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的晚飯吃的沒滋沒味,而傅家則是不歡而散。
傅媽媽雖然攆走了女兒,可心裡還是記掛着的。前天晚上是知道有傅沛林陪着,對於傅佩嵐的不歸家也沒太在意,只當女兒還在生氣。
只要一想到那天傅佩嵐的桀驁不馴,傅媽媽心裡便不痛快,這哪裡有一點貼心小棉襖的樣子,簡直就像個討債的。
可是到了第二天中午,看着大兒子晃晃悠悠的從外頭回來,話都不和她說一句便回了房間,傅媽媽滿腔的不滿又變成了擔心,有心問上兩句小女兒的行蹤,可又拉不下來臉面,後來還是傅沛齊勸了她,說若是傅佩嵐有什麼事兒,傅沛林也不會像現在這麼自在悠然,傅佩嵐準時還在和傅媽媽置氣呢。
聽了小兒子的勸說,傅媽媽確實放下了懸着的心,可轉念一想,她當媽的都不氣了,這當小輩的還沒完沒了了?虧她還在這望眼欲穿的惦記着!想到此處,傅媽媽滿腔的怒火又被勾了起來,只恨不得抓住傅佩嵐狠狠的罵上兩句。
到了晚上,傅佩瑤下班回家,傅媽媽還是板着一張臉沒有好聲氣。傅佩瑤只以爲傅媽媽還沉浸在昨日的怒氣中,也不敢多說,匆忙鑽到廚房炒了兩個菜,擺好了餐桌,又喊了傅沛林和傅沛齊出來吃飯。席間幾次想要開口問問傅佩嵐的事情,可是看着傅媽媽陰沉的臉色和一旁隱有嘲諷之色的傅沛齊,傅佩瑤只能將關心嚥下,想着飯後再仔細問問大哥。
可偏偏傅家這位大哥一點沒發現妹妹的心思,神態自然從容極了,旁人居然一點無法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些什麼。
傅沛林心地不壞,可性格上卻有點大大咧咧,還有一些好吃懶做貪圖享受的壞毛病。昨天傅佩嵐住的招待所房間裡只有一張牀,他一個大小夥子自然不好和妹妹同住,只能打了個地鋪,夜裡睡得並不踏實。今天上午又跟着傅佩嵐跑了大半天才租到一間可心的房子,回到傅家已經累的不成樣子了,他又一貫是個粗心大意的,進了家門便鑽進房間睡了一下午,壓根兒不知道傅媽媽心裡的糾結。
如今上了餐桌纔想起來住在外頭的小妹,連忙對傅佩瑤說道,“待會兒你把佩嵐的行李收拾一下給她送去。”
傅佩瑤看着傅媽媽瞬間扭曲的臉龐,只能含糊的應了一聲,轉移話題道,“你們都嚐嚐那道醋溜白菜,是我和同事學的新做法,我嚐了嚐好像真的比以前做得好吃一些,你們覺得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傅媽媽啪的一聲扔掉手中的筷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傅佩瑤後轉頭對這傅沛林問道,“怎麼着,那個死丫頭還真不回來了?”
傅沛林連忙嚥下口中的飯菜,無辜的回問道,“不是您把她趕走的麼?”
傅媽媽被噎住,狼狽的罵道,“你個不省心的死小子,你妹妹不懂事兒你不知道勸着反倒跟着一起瘋,就你這這樣兒的哪家的姑娘肯嫁你?每次人家介紹的姑娘都看不上你你還不找找原因,就你那性格誰受的了?你要是有沛齊一半兒的懂事如今孩子都滿地跑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您自己把小妹趕了出去,如今又賴給我做什麼?若是後悔了直接把她接回來不就得了,在家裡吵來吵去有什麼用?”傅沛林不滿意傅媽媽的借題發揮,扔下筷子站起身,“我就算比不上沛齊那不也是你生出來的?我不好那也是您沒教好!連頓飯都不讓人好好吃,這鬧騰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你個死小子去哪兒?”見大兒子也這樣不給她面子,傅媽媽臉色更不好看。
“回屋睡覺!”傅沛林哼了一聲。
“睡睡睡,你都要睡成豬了!”傅媽媽翻了個白眼,盯着桌上的飯菜卻再也沒了胃口,好半晌纔對這傅佩瑤說道,“一會兒你去問問你大哥,佩嵐那死丫頭到底跑哪裡去了。”
傅佩瑤連忙點頭。
傅媽媽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雖然不滿意小女兒的任性,但真的沒了她的消息第一個不放心的還是傅媽媽自己,傅佩嵐剛剛離開校門,如今工作又沒了,她一個人在外頭怎麼生活?她還不到十八歲,正是花骨朵一樣的年紀,若是碰到了哪個地痞無賴起了歹意,那一輩子可就都毀了!
想到這,傅媽媽的眼皮顫了顫,眼中閃過一道厲光,直直射向傅佩瑤,“你別吃了,立刻去問問你大哥,佩嵐那臭丫頭是不是跑到馮家去住了?她一個小丫頭片子還要不要名聲?”
“媽,您小點兒聲,小嵐昨天是和大哥住的招待所。”傅佩瑤連忙打斷傅媽媽的質問,依着她那個嗓門,本來沒有事情被她這麼一說,好像自家小妹真的跑到馮家了一樣。
傅媽媽也想到了這點,壓低聲音說道,“剛纔你哥說讓你幫着收拾行李,佩嵐手裡就那麼兩個錢,還能天天住招待所?不行,你立刻去問問你哥,把那丫頭給我拎回來,我們老傅家的名聲可不能讓她毀了,若是她敢像周家那個不要臉的丫頭片子似的未婚先孕,我非打斷她兩條腿不可。”
“媽,您胡說什麼呢。”傅佩瑤埋怨的看了一眼傅媽媽,爲了防止她繼續說下去,連忙放下碗筷,“我去大哥那屋看看。”
說完便起身去了傅沛林的房間。
傅佩瑤從大哥口中得知妹妹居然在外面租了房子準備常住,擔心的不行。就算是和母親置氣,也不能這樣離家出走啊,她一個小姑娘自己住在外面她哪裡能安心,可是聽傅沛林的語氣,妹妹竟是絕不會改主意了,甚至讓她幫忙收拾行李。
“大哥,你不勸小嵐回家,反倒幫她租房子?”
傅佩瑤氣的不行,這一刻深切的體會到往日傅媽媽面對傅沛林時的無奈,自家這位大哥,大腦簡單性格衝動,偏偏還極沒主見,別人一勸便跟着人家的思維跑,還固執的從不肯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那你讓我怎麼辦?”傅沛林委屈的不行,“我不幫忙,小嵐也不肯回來,我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面四處找房子吧,她可還是個小丫頭,萬一被騙了呢?”
“然後你就被她拐着走!”傅佩瑤氣急敗壞的說道,“你明知道小嵐愛鑽牛角尖,又好面子,你勸不動她不會拖到我回來一起勸呀?再不濟用你一身蠻力把她扛回來也成呀!”
“……還扛回來?那丫頭能咬死我!”傅沛林撇撇嘴,嘟囔道,“小妹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拿定了主意十匹馬也拉不回來,我陪她找房子還不是怕她被騙。”
“可現在房子已經租了,想把她勸回來可是更難了!”傅佩瑤嘆氣,問明妹妹在梧桐巷的地址之後便回房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準備給傅佩嵐送去。
傅媽媽聽見院子裡有響動,連忙出了屋子,見傅佩瑤正將一個包袱困在自行車後座上,連忙問道,“佩瑤,你這是幹啥呢?”
“我收拾了幾件衣服給小嵐送過去。”傅佩瑤用繩子將包袱緊緊的捆在後座上,她嘴巴上埋怨傅大哥,其實換成是她也是沒有把握將自家小妹勸回家的,因此最後還是收拾了一些必需品準備送到梧桐巷。
傅媽媽見到車後座上的包袱,臉色發黑,“怎麼着,那丫頭離家出走你們還幫着?”
“不是幫着她,而是沒法子。”傅佩瑤無奈的抿抿脣,“大哥勸了她大半宿也沒用,聽說今天還在外頭租了房子,小嵐本來手頭就沒錢,若是我再不把她的東西送過去,她可怎麼過日子呀。”
“在外頭租了房子?”傅媽媽心一顫。這是打算和她硬抗到底了?
“可不。”傅佩瑤將繩子打了個結,又拍了兩下包袱,見捆的很牢固,這才擡手拭了拭額頭上的汗珠,回道,“我先把行李送過去,再勸勸她,爭取把她領回來,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一個人在外頭住也不是個事兒呀。”
“佩嵐本來性子就左,你把行李給她送去她不是更不回來了!”傅媽媽的聲音有些顫抖,自從聽說小女兒租了房子,傅媽媽便開始心慌,她性子雖然跋扈,可卻從沒想過要把自己親閨女逼出家門。
想到這裡,傅媽媽便要將自行車後座上的包袱拆下來,兇巴巴的說道,“行李不許送,你趕緊把她給我領回來,那丫頭是想翻天呀,居然還跑出去租房子,你問問方圓百里,誰家沒出嫁的姑娘一個人兒出去租房子住的?她還要名聲了不?還有,她哪兒來的錢付租金呀?傅佩瑤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敢背地裡貼補她,縱着她這樣和我對着幹,我打折你的腿!”
“媽,我勸她回來還來不及呢,哪能幫她呀。”傅佩瑤攔住傅媽媽拆行李手,“您不讓給她送行李,可若她還不肯回來怎麼辦?小嵐既然已經在外頭租了房子,就說明抱着破釜沉舟的心了,什麼都沒有您讓她在外頭怎麼生活呀?不如我先去勸勸她,咱們慢慢來,事情已經這樣了,着急也沒用。小嵐那性子,吃軟不吃硬,這行李呀還是先給她送去,您也不忍心她在外頭受苦不是?”
“不想受苦就讓她趕緊回來,總之這東西你不能拿走!”傅媽媽三兩下就把包袱卸了下來抱在懷裡,“你趕緊去把她給我拎回來!若是她不聽勸,你回來告訴我,我就不信老孃親自出馬她還敢反抗!”
“您這又是何必!小嵐爲什麼離開家您還不知道麼?”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單靠武力胡攪蠻纏能有什麼用。
傅媽媽沉默了一會,見到三女兒無奈中帶着譴責的眼神,想起這些日子家裡生冷不睦的氣氛,心裡一堵,低頭看着懷中的包袱,不知怎麼的回憶起丈夫在世時對小女兒的寵愛,那時的傅佩嵐驕傲又幸福,整天神采飛揚的,傅媽媽不由得心中一軟,嘆道,“……你告訴她,我不管她了,她愛上學就去吧。”
總不能真的就此母女決裂呀?!
統計員的工作已經沒了,佩嵐再去鑄造廠也只能做個工人,可她是高中生啊……
聽到傅媽媽妥協,傅佩瑤眼睛一亮,也沒心思再問傅媽媽要包袱,忙不迭的應道,“噯噯,我這就告訴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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