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貴妃那裡出來,奉皇命領路的內監總領帶着他們往德妃那兒去,夫妻兩一前一後慢慢走着,慕越不經意擡頭,就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宮門正巧走出一名宮人,“那裡是…...”
“那兒曾是如妃娘娘的寢殿。”領路的內監總領的公鴨嗓有些刺耳,慕越不由看他一眼,此人年約五十許,花白的發,額間深刻的紋路,在在表示着,此人的年資不淺,能在宮裡混到這年歲,還當上內監總領,可見是皇上的心腹,只是在皇帝身邊當差不是個輕省的活計,勞心勞力巨甚啊!
如妃啊……她微偏過頭看東方朔,東方朔目不斜視,直視前方,感覺到她的視線,才側頭道:“日後再看。”
也是,今兒還有一堆人要見,她想到綴在儀仗後方的兩名美女,不禁問:“可要讓那兩位先行回府?”
東方朔似不知她在說什麼,慕越微嘆口氣,提醒他。“皇貴妃剛給的宮女。”
“不說是宮女嗎?如此嬌貴,連這麼點路就走不得,要如何侍候人?”東方朔淺笑着回答,內監總領卻覺背脊一涼,悄悄不着痕跡的打量了這位王爺。
聽聞順王在西寧軍中,曾立不少軍功,這位可不是在宮裡嬌養長大的主兒,他還記得這位王爺在皇后身邊時,那小模樣啊!真像是王母娘娘身邊的金童般可愛俊美,瞄一眼順王妃,這一位長得雖好,卻及不得當年的向三小姐。那一位與順王並肩而立啊!真真如王母娘娘座前的金童玉女般登對!
可惜!
向三小姐出了那種事,順王自此去了寧夏,向三小姐也婚事艱難,好不容易纔終於出閣。算算時日,也已經有五年了!自皇后過世後,向家聲勢漸衰。他好像有好一陣子沒有聽聞向家的消息。
慕越也只是一說,倒不擔心那兩個宮女熬不熬得住,連走幾步路就虛弱得受不了的宮女,能做什麼?既然能讓皇貴妃送出手,就應該有她們的本事纔是。
東方朔看了如妃的住處一眼,便挪開了眼,母親若有靈。肯定不會守在那兒,睹物思人的,從來不是已經去世的人,而是被留在身後的人,幼時。他曾守在無人的寢殿裡,就爲了再看母妃一眼,他沒等到母妃,倒是等來了四哥,及……
後來躺在牀上養病,四哥跟他說,母妃疼愛他們兄弟,生前她只能待在宮裡,守着那四四方方的天空。候着父皇的臨幸,等着他們長大,如果母妃真有靈,應該會跟在他們身邊,守護他們纔是,而不會枯等在寢殿裡。
後來。他就再也不在母妃殿裡候着那抹幽魂,但那一夜,兄弟兩一同裹着被褥,遙望十五圓月,聽着那痛苦壓抑的男兒悲歌,卻是他與四哥這輩子都不會宣諸於口的秘密。
“德妃娘娘的芳華殿到了。”內監總領笑着提醒順王、順王妃,芳華殿的宮人早就笑着迎上來。
拜見過德妃及其殿裡位份較低的嬪妃後,又轉往賢妃那兒去,十七公主候在宮門外,看到他們儀仗過來,蹦蹦跳跳的衝到順王面前。
“十二皇兄,十二皇嫂安。”十七公主規規矩矩的行了宮禮,倒是把東方朔和慕越嚇了一跳,東方朔想到黎內官查出來的事情,面上不顯,兩眼不着痕跡的掃過十七公主身邊侍候的宮人。
沒看到夏滿供出來的那名內侍,他也不着急,由着十七公主纏着慕越,進了宮中,正殿裡坐着賢妃,兩側坐着的是同宮位份低的嬪妃,慕越稍微算了下,皇貴妃宮中只有她一位主子,就不知是其他嬪妃沒出來,還是就只住她一位,而德、賢兩妃的宮裡,除了她們兩妃住正殿,配殿、偏殿及後殿都各有嬪妃入住,算一算現在至少已拜見了近十位宮妃。
皇帝年紀大了,但宮妃們年齡卻不大,德妃、淑妃與皇后都是皇帝還未登基前進門的,年齡相仿,皇貴妃與她們相比就年紀就差了一截,而賢妃較皇貴妃早入宮,兩個女兒年齡卻差了許多,如果長女還活着,應已出降,說不定已經懷孕生子了。
因此她看慕越的目光柔和,像是透過她,遙想着那早夭的長女。
十七公主安份不了一刻鐘,順王夫妻與賢妃等人見禮後,賢妃讓他們坐,十七公主就跳到慕越身邊去纏着了。
“好嫂嫂,我不要你的見面禮,我只求你,把你的親衛撥兩個給我就好。”
“胡鬧!”賢妃輕聲斥責女兒,“不是給你找了會武的宮女了嗎?怎麼還纏着你嫂子胡鬧。”
賢妃語氣輕柔,一點火氣都感覺不出來,十七公主自然不怕,朝她母妃扮了個鬼臉,繼續鬧。
東方朔一個徑兒微笑,看慕越如何應付十七公主,慕越瞪他一眼,卻也知,這事得自個兒。“好好好,十七妹妹喜歡,當嫂子的怎麼能小氣呢?只是要她們願意跟你才成。”
“她們都聽你的啊!你說一聲就成了。”
慕越看她那副期待的模樣,又看坐在上首的賢妃目露哀求之意,便笑道:“撥兩個護衛給妹妹自然是可以的,不過十七妹妹可以跟我保證,無論出了何事,都會護她們周全?”慕越正色的對十七公主道。
十七公主一聽高興的點頭如搗蒜,兩隻小手緊握着慕越的手,連連保證不會被嚇到,十二皇嫂那些親衛,一個個英姿颯颯,比父皇身邊那些皇衛還威風呢!她怎麼會被嚇到呢?
賢妃卻聽出不對,她原就不贊成女兒身邊多什麼親衛的,連那幾個會武的宮女,她都覺得多餘,但拗不過女兒鬧着,她只好允了。現在聽慕越真要撥親衛給女兒,她是想攔卻又不好攔。
“茵兒,你……”賢妃正想開口說什麼,慕越卻已道:“我那幾個親衛能得妹妹喜歡。是她們之福,但她們皆出身鄉野,行事不似妹妹身邊的宮女們小心嚴謹。倘若她們行事不慎犯了宮規,那可就……要是在賢妃娘娘及幾位娘娘跟前,想來各位娘娘都是大人大量,看我薄面也就揭過去了,可要是在其他娘娘跟前惹事,豈不是給妹妹惹麻煩了嗎?”
尤其現在賢妃與德妃共掌宮務,若有人拿此事攻詰。賢妃豈不平白招事上身嗎?
慕越對自己身邊的親衛,自是有信心的,她們就算出身鄉野,但軍令如山,讓她們侍奉十七公主。只會搏命護她周全,而不會給她惹事,只是她一點也不想把她那些親衛們送到宮裡來。
如果十七公主非要不可,那她得先把話說清楚,免得日後有個什麼事,就把過錯推到她給的親衛身上,甚至波及自己和阿朔。
十七公主看來雖是天真可愛,但是誰也不能保證,這宮裡沒人利用她的天真無邪。來算計旁人,昨日她不就着了道嗎?
“順王妃說的是,十七公主身邊的宮女都是賢妃娘娘精心挑選,又費了好一番心思才教出來的,最是體貼伶俐不過。”
“是啊!嬪妾聽說,這上過戰場的親衛身邊多少都會跟着冤魂……”一個身形圓潤。相貌雖好,卻滿身愁鬱的一名宮妃道。
“你胡說,那我十二皇兄和皇嫂身上纔沒冤魂哪!”十七公主衝到那名宮妃跟前,朝她怒吼。
賢妃頭大如鬥,“茵兒!”十七公主置若罔聞,東方朔適時的清了清嗓子,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十七公主立時頓了下,慕越見狀不禁好奇的轉頭看東方朔。
“十七妹既喜歡你身邊的親衛,回頭就撥兩個借她就是,不過,是借,不是給,讓她們進宮學學規矩也好,不是嗎?”
慕越不明白,但在這兒她又不好問明白,只得悶悶的點頭,東方朔轉頭把慕越方纔的話又跟十七公主說了一遍,要求她不論如何,都要護住那兩個親衛才成,十七公主只想一逞威風,至於兩名親衛只暫陪她一段時日,她不在乎,反正人到她身邊之後,她再想法子把人留下就是,只要她們願意留在自己身邊,難道十二皇嫂還能硬把人要回去嗎?
帶着賢妃等人給的禮,繼續拜見嬪妃們,午飯也沒用,出景和門就見太子已候在那兒,“可總算出來了,都餓了吧?”
慕越點點頭,東方朔苦笑道:“四哥要打賞我們吃的嗎?”
太子看他們夫妻故作虛弱的樣子,不由失笑,他們兩個都是在軍中打熬過的,餓上一頓根本不放在眼裡,倒是他們身後儀仗裡,綴着兩個弱不禁風快要累癱的宮女,看她們兩鬢散釵亂的狼狽樣,太子不禁轉頭看慕越。
“弟妹,那是侍候你的宮女?”他沒見過雀兒她們,倒是見過順王府中的宮人,可是這兩個狼狽的宮女,似乎不是順王府的,看那個穿着之精緻,首飾之名貴,實不像是侍候人的宮女,倒有些像逆王當年送到他府裡的美人兒。
慕越暗撇了撇嘴,男人都憐香惜玉,看來太子也不例外啊!她瞟了東方朔一眼,不想正正與他也看過來的眼對上,她一驚,連忙側過臉,悶悶的回道。“她們是皇貴妃娘娘所賜,正好府裡的宮人要重學規矩,她們兩正好派上用場。”
太子對東方朔投以疑惑的眼光,東方朔苦笑,低聲道:“一會兒再跟四哥說。”
見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太子點頭帶着他們夫妻去了御書房的後殿的一處小院,進了小院後,太子讓人安置順王夫妻的隨侍們,自己帶着他們夫妻走進小院的正廳。
院子很小,僅二進,院裡林木參天,盛夏時在此閒坐乘涼應很涼爽,太子妃候在廳裡,見他們進來,笑盈盈的上前來,與順王見禮後,便帶慕越去了偏廳,留下兩兄弟在正廳裡說話。