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怡正嘴脣微動,可是就在嘴邊的問題卻怎麼也問不出口。那是一層窗戶紙,捅破了,所有人都會萬劫不復。現在還沒有到最緊急的時候,關怡正呼出一口氣,還是再給大家留一點餘地吧!
“沒事了,你快去吧。時間緊急,樓下集合!”說完,徑自敲開關怡情的門。
關曉琪停頓片刻,重新擡腳。
車子直接送着他們三個去了機場,樑和峰是坐軍用飛機過去。看着機場上軍綠色的大傢伙,關曉琪感慨萬千,沒想到第一次坐軍用飛機,卻是因爲這樣的事。
樑和峰已經到了,現在完全是在等他們。三人趕緊上去。
樑和峰一臉疲憊地靠在前面的椅子上,從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麼異常,但是想也知道,此時他的心裡一定翻江倒海。唯一的兒子在前面生死未卜,此時最百爪撓心的莫過於這位父親了。
三個人輕手輕腳上去坐了,誰都小心翼翼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人齊了,飛機便很快起飛。
軍用飛機自然沒有航空公司的飛機舒適,不僅噪音很大,而且也不是很穩。幾乎整個全程都在顛簸中,感覺內臟都被顛簸得移位。但是沒有一個人抱怨,或者說沒有一個人有心思抱怨。此時,機艙裡的每個人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前方生死未卜的人身上。如果現在他們現在還有一分可以屬於自己的心思,也都放在了爲他祈禱上。
等到飛機終於降落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這一飛。竟然就是數個小時。
飛機在一個有些荒涼的飛機場降落,外面站着幾個穿着綠色軍裝的人等在那裡,顯然是來接機的。
關家兄妹三人跟在樑和峰身後下機。等在下面的人立馬迎上來,爲首的男人行至樑和峰面前。向着樑和峰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司令!”
樑和峰擡手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別說了,去醫院!”
男人頷首,轉身帶着樑和峰等人出去。因爲時間緊迫,所以這裡並不是軍隊的訓練場,而是一個小型機場。臨時借來的場地。外面已經有幾輛車子停在外面的停車場。
樑和峰跟着之前領頭的軍人上了最前面一輛車。而關家兄妹則上了後面一輛。樑和峰上車之前,向後看了一眼。那視線的方向,恰恰是關怡情的方向。那是他兒子的未婚妻,樑和峰那一剎那,在想他是不是應該把她叫過來與自己同車。
念頭一閃而過還來不及抓住,等在一邊的人輕聲提醒,“司令…”
“走吧!”樑和峰迴頭,鑽進車裡。
大家一上車,立馬有人遞過來一些麪包和水。他們連夜趕來,自然是沒有吃早餐的。不得不說。這些接機的人準備非常周到。
關怡正接過來分別遞給關曉琪和關怡情。關怡情直接往外一推,臉上帶着苦澀,“這個時候,我怎麼吃得下去。”
旁邊卻傳來撕開面包包裝袋的聲音,關怡情偏頭,就看到關曉琪正拿着麪包。一口一口咬在嘴裡。吃了兩口,接着又扭開礦泉水蓋子,灌了一大口,和着滿口的麪包渣嚥下去。
關怡情咬了咬嘴脣,還是接過了關怡正手裡的麪包,動作機械地一口一口塞進嘴巴里,嚼碎,然後灌水。可是接着,卻一口吐出來。連着的飛機汽車的倒騰,再加上一直以來的精神緊繃。關怡情是真的一點食慾都沒有。硬撐着吃下去的結果只能是引起她胃部的反擊,結果全都吐了出來。
車廂裡被她吐得一塌糊塗,但是好在只是麪包渣和水。一夜都沒吃東西,她倒是沒有吐出別的東西來。
關怡情苦着臉看着關怡正,“我。我是真的一點也吃不下去。”
關怡正嘆口氣,拿過她手裡的面吧和水,“那就別吃了。等你餓了,還可以再吃。”
關怡情點點頭,轉身歪在關曉琪身上。靠着她的肩膀,能夠感覺到她在咀嚼吞嚥的動作,彷彿這樣就是自己在補充體力。她明白曉琪的選擇纔是正確的,他們趕來這裡是爲了給樑晨加油打氣,而不是拖後腿的。可是明白卻做不到,也唯有在關曉琪身上汲取些許慰藉了。
到了醫院下車,另有另外一撥人迎上來。大家心照不宣地點點頭,然後繼續往裡去。越是走近,關曉琪不由得心跳加速。樑晨,還有郝宇凡…
廖中陽本就不多的頭髮,在等在手術室門口的幾個小時裡幾乎要被他全部抓掉。樑晨的身份,在他受傷之後也完全泄露出來。但這不是重點,他廖中陽向來不懼怕權勢。讓他焦心的,是樑晨本人。樑晨是個多麼有才能的人他最清楚。本來這一次的行動中是沒有他的,但是由於原定計劃中的人患了急症,樑晨便自願頂了上去。新兵蛋子就是新兵蛋子,沒有學會絕對的服從,表面上多麼服從,心裡永遠存着點孤勇。
當然,這次行動的成功,也多虧了他的孤勇,然而結果,卻是他躺在了這裡。廖中陽的手都有點顫抖,樑晨,你他媽的要是個漢子,就給老子爬起來!
樑和峰來的時候,周圍的人都站了起來。北京軍區總司令的兒子躺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不知道一起揪住了多少人的心肝。事情發生之後,各層軍隊領導便爭先恐後地趕了過來。廖中陽站在最外面,沉默不語。相比於其他人擔憂沒有照顧好樑晨而會迎來的憤怒與忐忑,廖中陽想的卻完全是,他手下的兵躺在裡面生死未卜,他要如何面對兵的父親!作爲隊長,他愧對對方。
樑和峰直接越過衆人的包圍,走到廖中陽的面前。他知道這個就是特種隊的隊長,是樑晨的直屬上司。走到對方面前,樑和峰磕腳立正,向着廖中陽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你好,我是樑和峰,樑晨的父親。”他沒有說自己的職銜,而是說是他是樑晨的父親,其用意不言而明。
廖中陽同樣回敬了樑和峰一個軍禮,雖然此時他軍容不甚嚴謹,但是他的目光與他的狀態,都充分表現了對對方,對這身衣服的絕對尊重,“你好,我是野狼特種部隊隊長黑狼,樑晨他,是個好戰士!”
廖中陽沒有隱瞞,向着樑和峰完整交代了樑晨參與任務的整個經過,包括他原本並不在編制內的事實。也正是這一點,凸顯了他的正直。樑晨如果安全退下來,這樣的坦白自然是往樑晨臉上貼金,作戰勇猛,孺子可教。但是現在樑晨躺在裡面生死未卜,面對着孩子的父親,又是位高權重的軍區司令。他這樣沒有顧忌地說了,如果任何一方有意,都能以監管不力的各種罪名懲治了他!懲罰,就在一念之間。
但是他有一點押對了,那就是樑和峰絕對不是公報私仇的人。他首先,是一名軍人,一名合格的軍人。其次,纔是一個父親。
樑和峰抖着手摘下自己頭上的帽子,看着緊閉的手術室的大門,眼中晶瑩閃爍,“樑晨,我以你爲榮!”
手術室外的氣氛隨着樑和峰等人的到來越加嚴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最高點,等待着裡面的消息。
終於,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劃過,手術室的大門終於敞開。率先走出來的醫生迅速被一干人包圍,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樑和峰。
關曉琪和關怡情擠不進去,或者說,有點不敢擠進去聽那個結果。兩個人站在包圍圈外,一時間手術室外十分安靜,只聽到主刀醫生的聲音穿透人羣的包圍,傳到他們的耳中。
“…子彈…危急…暫時脫離危險,觀察…”醫生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人羣中傳出來。關怡情紅着眼看向關曉琪,彷彿求證,“沒事了對不對?我好像聽到他說沒事了!樑子哥沒事了對不對?!”
關曉琪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使勁點頭。
樑晨,你真是好樣的!
彷彿呼應關曉琪和關怡情的對話,生死門的手術室的大門終於洞開,樑晨被醫生從裡面推出來。這次,關曉琪和關怡情都不再躲在後面,甚至顧不得禮儀,擠開衆人,一直擠到樑晨的牀邊。
經歷了幾個小時手術的樑晨靜靜地躺在上面,因爲訓練而黝黑的臉此時愣是看出幾分蒼白來。他們明白,這是因爲失血過多的原因。關怡情的眼淚又啪嗒啪嗒掉下來,迅速打溼了被子的一小塊。
關怡正走過來攬住關怡情的肩膀,“樑晨現在還很虛弱。你先放開,樑晨現在得趕緊轉移到病房裡。”
關怡情趕緊點頭,跟着醫護人員往病房裡走。
這裡不少人都是陪了一夜的。此時總算暫時穩定住了,一些人也開始打招呼然後準備回去。樑和峰自然得打起精神,招呼兩句。是以病房裡倒只剩下關家兄妹。
關怡情就坐在樑晨身邊,眼淚還是停不下來地往外流。關曉琪明白,她真是被嚇到了。小公主將近二十年的人生中,還從沒有遇到過生老病死的橋段。如今突然地面對了,對象還是從小一起長大並且還是未婚夫的青梅竹馬,也難怪她現在止不住地宣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