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關怡正來開的門。不知不覺間,從關曉琪遇到老人,應該說外婆到現在爲止,已經差不多兩個小時了。這麼長的時間,早就足夠了關怡正從外面辦完事回來,然後發現關曉琪還沒有回來。
關怡正的臉色有點發黑,尤其是開門看到關曉琪以後,那發黑的臉瞬間又下調了一個色調,“關曉琪,你跑哪裡去了?!”
“就是,再不回來,哥哥都要出去找你去了,就不能讓人省心一點麼?!”後面,關怡情帶着埋怨的話傳來。
關曉琪沒有接他們的話茬,只是拉着關怡正讓到一邊,好騰出路讓哨兵把外婆背進來,一邊跟關怡正解釋:“你就先別說我了,快看看吧,外婆來了!”
關怡正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不掩激動地喊道:“外婆!”可是在看清是哨兵把老人背進來的時候,臉上的激動一下子褪去,換成了慌張,“外婆,您這是怎麼了?!”
外婆笑着擺了擺手,示意等會再說。哨兵把她安置在沙發上,關曉琪趕緊善解人意地爲哨兵倒了一杯水。那哨兵卻是說什麼都不肯喝,憨憨地笑了笑,便走了。
關怡情早在看到老人進門的時候,就從樓上飛奔下來,此時正依偎在老人身邊,眼淚汪汪地看着老太太仍舊腫着的腳踝,聲音哽咽,“外婆,您的腳,這是怎麼了?還有您怎麼一個人來的,外公和舅舅他們呢?”
“好孩子,快別哭了,外婆又沒事,還是這麼愛掉金豆子。”老太太從口袋裡掏出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親自給關怡情擦了臉,臉上滿是笑容。
“是啊外婆。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關怡正眉頭皺得死緊,腦袋裡早就運轉開了如果這事如果有什麼內情,他得怎麼討回來。正是十五六歲毛毛躁躁的時候,衝動易怒,喜歡用拳頭解決。而這關怡正還得再加上點陰謀論,不吃虧的脾氣,一分風他都得給折騰出雷陣雨,更遑論,若是真有人這麼沒有眼力,動到他的頭上。他定然叫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老太太嗔怪地瞪了關怡正一眼,道:“你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麼跟你舅舅一個德性。什麼都愛往陰謀上想。外婆就是崴着腳了,曉琪知道。還多虧了曉琪,不然這會外婆還坐在那小破巷子裡呢。”說完,老太太看向關曉琪的眼裡難掩讚賞。
關怡情在一邊看得嘴裡發苦,有些蠻橫地抱住老太太的腰。埋在老人的懷裡就哭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外婆,您也知道了曉琪纔是您的外孫女,小情不是了對不對?外婆,您會不會不要小情了?”
關怡情突如其來的大哭有些出乎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無關是非對錯,只是從一個女孩子的心裡說來,她也是一直忐忑中的。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家根本不是自己真正的家。相處了十幾年的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真正的親人,尤其這親人還真的曾經動過念頭想要把她送回去,她心裡是恐懼的,所以開始變得貪婪,變得不講理。更加變得草木皆兵。此時此刻,她只想要團結所有能夠團結的力量。讓他們站在自己這一邊。因爲沒有了血緣的牽扯,她唯一能依靠的,便是那十幾年相處的情分,只看這情分與那血緣親情和愧疚相比,孰輕孰重。
老太太伸手輕輕撫着關怡情的頭髮,柔聲道:“小情,怎麼會這麼說呢?曉琪是我的外孫女,可是小情也一樣是啊!小情可是叫了我十三年的外婆了,外婆怎麼捨得把這麼好,又這麼愛掉金豆子的外孫女丟下呢?瞧瞧這小臉哭得,這是要用眼淚淹死我們呀?!”
關怡情臉上尤帶着淚痕,仰頭看着老太太,聽她這樣一說,忍不住就笑了,可是眼淚還在往下流,倒有點又哭又笑的滑稽樣子。
老太太又給她擦了一把淚水,哄道:“好了,別老是胡思亂想的,快去洗洗臉,瞧瞧,眼睛都哭腫了,不知道的還不以爲我這老太婆欺負你了?”
“外婆!”關怡情終於成功止住了淚,朝着老人撒嬌。被老人輕推了一把,也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子實在是狼狽得緊,只得依依不捨地上樓洗漱去了。
關怡情走了,關怡正這纔有時間細細詢問了老太太的情況。原來老太太是比徐老爺子還有徐雅鈞早走了一步。他們一個是一方大員,一個是開國將軍,哪個都是牽一髮動全身的主,用老太太的話說就是,他們一個個都是關鍵人物,她一個老太太是沒有那麼多忌諱的,乾脆就先一步來找女兒團聚了。
“可是您怎麼不提前通知一聲呢?我們好去接您!”看着老太太依舊腫得老高的腳踝,關怡正的語氣就帶了些責備。
老太太明白這外孫是關心她,心疼她,所以也不計較他這語氣,依舊笑呵呵地道:“我這不是想給你們個驚喜麼?只可惜我這腳傷了,不然晚上下廚做上一頓地地道道的湖北菜,保準你媽一進門就得呆住!”說完,眼裡流露出幾分遺憾的樣子,但是轉瞬便掩去,“沒關係,等我好了,再做給你們吃!說來,我跟曉琪的緣分可是深得很,恰恰就讓我這外孫女給碰上了!”老太太轉頭看着關曉琪,眼裡滿滿的都是疼愛。若說之前她還對這個外孫女存着那麼點點的擔憂,怕這個孩子從小生長的環境不好,對她的性格氣質上會有所妨礙,那麼在知道了這個熱心地救助她的女孩子就是那流落在外的嫡親外孫女之外,那點子擔憂早就都煙消雲散了。這孩子,品質沒得說,性格開朗大氣,便是與從小捧在手心裡養起來的關怡情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真真是難能可貴的。
關曉琪心裡也是很喜歡這個外婆的。人與人之間相處是看緣分的,或者說白了就是氣場合不合。有的人,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好,可就因爲兩人氣場不合,你就是怎麼看怎麼不喜歡她。可是有的人,明明也沒有多少相處,甚至只是見了一次面,就因爲氣場相合,你便對她十分有好感,就如老太太之餘關曉琪。關曉琪可不是那麼莽撞的人,也不是什麼濫好心的人。有的好事,做到了一些也就夠了。而之所以對着老太太這麼周到,追根究底還是因爲第一眼看到對方的時候,就打心眼裡喜歡對方的氣場。不然路上平白無故碰到的人,即便是要幫助,也總要存着幾分防備不是?關曉琪這僞蘿莉是,那閱盡滄桑的老太太又何嘗不是?
過不了多久,徐靜和關博恆先後腳回家來了。徐靜一進家門,雖然沒有老太太一開始打算的那樣,白滿桌子的湖北菜,可是看着親親母親坐在沙發上笑吟吟迎接她的時候,又怎麼會不驚喜?幾乎當場差點就流下眼淚來。還是老太太嗔她說自己都成了母親了,孩子就在旁邊,還沒出息地掉金豆子,她老太太都替她丟臉。徐靜半是撒嬌,半是玩笑地說她在母親面前永遠都是孩子,哪個敢笑她?她就武力鎮壓!弄得關怡情、關怡正還有關曉琪一個個都忍俊不禁,連關博恆,看着妻子難得流露出來的嬌態,眼睛裡也是蘊滿了笑意。對這個常年冷硬着臉的男人來說,已經是了不得的情緒表現。
晚飯自然是極盡豐盛的。雖然老太太原本的計劃實施起來有些困難,但是這並不影響她變通一下再發揮。腳不方便站立,那就搬個椅子坐到廚房裡,徐靜親自下廚,老太太在一邊親自指揮。雖然一個人做飯有一個人的味道,可是老太太這麼坐鎮一邊親口指揮,還是在菜里加了幾分她的味道進去。
外面,關曉琪三個還有關博恆早就等得有些飢腸轆轆了。桌子上已經擺了好幾盤子菜,湖北菜,偏辣,香辣的味道刺激着大家的嗅覺,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計。只是那母女倆依舊一起做飯在分享着那難得的溫馨時刻。做飯的人不上來,尤其裡面還有長輩,他們也不好動筷子不是?
徐靜再次端着一盤子菜上來,臉上洋溢着顯而易見的笑容。
關怡情聞着那撲鼻的香氣,口水恨不得都流出來,直接撒嬌道:“媽媽。還沒好麼?我們都要餓死了。”
“好了好了,這是最後一道菜了!你個小饞貓,看看你哥哥還有曉琪人家都等得,就你等不得?”
關怡情皺皺鼻子,似是有些不滿徐靜的話。
關博恆放下筷子,走進廚房跟徐靜一起把老太太攙扶出來。老太太臉上,也是與徐靜一樣的笑。
待老太太也坐定,大家纔開始動筷子。只是沒吃兩口,關怡情便辣得有點瘦不了,一手像扇子一眼使勁呼着,嘴裡也忍不住使勁哈氣,“辣死了,辣死了,媽媽這菜裡你放太多辣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