?”
“哎,憨女子呀!”
郭德林下手越來越狠了,“他羅旋只是十里鋪公社的工業辦主任,絕大部分招工指標,都得跟着計劃走。
能落到他手上的靈活招工名額,哪能有多少?那些企業都是公家的,又不是他的.你個憨女子,咋解這麼不開竅嘞?”
“咯咯咯,我不開竅,那你幫我唄。”
高德林的這間指揮部辦公室,在裡面還連着一個小房間,而且小房間的門還是在文件櫃後面,非常的隱秘。
每次要進入那個小房間的時候,需要把前面這個巨大的文件櫃推開,才能看見小房間的門。
不過這個巨大的文件櫃看着很沉,很重,其實在下面是有軸承的。
只要把一個特製的插銷拔開,然後再要移動這個文件櫃,就會變得很輕鬆。
郭德林抱起這個妖嬈的女子。最近小房間說是要給她科普一些知識、替她開開竅。
等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在郭德林的老窩那個倉庫裡,此時一幫子傢伙早就喝的東倒西歪,人事不省了。
從一大中午的就開始喝,喝醉了就吐吐,完了就睡,睡醒了起來又喝。
這種生活狀態如果放在南邊,是沒多少人會理解的。
但是在塞北,甚至是在寮撾縣那邊,不少男人成天就是沉迷於酒精當中。
從中午喝到晚上,不算啥。
有不少人三天三夜不下火線,這種事情,也是屢見不鮮的.
又過了很久。
清冷昏暗的街道上,此時已經完全沒了行人,空空蕩蕩的長街,昏昏暗暗的白熾路燈,無一不宣示着整個脂米古城,已經進入了一天當中最爲寧靜的時刻。
“呲呲——”
在城關某一個變壓器處,幾道電弧亮起,隨後整個北城區陷入一片黑暗。
反正大家夥兒也睡着了,有沒有電都不害事。
沒一會功夫之後,在郭德林佔據的這座3層小樓樓頂,一道黑影如同大鵬展翅一般飛躍而下。
悄無聲息落在了2樓的窗口。
在這個時期,窗戶的扣子都是用鑄鐵件做的。
只見那道黑影從兜裡掏出一塊磁鐵,這是在市面上見不到的銣鐵硼磁鐵,磁力極其強悍。
“咔呲呲——”
一聲輕響,原本別的好好的窗戶扣緩緩移動,輕輕一推,刷着紅油漆的鐵框玻璃窗,便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十來分鐘後,黑影如同一隻有遊走於夜間的蝙蝠,幾個縱躍之間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開快些!”
羅旋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開口道,“這趟火車行駛到德綏站,需用時47分鐘,你現在以70碼的速度往前開時間上有點緊張的。”
許大良嘿嘿一笑,“我一個剛剛學會開車3天的人,如今能穩穩當當的給你跑70碼都不錯了.安全第一呀,老夥計。”
“爬哦,你和甘水利開的是什麼車?”
羅旋伸一隻腳過去,裝出要替許大良踩油門的樣子,“你沒聽說過地板油?現在是凌晨4:50,路上一輛車沒有、一個行人沒有,你開到90碼又咋了?”
“行!既然你這位工業辦主任都不怕,我還怕個啥?”
許大良猛轟油門,“哎,我說羅旋了,你真心願意把這個工業辦主任的位置讓出來,然後舉薦我去幹你就那麼相信,我能搞好工業方面的工作?”
“現在十里鋪公社的幾座小廠,裡面的管理工作已經捋順了,接下來就是蕭規曹隨、跟着慣性往下幹就成。”
羅旋微微一笑,“你也知道你是個外行,就不要去對人家指手畫腳的就成。
只要他們在財務上是清白的、在用工上是公平的,你只管負責日常監督一下就好。”
“那行,既然不管它們,人家也能平穩運行,我就不去胡亂摻和了。”
許大良鬆了一口氣,“這是廠裡無論是進貨還是往外銷售,都是在計劃內運行,包銷包產,咱們就只管維護住工廠的正常運行就好這種事兒,我乾的來。”
羅旋要退出十里鋪公社,關於工業方面的工作管理事務。
而許大良身上有很多的各種榮譽,再加上他本身也是知識青年,有文化。
想來等到羅旋退下來之後,向上級領導舉薦一下許大良,讓他去代行履職,應該不會存在履歷和資歷方面的問題。
許大良創業幾次失敗了,但是讓他來守着如今已經走上正軌的這幾座小廠,問題應該不會太大。
都說創業容易守業難,那是後世。
在這個時期,一些最基礎的小型工廠,它們都是按照計劃委制定出來的生產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生產。
包括原材料什麼價格、需要多少,該從哪裡調集過來?
甚至包括要用火車皮、和汽車運輸這些調度計劃,都有計劃委一管到底。
工廠裡面也就剩下日常的人事管理,做好財務流水賬這些方面的簡單工作就好。
而十里鋪公社最爲耀眼的工廠,肯定就是天競時興傢俱廠了。
這座工廠由不得許大良去管,在那邊有簡騰,這傢伙在塞北沒熟人、更沒親戚。
所以他幹起工作來,沒有什麼好顧慮的,誰要想在傢俱廠裡安插幾名關係戶、安排幾名二代子弟?
門兒都沒有!
簡騰是個一心愛搞技術研發的人,他對於社交應酬和虛與僞蛇這方面並不擅長。
誰去找他說情,這傢伙就是抱着厚厚的一摞圖紙“忙着呢,忙着呢。要想安排一名工人進來呀?
成,找縣勞動部門申請,然後你找廠人事科去我不負責這些東西。”
無論男人怎麼說,怎麼求情,一概沒用.簡騰這個一廠之長和誰說話,都不會超過一分鐘,然後抱着圖紙就跑。
拉都拉不住的。
羅旋和許大良坐着貨車,一路風馳電掣的往德綏縣火車站趕。
而在此時已經快到凌晨5:00。
羅旋和許大良二人,必須要在17分鐘之內趕到德水縣火車站,重新坐上那趟火車.
而在半個小時之前,本來已經睡得暈乎乎,醉沉沉的趙三,被定好的鬧鐘吵醒。
揉揉眼睛。
趙踢踢身邊的小嘍囉,“起來了,咱們該出去幹活了。”
那人翻個身繼續睡,“半夜三更的,吵個甚!讓老子再睡會兒”
“睡睡睡!”
趙三大怒,“等你狗的死了,讓你睡八輩子!現在你既然還喘着氣兒,那就起來幹活。”
等到倉庫裡睡的東倒西歪的一幫子傢伙,睡眼朦朧的起了牀。
趙三便衝到2樓去,準備把郭德林給叫起來。
結果敲了半天門,沒人應。
眼看這時間都快到點了,要是這次再錯過了,到時候上哪堵羅旋去?
於是趙三也顧不得什麼害怕,趕緊使勁的擂門,“老大,老大,不早了,該起牀啦!”
“嘭嘭嘭——”
敲門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急。
最終還是郭德林身邊那個女人,穿着一身寬鬆的睡裙過來打開了門,“咋,咋解呀,天都沒亮咧,你錘什麼門吶?”
“我家老大呢?”
趙三在黑暗之中順手揪了對方一把,很潤,“快點把我們家老大叫起來呀,可不敢耽誤正事了。”
等到那個女子準備扯亮電燈,“啪嗒”,電燈卻沒有亮起,原來卻是停電了。
等到這個女子在屋子裡摸出來一把手電,轉身正準備去裡屋叫郭德林起牀。
結果,手電光在不經意間朝着窗戶那邊一晃。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頓時劃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