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馬車裡,藍慕絹非常不快的靠在藍地金銀紋迎枕上。
“不高興什麼?”大藍嚴氏皺着眉頭瞪了女兒一眼。“
“沒什麼。”藍慕絹別過頭低聲的道。
大藍嚴氏想了下,想到同是今日回家探望父母的二妹,還有程湘湘。“程家老太婆說的好聽,定會爲你湘湘表姐尋門好親事,現在看來也不怎麼地。”
藍慕絹嘟着嘴,想到表姐身上、頭上穿戴的,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心情便非常低落,大藍嚴氏完全沒注意到小女兒的心事,嘴裡仍在叨唸着。藍慕絹聽得厭煩,便開口道:“三姨母今兒好奇怪,怎麼會想留我們住下?”
大藍嚴氏已從大嫂及幾個嬤嬤口中得知,原來三妹夫因三妹牽扯其中,大發雷霆過,若非藍慕越她們求情,嚴氏現在早就回莊子去待着了,她眸光一閃,沒與女兒說,只道:“留在藍府住着不好?有人侍候着,什麼都不用愁。”
藍慕絹點頭,低下頭看到自個兒身上挑線裙,不由想起程湘湘身上那條八幅水藍馬面裙,繡滿了花草,色彩妍麗精緻,她嘆了口氣,京裡當家的伯母也給她添了衣服,但質料做工還比不上慕越她們給她的,這次回來,母親就與她說,叫她穿那些舊衣,。
“有新衣爲何不讓人穿?”
“傻瓜。你伯母給的那幾件,除了樣式、花色較新,其他的根本及不上這幾件,再說,你總穿着舊的,她們瞧着纔會送新的給你不是?”
“娘說的是。”藍慕絹露出笑容來。
只是說是這麼說。但昨日藍慕越不在,大表嫂她們也沒說什麼,害她今日出門仍得穿着舊衣,想着臉上就依然忿忿不平。
大藍嚴氏也沒搭理她,徑直在操煩日後的生計。
前頭的馬車裡頭,嚴氏板着臉端坐着,嚴老夫人新給她的兩個丫鬟畏畏縮縮的坐在角落裡,她尖刻的眼掃過兩個丫鬟,然後冷哼聲別過頭去。
馬車轆轆聲中,她們回到藍府。甫在二門下車。就發現滿園歡聲笑語,桂嬤嬤上前來迎接,見嚴氏一臉驚疑,便笑道:“夫人,老太爺和老夫人已經到了,老太爺看到孫少爺和孫小姐玉雪可愛,一高興就賞了大夥兒一個月的月例錢。”
嚴氏心裡震驚,那兩個老傢伙來的這麼快?
大藍嚴氏這會總算明白。爲何嚴氏要拉她們住下,開什麼玩笑,她纔不要留下來看那老太婆的臉色,在京裡看多了她婆婆的臉色還不夠,來到寧夏,還要看妹妹婆母的臉色?當她是傻的啊!爲了三妹。她在可沒少吃婆母的埋怨,當下便決定一會兒拜見兩老後,回頭就走。
嚴氏不知長姐心裡的打算,挽着她的手。強堆着笑往致寧院去。
致寧院雖較致瀾院大,卻沒有奢華的陳設,。簡單的桌椅,中堂掛畫、書法是老太爺的手筆。角落高几的汝窯花瓶插的是當季的鮮花,隱隱有些花香,卻不明顯。堂上衆人原本笑語不斷,見她三人進來,笑聲漸漸停歇。
嚴氏心裡發怵,上前跟公婆跪下請安,大藍嚴氏也攜女上前請安,藍老夫人因是初見藍慕絹,從身邊的貌美丫鬟那兒取了個荷包,又從臂上捋了兩支手鐲做見面禮。
待衆人重新落坐後,藍慕絹有些驚詫慕越身上的打扮。
與自己一樣的襦衫裙,卻沒什麼花樣,乾乾淨淨的樸素至極,就連頭上的髮飾也是很簡單,臉上不知擦了什麼,瑩瑩生輝,感覺起來卻比她今日才見的程湘湘更耀眼。
不單如此,她的話也極少,藍慕絹幾番搭話,她都笑眯眯的點個頭就算作答,反把藍慕絹氣惱不已。
慕越返家便已聽說,藍慕絹前一日欲強行進院的事,她好生的打賞了看門的婆子一番,樂得兩個婆子合不攏嘴,這會藍慕絹老要找她說話,她實在沒什麼興趣陪她閒聊。
請過安後,老人家旅途勞頓需要休息,藍守海將二老安置在致寧院三進的正房裡,自己仍住二進的暖閣裡,老夫人原待有話要說他,但兒子一句:“這樣離得近。”讓老夫人的心酸了會,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老太爺拉着孫子們去書房考較學業,藍慕攸苦着臉將妹妹拉下水,慕越看了欲言又止的藍慕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隨哥哥們去,比起聽藍慕絹哭訴,她寧可被祖父考較功課,她是女孩兒,祖父也不會對她要求太甚。
大奶奶和二奶奶帶着孩子先回房,她們還要安排家宴,嚴氏和大藍嚴氏母女見狀,只得摸摸鼻子識趣的離開。
一出致寧院,大藍嚴氏也不管走在後頭的大奶奶她們會不會聽見,直接就對妹妹道:“昨兒我去瞧過那房子了,收拾的很好,一會兒我和你姐夫就帶着絹兒搬過去了。”
“大姐?”嚴氏一怔,她不是已經答應自己要多住些日子的嗎?
“你家那婆婆瞧我們不順眼!罷了,我們也不留下來礙她的眼。”
嚴氏聽長姐這麼說,也不好多留,只道:“我真不知他們這麼快就到了,接了姐姐的信約十天後,才知公婆他們出京往寧夏來。”
大藍嚴氏陰陽怪氣的道:“妹妹早知他們要來,何苦還留我們作客呢!他們兩位老人家腳程也快,晚我們十日纔出京,竟與我們相差不過兩日就到寧夏城了。”
嚴氏訕訕的,說了幾句應酬話,便送長姐離去,她身邊的丫鬟不解的問:“夫人,大姨太太那話是什麼意思啊?”
“還能有什麼意思,她們家貧,僱不了好馬好車,難不成還是我的錯?”嚴氏忿然甩袖回房,新來的兩個貌美丫鬟不敢吭聲的緊跟在後,潤福家的見着,忙拉了跟去嚴家的丫鬟問:“那兩個狐媚子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讓大太太替夫人備下的。說是……要侍候老爺的。”丫鬟目赤臉紅,似羞又惱,潤福家的多瞧了她兩眼,長的是眉清目秀,可畢竟是莊子上大的,粗手粗腳不說,腦子也不夠使,光是教個規矩就費了潤福家的好一番功夫。
就這個樣子,她也上趕着想去侍候老爺?別讓老爺看不上,就是夫人也煩這種小心思。難怪剛纔回府,夫人下車連理都不理她們,徑自扶着車廂下車。
將兩個新丫鬟安排好,章順家的便來尋她。
“姐姐那事,還是作罷吧!”
“傻子,今兒是再好不過的了。”潤福家的示意她靠過來,將嚴老夫人備的那兩個新丫鬟的事給給章順家的聽。
“這算什麼好時機啊?”章順家的不解,。
潤福家的不耐的翻個白眼,不再與她多說。拉着她問事情可安排好了沒,章順家的輕應了聲,兩個人又說了幾句才散。
角落裡鑽出個小丫頭,推着媚兒低聲道:“姐姐快走吧!小心點,可別讓夫人發現。”
“知道啦!我走了。”
媚兒熟門熟路的輕巧的溜了出去,小丫頭瞧她走遠。鬆了口氣也轉身走了,院裡海棠開得正豔,風一吹,便在枝頭柔媚生姿。
媚兒離了致瀾院後。急急回院找慕越去,誰知慕越還沒回。她便硬着頭皮去找何媽媽,何媽媽聽她說完之後。忍不住罵了她兩句。“不是跟你說,叫你別四處去逛,你還膽子特大的,逛到夫人院裡!”
“媽媽,我以後不敢了啦!”媚兒今日會去,也是之前交好的小姐妹,找她去說了件事,可巧的是,她要離開時,又讓她碰見潤福家的她們二人密謀着什麼事,雖只聽一兩句,但也知道厲害,“您說她們想做什麼啊?”
何媽媽沒好氣的瞪她。“沒頭沒腦的,我怎麼知道她們想做什麼?”
媚兒這才訕笑着站在旁邊,等候何媽媽發話。“你方纔說,原是那小丫頭找你,你纔去的?”
“是。”媚兒點頭猶不知嚴重,何媽媽氣惱的伸指截了她額頭一記。“你啊!你這個呆子,早知夫人想揪你辮子,好整治姑娘和大奶奶她們,你偏不當回事兒。”
“這是怎麼了?”慕越進屋來,見着何媽媽數落媚兒,覺着有些奇怪。
何媽媽氣不一處兒來,一骨腦的全倒給慕越聽,慕越聽着臉微沉,待何媽媽說完,她露出笑容來對何媽媽道:“媽媽我餓了,方纔老太爺考較功課,六哥嚇得連話都說不清了,。”
“六爺幾時這般膽小了,別是姑娘故意編派他!”
“哼,叫他壞心眼,故意拉我去。”
何媽媽被這麼一打岔,便分了心去,捨不得慕越捱餓,提裙快步去弄吃食了。
慕越坐到炕上,指了邊上小杌子讓媚兒坐,“你別怪何媽媽說你,你實在太大意了,那小姐妹來找你,你便這般託大的去了,萬一是人家騙了她,讓她把你哄了去,你啊!到時她們要怎麼整治你,旁人都救不了你。”
“奴婢不過一個下人,誰會這麼算計奴婢呢?”這也是她一直覺得何媽媽她們太過小題大作的原因。
“你可不單單只是個下人,你還是我院裡侍候的人,若是你不服管教,行差踏錯被逮個正着,便可指大奶奶和二奶奶管家不嚴,順帶着把我院裡的人再清理一遍。”
媚兒聽到這兒,才明白過來,之前她剛來藍府時,就覺奇怪七姑娘出事之前,怎麼會一氣換掉這麼多人,後來她在府中四處串門,總算讓她聽明白了些,原在七姑娘身邊侍候的丫鬟,被夫人以年紀大了,或以侍候的不用心等種種理由,強換走了。
那時夫人當着家,大奶奶和二奶奶連家務都摸不上邊兒!現在夫人若想拿回大權來,勢必要將大奶奶妯娌都打壓下去,而三個院子中,就以自己擅打聽消息,四處串門最突出,會盯上她一點也不奇怪。
“是奴婢太大意了。”
“以後當心些就是,有人約要你出去,也得跟何媽媽她們說一聲。”
“是。”媚兒這時總算明白了,便乖乖的應承下來。
慕越這才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