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留在藍府待下,隔天與慕越一同回營,一進營二人便分道揚鑣,慕越往校場去,阿留往廚去,廚頭見她回來沒有二話,便吩咐起今日要做的事情來。
慕越與自己的部下會合,發現她們幾個的臉色有些不好。
這一日操練陣形,累得所有人快翻過去,直到午間用飯,她們才偷偷透了消息給慕越。
“營裡有人死了。”她們坐在校場邊的草地上。
“死了?”慕越問。“在營裡?”
“不,死在寧夏城外約十里地,是個伍長,姓朱。”剛去喝水回來的小兵嘆道。
另一個小兵訝然。“已經知道是誰了?”
“是啊,!她昨兒就該回營,可直到晚間也不見人。她的伍員們與她不合,她逾時未歸,她們不當回事,誰知……”
藍守海也知曉此事,心中頗爲不安,但自那日罰女兒跪祠堂後,到現在都未曾見到女兒,藍慕遠想了想便拉着二弟去見父親。
“你們要去竇營探望慕越?”藍守海正與任唯下棋,任唯聞言便起身告退,藍守海待他離去,纔開口問道。
藍慕遠與二弟對視一眼,斟酌着開了口。“此事興許與妹妹那次遇險有關係,焰族人現在正在城裡。”
“知府那裡傳了消息來,自他們入城後,已有數名女兵遭到意外,官府那邊本以爲她們是與人有了糾紛,但清查之後才發現,她們生活單純,未曾與人有過瓜葛。”
“知府會特意派人來,是因爲手法相同?”藍守海沉吟道。
藍慕聲頜首。“已經數條人命了。他們逮不到兇手,心裡也慌急。”
那倒是,焰族這批人性子竟是如此執拗。“送消息去給竇將軍,讓她的人好好的把這些人的底給摸清楚來。”
“我們去?”
“不,你們兩個太打眼了!”
藍慕遠爲東方朔爭取機會。“那讓阿朔和六弟過去?”藍慕聲聞言擡眼看大哥,隨即抿緊嘴不語。
藍守海還是搖頭。“叫關平進來,讓他過去一趟。”
關平領命去了竇營,竇將軍面色凝重的聽完,便讓他去看關荷。“我記得她是你妹妹。”
“是。”
“你難得過來一趟,就去瞧瞧她吧,!”
“謝將軍。”
竇將軍看着他離去後。纔對坐在一側的丈夫道:“關家幾個孩子長的都好,也不知是那個有福氣的能嫁他們兄弟。”
能在藍守海身邊當親衛,日後出頭的機會會比旁人多上許多。“錢百夫長和葉百夫長都有意思招他爲女婿。”佟軍師看着兵書頭也沒擡的道。
“她們找你去說項?”
“找我打探消息,關家三兄弟除關平在藍將軍身邊,關福、關安分別在藍家兩個爺們身邊當親衛,她們不好直接找藍家小子們打聽消息,就想到慕越來了。”
“你說這幾件案子,跟朱伍長的事。有沒有關連?”相較起部屬兒女的婚事,竇將軍倒比較擔憂此事。
佟軍師擡頭看妻子問道:“若是無關,怎麼如此湊巧,若是有關,對方爲何鎖定她們下手,是已知是仇家爲何。還是胡亂爲之,震懾衆人心神,待她們驚慌心亂,便能詐出誰纔是當日在馬廄裡反擊的人。”
竇將軍不語。這件事情上,對方先出手要置慕越於死。她反擊,對方最後傷重而亡。他的部屬想爲他報仇,卻牽扯了這麼多無辜的生命。“我只怕那孩子承受不住。”
佟軍師點點頭。“是可能承受不住。但此事已經發生,我們多想無益,倒不如先想想,如何逮到兇手們,免得他們繼續殺我們的人。”
竇將軍沉着臉。“你覺得他們還會再動手?”
“當然,他們還沒找到人,不是嗎?”
翌日一早,又傳出有女子死在城門外,衙役領着忤作去查驗,驗出身份又是女兵。竇營裡頭人心惶惶,深怕下一個遭殃的人就是自己。
慕越繃着小臉,與部屬在校場操練後,要進營賬洗漱,有幾個二十幾歲的女兵攔在路上,“藍什長,你一點都不覺得難過嗎?”
“你們想幹麼?”慕越的部屬將慕越護在身後,挺起肩膀質問對方。
“幹什麼?我們只不過是爲保自己的小命,想來問問藍什長,憑什麼要大家爲她付出代價,明明那日是她傷了那男人的,還領功升官呢!怎麼,現在人家上門尋仇了,她就縮起來啦?”手扠着腰,那小兵睥睨着慕越,其他幾個女兵也簇擁着她,指着慕越罵,慕越的部屬則是護着她,與對方開罵,慕越咬着脣,兩眼直視着對方。
她沒有錯,焰族那人偷襲她,他是敵人,他護的那個女子,還殺了看守馬廄的老丈,她反擊,那人死了,很好。但是焰族人想爲他報仇,卻拿女兵們出手,那些女兵們被殺是她害的嗎?是她的錯嗎?
“吵什麼?”黃嫺淑揚聲斥道。
帶頭找麻煩的女兵們猶憤憤不平,黃嫺淑並沒有企圖制止她們,等她們吵得聲浪越來越大時,她走到最先開始找慕越麻煩的女兵面前問:“那你的意思是,當日藍什長應該要不反擊,讓焰族那個賊人把她殺了?”
“不,可是……”女兵被問得一滯,黃嫺淑不待她開口,便又問道:“焰族那些人想爲他們的主子報仇,是藍什長叫他們來的嗎?”
衆人爭吵的聲浪漸漸低微,黃嫺淑沉靜的掃了衆女兵一眼,“會發生這種事,誰都不願意,照你剛纔那意思是,藍什長應該主動站出去,讓那些人找她報仇?然後呢?藍什長盡忠職守,出了事就要推她出去頂禍?如此,之後誰還敢盡心辦事?”
黃嫺淑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們爲自己安危着想,但是,你們且好好的想明白來,敵人是不是利用此事,來打擊我們的士氣,讓我們先自亂陣腳,他們說了,這樣殘殺我們的女兵,是爲他們主子復仇了嗎?滿城的官兵都在追捕他們,都未傳出這種話來,你們幾個又是如何得知,他們就是爲此而來?”
此話一出,衆女兵看向開頭鬧事的幾個人時,神色全變了,原本義憤填膺、或爲自己安危而吵嚷的人也靜了下來,。
黃嫺淑朝方奉竇將軍之命,過來關切的親衛們頷首,“將她們幾個帶去將軍那兒吧!”
親衛頭領點頭,手一揮,其他人便動手押住她們,往竇將軍營賬而去。
黃嫺淑見人羣散去,才走到慕越身邊,“不是你的錯,別放在心上。”
“可她們死了。”慕越咬着脣,從嘴裡迸出這句話,黃嫺淑微嘆,“是焰族人的錯,與你何關,又不是你讓他們殺人的。”
慕越的嘴脣都被她咬破了,滲出血來,黃嫺淑看着只能無奈搖頭。
關荷匆匆的跑來,“怎麼了?怎麼了?我聽她們說,有人找藍什長的麻煩?”
慕越那幾個部屬對着關荷,爭先恐後的將方纔的事說給關荷聽,關荷聽了火冒三丈,“可惡!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她和慕越進軍營不多時便升官,難免叫人瞧了眼紅,這種事擱那兒都有,家裡有人,上頭長官多照拂,誰不多少拉點關係?升伍長那是她和關荷誤打誤撞得來的,升什長,那也是慕越以命搏來的,那日砸破馬廄時,她都已經嗆昏了,手上被火紋身的疤還在,誰能說她升什長是靠父蔭?
會招人眼紅很正常,關荷也招人眼紅下絆子過,卻未遇過這般大剌剌的尋釁的,氣得她兩眼通紅,爲慕越覺得不平,黃嫺淑站在一旁覺得頭疼,關荷不是來安慰開導慕越的,她是來搗亂的,,。
竇將軍派人過來請黃嫺淑和慕越,以及她們二人的部屬過去一趟,她有話要問。
關荷原要跟去,那負責請人的親衛問:“敢問關伍長,方纔你可在場?”
“不在。”關荷瞪那名親衛。
“那對不住,將軍是要問事,營賬裡容不下無關的人。”說完他便伸手請黃嫺淑她們先行,黃嫺淑拍拍慕越的肩頭。“挺起肩膀來,你可是藍家人。”
慕越鄭重的點點頭,深吸口氣,挺起肩膀與黃嫺淑並行,後頭她們的部屬自動成排尾隨於後,待她們走遠,那名親衛纔對關荷點了點頭,舉步跟上。
關荷在後頭悻悻然的扮個鬼臉。“哼,不讓我去,我不會悄悄的過去?”
竇將軍端坐上首,佟軍師則坐在一旁,地上跪着剛剛尋釁的那名女兵,她的同伴都已被問過話,帶下去了。
“你是從何處得知焰族那些人,就是爲了復仇而來?”竇將軍慢條斯理的問。
“聽人說的。”那女兵跪在地上,說話時眼神閃爍不敢直視竇將軍。
佟軍師盯着她,看了良久纔開口:“你該不會是在記恨,當日藍什長升官佔了你缺的吧?”
那女兵猛地擡頭,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佟軍師。“沒有。”她立刻否認。
端起手島邊的茶碗,緩緩的呷了一口,“你今日說的這些,是自己想的,還是真從人那兒聽來的?又是從何人那裡聽來的?你想清楚再回答,興許就是你立功的機會。”
那女兵聽得微愣,這怎麼會是立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